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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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陽宮鐵樹鎮妖到人間景新,桃紅李白柳條青。
香車寶馬閒來往,引卻東風入城。
釃剩酒,豁情,頓教忘卻利和名。
豪來試説當年事,猶記旌陽伏水。
粵自混沌初闢,民物始生,中間有三個大聖人,為三教之祖。三教是甚麼教?一是儒家,乃孔夫子,刪述《六經》,垂憲萬世,為歷代帝王之師,萬世文章之祖。這是一教。一是釋家,是西方釋迦牟尼佛祖,當時生在舍衞國剎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湧金蓮華,丈六金身,能變能化,無大無不大,無通無不通,普度眾生,號作天人師。這又是一教。一是道家,是太上老君,乃元氣之祖,生天生地,生佛生仙,號鐵師元煬上帝。他化身周曆塵沙,也不可計數。至商湯王四十八年,又來出世,乘太陽,化為彈丸,入玉女口中。玉女之,遂覺有孕。懷胎八十一年,直到武丁九年,破脅而生,生下地時,鬚髮就白,人呼為老子。老子生在李樹下,因指李為姓,名耳,字陽伯。後騎着青牛出函谷關。把關吏尹喜望見紫氣,知是異人,求得《道德真經》共三千言,傳留於世。老子入沙修煉成仙,今居太清仙境,稱為道德天尊。這又是一教。
那三教之中,惟老君為道祖,居於太清仙境。彩雲繚繞,瑞氣氤氲。一是壽誕之辰,羣三十三天天宮,並終南山、蓬菜山、閬苑山等處,三十六天,七十二福地,列位神仙,千千萬萬,或跨綵鸞,或騎白鶴,或馭赤龍,或駕丹鳳,皆飄飄然乘雲而至。次第朝賀,獻上壽詞,稽首作禮。詞名《水龍》:紅雲紫蓋葳蕤,仙宮渾是陽候。玄鶴來時,青牛過處,彩雲依舊。壽誕宏開,喜《道德》五千言,傳萬古不朽。況是天上仙筵,獻珍果人間未有。巨棗如瓜,與着萬歲冰桃,千年碧藕。比乾坤永劫無休,舉滄海為真仙壽。
彼時老君見羣臣贊賀,大展仙顏,即設宴相待。酒至半酣,忽太白金星越席言曰:“眾仙長知南瞻部洲江西省之事乎?
江西分野,舊屬豫章。其地四百年後,當有蛟蜃為妖,無人降伏,千百里之地,必化成中洋之海也。”老君曰:“吾已知之。江西四百年後,有地名曰西山,龍盤虎踞,水繞山環,當出異人,姓許名遜,可為羣仙領袖,殄滅妖。今必須一仙下凡,擇世人德行渾全者,傳以道法,使他許遜降生,有傳授淵源耳。”鬥中一仙,乃孝悌王姓衞名弘康字伯衝,出曰:“某觀下凡有蘭期者,素行不疚,兼有仙風道骨,可傳以妙道。
更令付此道與女真諶母,諶母付此道於許遜。口口相承,心心相契,使他真仙有所傳授,江西不至沉沒,諸仙以為何如?”老君曰:“善哉,善哉!”眾仙即送孝悌王至焰摩天中,通明殿下,將此事奏聞玉帝。玉帝允奏,即命直殿仙官,將神書玉旨付與孝悌王領訖。孝悌王辭別眾仙,躡起祥雲,頃刻之間,到閻浮世界來了。
卻説前漢有一人姓蘭名期字子約,本貫f賈萸廢馗咂*鄉九原里人氏。歷年二百,鶴髮童顏。率其家百餘口,修孝行,以善化人,與物無忤。時人不敢呼其名,盡稱為蘭公。
彼時兒童謠雲:“蘭公蘭公,上與天通。赤龍下,名列鬥中。”人知其必仙也。
一,蘭公憑几而坐。忽有一人,頭戴逍遙巾,身披道袍,腳穿雲履,手中拿一個魚鼓簡板兒,瀟瀟灑灑,徐步而來。蘭公觀其有仙家道氣,慌忙下階接。分賓坐定。茶畢,遂問:“仙翁高姓貴名?”答曰:“吾乃鬥中之仙,孝悌王是也。
自上清下降,遨遊人間。久聞先生修孝行,故此相訪。”蘭公聞言,即低頭拜曰:“貧老凡骨,勉修孝行,止可淑一身,不能率四海,有何功德,動仙靈!”孝悌王遂以手扶起蘭公曰:“居!吾語汝孝悌之旨。”蘭公欠身起曰:“願聽指教!”孝悌王曰:“始炁為大道於中,是為‘孝仙王’。元炁為至道於月中,是為‘孝道明王’。玄炁為孝道於鬥中,是為‘孝悌王’。夫孝至於天,月為之明;孝至於地,萬物為之生;孝至於民,王道為之成。是故舜、文至孝,鳳凰來翔。姜詩、王祥,得魚奉母。即此論之,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孝道所至,異類皆應。先生修養三世,行滿功成,當得元炁於月中,而為孝道明王。四百年後,晉代有一真仙許遜出世,傳吾孝道之宗,是為眾仙之長,得始炁於中,而為孝仙王也。
自是孝悌王悉將仙家妙訣,及金丹寶鑑、銅符鐵券,並上清靈章、飛步斬之法,一一傳授與蘭公。又囑道:“此道不可輕傳,惟丹陽黃堂者,有一女真諶母,德純全,汝可傳之。
可令諶母傳授與晉代學仙童子許遜,許遜復傳吳猛諸徒,則淵源有自,超凡入聖者,不患無門矣。”孝悌王言罷,足起祥雲,衝宵而去。蘭公拜而送之。自此以後,將金符鐵券秘訣逐一參悟,遂擇地修煉仙丹。其法雲:黑鉛天之,白金地之髓,黑隱水中陽,白有火之炁。黑白往來蟠,陰陽歸正位,二物俱含,丹經號同類。黑以白為天,白以黑為地,陰陽混沌時,朵朵金蓮翠。寶月滿丹田,霞光照靈慧,休閉通天竅,莫混元氣。奇口訣功,火侯文武意,凡中養聖孫,萬般只此貴。一生一男,男男各有配。
蘭公煉丹已成,舉家服之,老者發白反黑,少者辟穀無飢。遠近聞之,皆知其必飛昇上清也。
時有火龍者,系洋子江中孽畜,神通廣大。知得蘭公成道,法教傳,後來子孫必遭殲滅。乃率領黿帥蝦兵蟹將,統領黨類,一齊奔出頭,將蘭公宅上團團圍住,喊殺連天。蘭公聽得,不知災從何來,開門一看,好驚人哩!但見:一片黑煙,萬團烈火,卻是紅孩兒身中四十八萬孔,一齊迸出;又是華光將手裏三十六塊金磚,一併燒揮。咸陽遇之,烽焰三月不絕;崑山遇之,玉石一旦俱焚。疑年少周郎“赤壁鏖戰”似智謀諸葛“博望燒屯”那火,也不是天火,也不是地火,也不是人火,也不是鬼火,也不是雷公霹靂火,卻是那洋子江中一個火龍吐出來的。驚得蘭公家人,叫苦不迭。蘭公知是火龍為害,問曰:“你這孳畜無故火攻我家,卻待怎的?”孽龍道:“我只問你取金丹寶鑑、銅符鐵券並靈章等事。你若獻我,萬事皆休;不然,燒得你一門盡絕!”蘭公曰:“金丹寶鑑等乃鬥中孝悌王所授,我怎肯胡亂與你?”只見那火光中,閃出一員黿帥,形容古怪,揹負團牌,揚威耀武。蘭公睜仙眼一看,原來是個黿鼉,卻不在意下。又有那蝦兵亂跳,蟹將橫行,一個個身披甲冑,手執鋼叉。蘭公又舉仙眼一看,原來都是蝦蟹之屬,轉不着意了。遂剪下一個中指甲來,約有三寸多長,呵了一口仙氣,念動真言,化作個三尺寶劍。有歌為證:非鋼非鐵體質堅,化成寶劍光凜然。不須鍛鍊洪爐煙,稜稜殺氣欺龍泉。光芒顏如霜雪,見者諮嗟嘆奇絕。琉璃寶匣吐蓮花,查鏤金環生明月。此劍神仙金,干將莫難比倫。閃閃爍爍青蛇子,重重片片綠龜鱗。騰出寒光星斗,響聲一似蒼龍吼。今朝揮向烈炎中,不識蛟螭敢當否?
蘭公將所化寶劍望空擲起,那劍刮喇喇,就似翻身樣子一般,飛入火焰之中。左一衡右一擊,左一挑右一剔,左一砍右一劈,那些孽怪如何當抵得住!只見黿帥遇着縮頭縮腦,負一面團牌急走。他卻走在那裏?直走在峽江口深巖裏躲避,至今尚不敢出頭哩。那蝦兵遇着,拖着兩個鋼叉連跳連跳。他卻走在那裏?直走在洛陽橋下石縫子裏面藏身,至今也不敢伸哩。那蟹將遇着,雖有全身堅甲,不能濟事,也拖着兩個鋼叉橫走直走。他須有八隻腳兒更走不動,卻被“撲礱松”寶劍一劈,分為兩半。你看他腹中不紅不白不黃不黑,似膿卻不是膿,似血卻不是血,遍地上滾將出來,真個是:但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得幾時?
那火龍自知蘭公法大,難以當抵,嘆曰:“‘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後來子孫,福來由他去享,禍來由他去當,我管他則甚?”遂奔入洋子江中萬丈深潭底藏身去了。自是蘭公舉家數十口拔宅昇天,玉帝封蘭公為孝明王,不在話下。
卻説金陵丹陽郡,地名黃堂,有一女真字曰嬰。潛通至道,忘其甲子,不知幾百年歲。鄉人累世見之,齒髮不衰,皆以諶母呼之。一偶過市上,見一小兒伏地悲哭,問其來歷,説:“父母避亂而來,棄之於此。”諶母憐其孤苦,遂收歸撫育。漸已長成,教他讀書,聰明出眾,天文地理,無所不通。
有東鄰耆老,以女娶之,諶母問兒允否?兒告曰:“兒非浮世之人,乃月中孝道明王,領鬥中孝悌王仙旨,教我傳道與母。今此化身為兒,度我母,何必更議婚姻!但可高建仙壇,傳付此道,使我母飛昇上清也。”諶母聞得此言,且驚且喜,遂於黃堂建立壇宇,大闡孝悌王之教。諶母已得修真之訣,於是孝明王仍以孝悌王所授金丹寶鑑、鋼符鐵券靈章,及正一斬三五飛步之術,悉傳與諶母。諶母乃謂孝明王曰:“論昔恩情,我為母,君為子;論今傳授,君為師,我為徒。”遂下拜。孝明王曰:“只論子母,莫論師徒。”乃不受其拜,惟囑之曰:“此道宜深秘,不可輕。後世晉代有二人學仙,一名許遜,一名吳猛,二人皆名登仙籍。惟許遜得傳此道。按《玉皇玄譜》仙籍品秩,吳猛位居元郡御史。許遜位居都仙大使兼高明太史,總領仙部,是為眾仙之長。老母可將此道傳與許遜,又着許遜傳與吳猛,庶品秩不紊矣。”明王言罷,拜辭老母,飛騰太空而去。有詩為證:出入無車只駕雲,塵凡自是不同羣。
明王恐絕仙家術,告戒叮嚀度後人。
卻説漢靈帝時十常侍用事,忠良黨錮,讒諂橫行,毒四海,萬民嗟怨。那怨氣動了上蒼,降下兩場大災,久雨之後,又是久旱。那雨整整的下了五個月,直落得江湖滿目,廚灶無煙。及至水退了,又經年不雨,莫説是禾苗槁死,就是草木也乾枯了。可憐那一時的百姓,吃早膳先愁晚膳,縫夏衣便作冬衣。正是朝有臣野有賊,地無荒草樹無皮。壯者散於四方,老者死於溝壑。時許都有一人姓許名琰字汝玉,乃穎陽許田之後。為人慈仁,深明醫道,擢太醫院醫官。饑荒之歲,乃罄其家資,置丸藥數百斛,名曰“救飢丹”散與四方食之。每食一丸,可飽四十餘。饑民賴以不死者甚眾。至獻帝初平年間,黃巾賊起,天下大亂,許都又遭大荒,鬥米千錢,人人菜,個個鵠形。時許琰已故,其子許肅,家尚豐盈,將自己倉谷盡數周給各鄉,遂挈家避亂江南,擇居豫章之南昌。有鑑察神將許氏世代積善,奏知玉帝:“若不厚報,無以勸善!”玉帝准奏,即仰殿前掌判仙官,將《玄譜》仙籍品秩,逐一查檢,看有何仙輪當下世?仙官檢看畢,奏曰:“晉代江南,當出一孽龍,擾害良民,生養蛟黨繁盛。
今輪系玉天仙降世,傳受女真諶母飛步斬之法,斬滅蛟黨以除民害。”玉帝聞奏,即降旨,宣取玉天仙,令他身變金鳳,口銜寶珠,下降許肅家投胎。有詩為證:御殿親傳玉帝書,祥雲藹藹鳳銜珠。
試看凡子生仙種,積善之家慶有餘。
卻説吳赤烏二年三月,許肅何氏夜得一夢。夢見一隻金鳳飛降庭前,口內銜珠,墜在何氏掌中。何氏喜而玩之,含於口中,不覺溜下肚子去了,因而有孕。許肅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年過三十無嗣,今幸有孕;懼的是何氏自來不曾生育,恐臨產艱難。那廣潤門有個占卦先生,混名“鬼推”決斷如神。不免去問他個吉凶,或男或女,看他如何?
許肅整頓衣帽,竟望廣潤門來。只見那先生忙忙的,佔了又斷,斷了又佔,撥不開的人頭,移不動腳步。許員外站得個腿兒痠麻,還輪他不上,只得叫上一聲:“鬼推先生!”那先生聽知叫了他的混名,只説是箇舊相識,連忙的説道:“請進請進。”許員外把兩隻手排開了眾人,方才捱得進去。相見禮畢,許員外道:“小人許肅敬來問個六甲,生男生女,或吉或兇,請先生指教。”那先生就添上一炷香,唱上一個喏,口唸四句:虔叩六丁神,文王卦有靈。
吉凶含萬象,切莫順人情。
通陳了姓名意旨,把銅錢擲了六擲,佔得個“地天泰”卦。
先生道:“恭喜,好一個男喜。”遂批上幾句雲:福德臨身旺,青龍把世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