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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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發了一張免費皮膚護理卡片。

我捏着那張小卡片走進那家新開業的皮膚護理中心，到處洋溢着一片温暖的粉紅，很是緻的模樣，我發現我不由自主就把聲調降低了八度，什麼請呀謝謝的詞語使用頻率也猛地高了起來。

我坐在一個打扮得跟洋娃娃似的小姐面前，她很專業的樣子問了我一些平時使什麼牌子的擦臉油啊什麼牌子的洗面之類的問題，我也一臉虔誠彷彿渴望得到什麼護膚真諦地問她，你説我使這牌子的擦臉油洗面適合我皮膚麼？

她臉上的笑意就象我桌上的滿天星一樣，當然也可以嘛，不過我認為你的皮膚可能更適合我們的這種新的護膚產品----特萊維，它具有…

我聽了半天，一頭霧水，沒聽過這牌子，小姐比較温和地對我的孤陋寡聞再次解釋，是的，我們這個特萊維產品正在打開國內市場…

我做恍然大悟狀。

躺在那張美容牀上，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粉紅，透過蒸臉器散發的水汽是一種很好聞的馨香，放鬆的我在護理師手裏象麪團似的，在我的小臉上用她柔柔的手指畫着圈兒地抹。

我努力在回憶她手上的氣息是什麼瓜還是什麼花的味道，她的話就象她的手一樣柔和，我在似醒非醒的狀態裏若有若無的嗯哼着表示我在聽她説。

她問我做什麼工作的，我倒覺得這個有必要問問她了，我説我整天坐在計算機前面呢，肯定輻什麼的特別重，我還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保護自己的方法。

她很專業很練地告訴我，計算機對人體尤其是面部輻是照紫外線的七倍，如果不加以保護，以後就會產生一些黃褐斑黑斑蝴蝶斑，難以消除，啊，七倍！

我糊糊若有所思地聽着她開始介紹特萊維的各種護膚產品的特點，其間不斷夾雜着一些白柔滑有彈之類的詞，她的手指繼續在我臉上翻飛，象蝴蝶飛舞。

一個老太婆蹣跚着步子，走到我跟前的時候停住了，她叫我---孩子！我愣愣地看着她，覺得似曾相識，她滿是老年斑的手温涼地拉住我的手，我想掙開，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

她的眼睛不甚清晰似有淚水，象是看着我又不象是看着我，哀哀地説，我就是幾十年以後的你啊，我驚得直往後退，什麼什麼？幾十年以後的我？

我撥開她額上覆着的花白頭髮，蒼老鬆弛的面容上，我還能看見那小時候被鋼筆戳過的一點藍印兒，她的左手背虎口上有顆小紅痣，她的右耳垂上有顆小黑痣，啊！

我伸出手指細細撫摸她的臉，她的臉涼涼的有很多的斑點，真醜，她説，那些年你整天坐在電腦前面啊，老了慢慢就這樣了，臉上什麼斑都出來了，蝴蝶斑黃褐斑老年斑，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你整天看電腦，眼睛看得象有隻紅蜘蛛在裏面拉絲結網一樣，她捶着自己的，在電腦前面一坐十幾個小時，哪受得了哇，下雨天我的就疼得鑽心，我突然捂住耳朵，你，你不要説了好麼？我不相信這些是真的！

她低聲絮叨了幾句，唉，不信就算了，我會在有個地方等着你的，到時你就相信了，我看着蹣跚的步子慢慢遠去，傻傻的竟然説不出一句話來。

來，你把頭稍微放上來一點，她拍拍我的肩，我突然睜開了眼睛，滿屋的粉紅讓我慢慢回過神來---夢？老的我？蝴蝶般的女人？

蝴蝶般？蝴蝶斑？

她很有信心地把我從美容牀上扶起來，你看你的膚比剛才是不是好了很多？你用手背試試吧很有彈的，我茫茫然睜眼看鏡子的自己，一時不知道心之所在。

下樓的時候我繞過了來時的那個彎，我怕在拐彎時碰見那個一直在等我的蝴蝶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