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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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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憑着披風滑翔奇技,半空一旋,往左掠去,但又被氣牆彈回,再往右回,一樣無法闖破,這才覺得魂飛魄散,知道鐵手內力湛,竟隔空把發出去的內力凝結着,看似空,撞着卻是實的。

冷呼兒五闖不入,餘力已盡,只好往下沉,鐵手正在下面等着他,閃電般出手,拿住他的眼。

這時鮮于仇已然撲到。他突不破戚少商的劍氣,卻低呼一聲,座下的“蒼黃馬”忽出蹄踢向戚少商,戚少商全力封鎖鮮于仇,因重傷未愈,神渾噩,只是強自撐持着,對這突如其來的一踢,竟躲不過,差點踣地,幸而以劍土維持平衡,卻見鮮于仇一躍而起,已到了鐵手背後,戚少商情急叫道:“注意後面”鐵手警覺背後急風陡生,但他知道要是這一下拿不住冷呼兒,後果就十分嚴重,時機也一瞬即逝,當下不顧一切,一手抓住冷呼兒脅八大要

同時間,蓬的一響,他背後已給鮮于仇一杖擊中。

鮮于仇的枴杖非藤非木,杖柄有兩個盤結的大瘤,直似駱駝雙峯一樣,這一擊之下,鐵手只覺心房裏似有兩盤火,一齊轟地炸燃火舌來。

他往前一俯,衝了兩步,手上所託的冷呼兒,卻疾噴了一口血,血水花雨般灑下來,連鮮于仇也沾了臉上衣上點點豔豔。

鮮于仇一杖擊向鐵手,本不認為可以命中,但以為可以阻止鐵手擒拿冷呼兒,不料鐵手拼着硬捱一杖,也要抓拿住冷呼兒,鮮于仇心中大喜,心忖:任你內力再高,也斷吃不住我這一杖,豈知鐵手內功高深一至於斯,不但硬受了一杖,還把一半力道引至臂間,撞入冷呼兒體內,故此冷呼兒傷得實在要比鐵手重多了。

鮮于仇又驚又怒,揮杖再劈,忽見冷呼兒擋在前面,登時劈不下去,只聞鐵手深了一口氣,道:“別打了…再打下去…只傷了你自己人…住手!”這一聲斷喝,何等威猛,場中諸人都又停了手。

鮮于仇臉大變。

原來鐵手在硬受一杖之後,開始説話,元氣不足,只説三個字,便頓了一頓,等到再説,説多了一個字,也停了一停,再説下去,又停了一下,到了第三次,已完全接近沒事的時候一般了;最後一聲大喝,更是元氣充沛,淋漓渾厚,全不似曾受傷,連鮮于仇的雙耳都被震得嗡響了一陣,一時聽不到別的聲音。

鮮于仇驚震的是:鐵手的內力竟然可以恢復如此之快!

其實鐵手還是受了內傷,如果他不是硬受了穆鳩平一拳在先,就算是鮮于仇這一杖功力再深幾分,他還可以復原更快!

鮮于仇外表遲鈍,實極為機變百出,當下疾呼道:“鐵手,別忘了你是個捕頭,師父和師兄弟全在官府任職,你傷了冷將軍,可害了全部的人!”一面説着,杖柄倒轉,疾刺鐵手臉門!

那一干軍士,拿着火把,提刀殺了上來!

鐵手冷哼一聲,把冷呼兒往面前一擋,鮮于仇險些刺着了冷呼兒,連忙跳開!

他才跳開,穆鳩平已飛撲上塔,拔下長矛,一矛刺下!

鮮于仇杖一架“崩”地一聲,把穆鳩平反震上塔頂;穆鳩平想抱住塔壁穩住身形,但鮮于仇那一杖藴有巨力,以致他整個人“轟”地一聲穿塔而入!

鮮于仇也給穆鳩平一震之力,連退七八尺,想穩住步伐,卻一股大力猶未消盡,又退了七八步,有五六名軍士想討好相扶,卻盡為撞倒,鮮于仇繼續退了三、四步,又撞倒四五名軍士。

鮮于仇才停住,便發現手下往鐵手猛攻,鐵手提着冷呼兒就是一擋,眾人只有收招跳開,唯恐不及,他心中懊惱至極,只聽鐵手道:“你們再攻下去,害死神鴉冷將軍的不是我,而是鮮于將軍!”鮮于仇本就想借鐵手之手,對一直礙着自己前程的冷呼兒來個借刀殺人,但聽鐵手這麼一喝,已經叫破,再要迫下去難免有此嚴重後果,當下忍氣聲,喝了一聲:“停。”眾人都停了手,仍包圍住鐵手。鐵手道:“西南面,讓開一條路。”眾軍士都望向鮮于仇,鮮于仇卻只冷哼了一聲,並不説話。

冷呼兒道已然受制,但一雙眼睛,也望定鮮于仇,滿是哀憐之

鐵手乾咳了一聲,道:“駱駝老爺。”鮮于仇冷哼道:“鐵手,你還想逃!”鐵手一笑,道:“聽説,冷將軍是你的表弟?”鮮于仇道:“我這人從來公是公、私是私,總不能因為照顧親屬,而放走江洋大盜。”鐵手笑道:“哦?不過,我也聽説,冷將軍是傅丞相的舅,不知可有這回事?”這一問,問到鮮于仇怒火熾處,他心中恨恨忖道:要不是這累事的小子是傅丞相之十二個老婆之一的胞弟,那有資格升到跟我平起平坐?當下冷哼一聲,道:“你放了冷將軍,我不追究你。”

“可是如果冷將軍萬一有個什麼的。”鐵手道:“傅丞相就難免會追究你。”鮮于仇給説得心中一寒,只好問:“你想要怎樣?”鐵手斬釘截鐵地道:“西南面,一條路。”鮮于仇心裏想:好,等鐵手放了冷呼兒,再追不遲,諒戚少商等人傷重,逃不到那裏去。當下道:“你走之前,可要先放人!”鐵手想也不想,即道:“好!”鮮于仇反而疑慮了起來“你説話,可算數?”鐵手反問:“從諸葛先生到小當差的,可有過説話不算數的?”鮮于仇啞然,仍是不放心,鐵手道:“駱駝老爺,我封冷將軍的,可是重,你要是一再猶疑,待會兒縱解了道,但是一隻腿或一隻胳臂不能轉動了,傅大人問起來,可不關我的事兒,而是鮮于將軍遲疑不決之過了。”鐵手這樣一説,冷呼兒眼中哀求之更盛,只是連啞也被封掉,説不出話來罷了,不然早就大聲求饒,央鮮于仇快快答允。

鮮于仇瞧在眼裏,心裏直罵,孬種!只顧慮到冷呼兒萬一有個什麼損傷,自己所負的責任重大,只好強忍一口鳥氣,揮手道:“西南面。”軍士見鮮于仇的手勢號令,便讓出一條路來。

鐵手見這支軍隊攻守井然有序,知是朝廷兵,跟一般酒囊飯桶的隊伍大是不同,便向戚少商道:“你們先走。”戚少商凝視鐵手,想説什麼,可是沒有説,黑夜野地裏,還可以覺到他臉蒼白如刀。

這時穆鳩平剛自石塔底層步出,摔得一身是白塵,只聽見鐵手這一句,便大聲道:“我們走?你呢?咱們一起走!”鐵手笑道:“我還有人質要放。”鮮于仇這才知道鐵手打算先讓戚少商等人逃離,自己壓住場面,他迴心一想,臉上不住有一絲惡毒的笑容:他們走了之後,放了人質,看你怎麼走!

穆鳩平大搖其頭,道:“不行!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大夥兒一齊死!”鐵手轉首望向戚少商,道:“戚兄。”戚少商眼睛一片瞭然之,只説了一句:“你?”鐵手堅決地點點頭。

戚少商沉重地向他搖頭。

鐵手道:“你走,跟你的人,才會走;連雲寨的血海深仇,在你肩上,走不走,也在你一念之間,再不走,誰也走不了。”戚少商一咬,霍然返身,下令道:“走!”大步往西南方的野草荒墳踏去。

穆鳩平急喚:“大哥”望望鐵手,又望望戚少商孤漠的背影,正取捨未決,鐵手道:“快去,你大哥要人照料。”穆鳩平惶惑地道:“你…”鐵手笑道:“我隨後就來。”穆鳩平遲疑地道:“你就來…?”鐵手大笑道:“你幾時聽過四大名捕説話不算數的!”穆鳩平一頓腳,終於追去,連雲寨餘眾也全追了上去。

荒草古塔,殘月如鈎,風景何等凋零落索。

正如人生裏,有很多時候,難免也有這樣淒涼的光景。

戚少商、穆鳩平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之後,鐵手猶望着殘景,竟似痴了。

火把啪啪地在燃燒着。

鮮于仇忍不住道:“姓鐵的,你放是不放?”忽聽一個聲音自灌木葉中響起:“鐵二爺,你這作法,可失着得很。”只見火光驟強,東北面一處,走出一行人來,當先一個,頭裏萬字頂頭巾,發挽太原府紐絲金環,身着鸚哥綠綻絲戰袍,絮文武雙穗絛,足穿嵌金綠襪綠靴,方臉大鼻,環口圓睛,極有威勢,鐵手心中一沉,暗忖:怎麼這狗官也來了,口裏卻道:“黃大人也親自出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