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循天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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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見施鳴峯大口酒，大塊吃得不亦樂乎，酒香味一陣陣撲鼻來，看得他口水直，楞楞怔住！

“大師父，這酒的味道真不錯！”施鳴峯舌尖一舐嘴，笑眯眯地説:“你從哪裏買來的？”

“嗯！”老和尚兩眼直看了施鳴峯手上盛灑的瓦壇，使勁地下一口口水:“這是陳年白乾，小鎮上買不到！”

“嘻嘻！”施鳴峯咧嘴笑了説:“我張嘴吃，你蹬眼看，大家都不吃虧！”老和尚看得喉嚨裏酒蟲直冒，袍袖拭了下嘴角淌下的口水，忍不住道:“小施主，你給老衲喝一口，殺殺酒蟲如何？！”

“銀貨兩訖，這酒是我化銀子買來的！”施鳴峯認真地説:“你要喝酒，也得用銀子來買！”老和尚朝掉在地上的兩顆碎銀瞪眼一看，就即撿起給施鳴峯:“這銀子給你，買你的酒喝！”施鳴峯把銀子藏進口袋裏，大聲説:“大師父，兩顆碎銀只能喝兩口，多了可不行！”

“嗯！”老和尚忙不迭的接過瓦壇點頭答應，鼻子碰在壇口處，猛一口長氣，才始張嘴“咕嘟！咕嘟！”喝下兩大口酒。

施鳴峯立即伸手拿回酒罈道:“説喝兩口就是兩口，不能多喝！”他接過酒罈後，自己慢條斯里的一口口把酒灌進肚裏！

老和尚搔了搔腦袋，忍不住喃喃説:“小施主，老衲喉嚨裏酒蟲又癢得難受…能…不能再給我喝一口？！”施鳴峯想到方才情形，忍俊不住，幾乎要笑出聲來，可是他還是冷了臉道:“大師父，要喝酒可以用銀子來買！”老和尚拉長了這張肥禿禿的臉，苦兮兮的道:“老衲蒙一位好心的施主布賜了一‘僧帽’，把這頂僧帽換來一罈子酒，這…這條狗腿，還…還是偷來的，哪裏還有錢來買你的酒！”施鳴峯聽得啼笑皆非，暗道:“你這位大師父，不但不守清規，竟把腦袋上這頂和尚帽子拿去換酒喝，西方老佛爺有靈，不把你打進十八層阿鼻地獄才怪！”他朝這位肥肥胖胖邋遢的老和尚看了看，想起剛才那付貪婪、饞嘴的怪模樣，故意冷冷地道:“公平易，童叟無欺，沒有錢就別談啦！”説着，嘴套在罈子口，喝下一口酒，舌尖舐一舐嘴，好像餘味猶存！

老和尚猛嚥了口口水，提起地上的袋囊，想站起身就走，聞到這股酒香，又坐了下來，突然把手提的袋囊，朝施鳴峯跟前一推，道:“小施主，老衲用這個東西換你的酒可以嗎？”施鳴峯心裏微一怔:“原來這老和尚一臉貪婪之相，在他袋囊裏還藏有銀兩！”他故意問道:“大師父，袋囊裏藏的何物？”老和尚兩眼注視着了施鳴峯手裏的酒罈子，肥禿禿的臉一抖，道:“還用説，當然是值錢的東西！”老和尚朝施鳴峯咧嘴一笑，解開袋囊…

在他瞪直眼一看之下，驀裏駭然震住:“大…大師父…，死人骨頭？！”老和尚眼皮一翻，滿臉不自然地説:“別管什麼骨頭…這些東西要是換了別的地方，老衲泡在酒缸裏，三天三夜還受用不完呢！”施鳴峯看了布袋裏的屍骨，赫然是具赤紫的人體骨骸！

老和尚喃喃地又道:“老衲一時酒癮難熬，才拿這些東西米跟你換酒喝，你不肯換也就算啦！”他用衣袖一拭嘴，收起袋囊要離去！

施鳴峯看得滿腹狐疑，這麼一個邋遢窩囊，長得腦滿腸肥的老和尚，帶了一堆死人骨頭滿天遊，這算是什麼回事？難道其中含江湖是非的陰謀！

他心裏有了這樣的猜疑後，就堆下笑臉向老和尚道:“大師父，這些東西收回去，罈子裏剩下的酒還是給你喝！”老和尚聽他説這話，惑然不解朝他瞪眼看去！

施鳴峯含笑的接着説:“不過在下問你老人家一句話，你要回答一句後才能喝下這口酒，你看如何？”老和尚舌尖舐一舐嘴，朝施鳴峯手裏的酒罈子死盯了眼，臉上肥一抖，咧嘴“嘻嘻”笑了説:“這倒是個好主意，不知小施主問些什麼事？”施鳴峯含笑道:“在下所問之事，當然是你老人家知道的！”老和尚點頭説道:“小施主，快問吧！”施鳴峯一手拿了這隻頸細肚大的酒罈子，推到離老和尚鼻子二三寸處，晃一下搖出一股酒香，一邊輕描淡寫地問道:“大師父，你袋囊裏藏的，是不是死人骨頭？”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是具人體骸骨！”施鳴峯聽得暗暗一怔，忙不迭把酒罈子口，送到老和尚嘴邊，含笑説:“大師父，喝口酒潤潤嗓子！”老和尚張口“咕嘟”下大口酒！

施鳴峯又問道:“這是什麼人的骸骨？”老和尚茫然失神地愕了半晌，一眼看到酒罈子，立即道:“是‘鐵瓦寨’寨主‘摘星移月’範平兒子的屍骨！”施鳴峯聽得心頭一陣動，立刻想到花婆李映紅，與樑上伸手莫八在“昭安居”客店所説的話，暗道:“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婆婆跟莫大哥所要找的屍骨，竟在這老和尚身上發現！”他想到這裏，很快給老和尚送上大口酒，緊緊接着問道:“大師父，此具屍骨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老和尚喝下大口酒後，衣袖一抹嘴，夢囈似地喃喃道:“從一個人的手裏！”他説到這裏，兩手捧起酒罈，朝自己嘴裏灌下一大口，接着把酒罈子搖了一搖，才還給施鳴峯。

施鳴峯朝這位偷狗腿的酒和尚多看了眼，不勝狐疑地問道:“大師父，你説此人是誰？”老和尚一對失神的眼睛注視着酒罈子，漫聲答道:“鐵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人物！”施鳴峯聽得暗暗一怔！

老和尚説完這話，捧起酒罈，把裏面酒喝得一乾二淨。

施鳴峯緊迫的追問道:“大師父，你能不能告訴在下，此人來歷？”老和尚臉上肥一抖，拍拍空罈子道:“小施主，酒喝完了，老衲的話亦説完啦！”施鳴峯聽得啼笑皆非，忽地心念一轉，大聲道:“大師父，方才你要把這些屍骨，向在下換取酒喝，現在我用銀子把這些屍骨買了如何？”

“銀子？！”老和尚醉眼朦朦，將要提起袋囊走時，聽施鳴峯説出銀子兩字，頓時酒意衝醒了大半，連連點頭説:“行！行！只要有銀子，事情就好辦了！”施鳴峯試探地説:“大師父，這具屍骨你要多少銀子才肯手？”老和尚呲牙咧嘴“嘻嘻”笑了道:“銀子嘛！多多益善，愈多愈妙！”施鳴峯從間取出一塊五兩重黃金，朝他臉上揚一揚道:“五兩黃金，就是五十兩紋銀，大師父肯手，咱們銀貨兩訖！”

“五…五十兩紋銀！”老和尚臉上這對眼珠兒，睜得又圓又大，點頭不迭地説:“行！行！咱們銀貨兩訖，一言為定！”説着，一手收起五兩重黃金，把那具屍骨送到施鳴峯跟前，又道:“一言為定…小施主，買賣做成，老衲告辭啦！”老和尚朝施鳴峯呲呲牙一笑，拖了一雙破鞋“貼裏塌啦”地走出樹林而去！

施鳴峯看了他消失中的後影，到困惑，惘至極:“這個，老和尚嗜酒如命，行止詭奇，看他失魂落魄似的，如何會給他找到‘鐵瓦寨’寨主‘摘星移月’範平的兒子屍骨，這事委實令人百思莫解了！”施鳴峯從老和尚那裏買得這具屍骨後，因攜帶不方便，就在樹林隱僻處，用樹幹挖了個小坑，就地埋藏，暗暗立上一個標幟，才始離去！

他緩步走出樹林，心中暗暗沉思:“屍骨之事，無意中給我找得線索，趕快找着婆婆和莫大哥才是！”夜深沉，施鳴峯錯過鎮甸宿店，踏着一片粼粼的月，走在官道上。

時間在他身邊悄悄溜過，這時他到有點疲倦，縱目看去，官道盡頭，貼近樹林處有座破落的涼亭。

他喃喃地自語:“到前面涼亭歇息一會再説！”施鳴峯到了涼亭裏，手袖揮去了凳上灰塵，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

月華皎潔，彷彿大地上灑下一蓬銀霧，他抬頭看着斜掛的圓月，忽地想起伸手在自己貼身衣袋裏一陣摸索，找出一面有掌心大，薄薄的銅面鏡子。

月光灑在銅鏡上，折出縷縷晶瑩的光芒，施鳴峯童心未泯地拿了銅面鏡子玩賞，嘴裏自語着:“奇怪，這銅面鏡子竟藏在樹下面，這棵樹就能飄浮在水面上，等我把這面鏡子拿去後，青翠的小樹竟立即枯萎而死，這樣看來，目前雖然還不知道這銅鏡有何珍奇之處，顯然是稀世珍奇的寶物無疑了！”施鳴峯正在自語時，忽聞涼亭邊的樹林裏，一縷衣袂飄風的“索索”聲起！

他旋首看去，正驚詫，狐疑之際，陡見人影閃晃，從樹林裏出現一個魑魅遊魂似的身形。

一股冷厲刺耳的聲音:“人生何處不相逢…窮酸，想不到姑娘在這兒又碰到你了！”施鳴峯注目看去，黝黑的樹蔭下，一個頭包黑巾，穿着黑衫，臉膚嘴全無血的少女…

“格格格！”怪笑聲中，少女冷淡慘白的臉上，出一層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施鳴峯頭皮發炸，跌退半步！

施鳴峯心裏嘀咕:“這‘鬼影子’怎會在此出現…？她招呼我又為了何事？”他意念轉剎那，把手裏這面銅鏡子，進自己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