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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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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孔再透一個窟窿,黑肚腸重打三重跑過。

施還在門上候了多時,守門的推三阻四不肯與他傳達。再催促他時,佯佯的走開去了。那小官人且羞且怒,植衣臂,面赤高聲,發作道:“我施某也不是無因至此的。‘行得風,指望夏雨/當初我們做財主時節,也有人求我來,卻不曾恁般怠慢人!”罵猶未絕,只見一位郎君衣冠齊整,自外而入,問罵者何人。

施還不認得那位郎君,整衣向前道:“姑蘇施某。”言未畢,那郎君慌忙作揖道:“原來是故人。別來已久,各不相識矣。昨家君備述足下來意,正在措置,足下達發大怒,何急如此?今亦不難,當即與家君説知,來便有沒處。”施還方知那郎君就是桂家長子桂高。見他説話入耳,自悔失言,方再訴衷曲,那郎君不別,竟自進門去了。施還見其無禮,忿氣愈加,又指望他來設處,只得含淚而歸,詳細述於母親嚴氏。嚴氏復勸道:“我母子數百里投人,分宜謙下,常將和氣為先,勿聘鋭氣致觸其怒。”到次早,嚴氏又叮囑道:“此去須要謙和,也不可過有所求,只還得原借三百金回家,也好過。”施還領了母親教訓,再到桂家,鞠躬屏氣,立於門首。只見童僕出入自如,昨守門的已不見了。小舍人站了半,只得扯着一個年長的僕者間道:“小生姑蘇施還,求見員外兩臼了,煩通報一聲!”那僕者道:“員外宿酒未醒,此時正睡夢哩。”施還道:“不敢求見員外,只求大官人一見足矣。小生今不是自來的,是大官人昨面約來的。”僕者道:“大官人今早五鼓駕船往東莊催租去了。”施還道:“二官人也罷。”僕者道:“二官人在學堂攻書,不管閒事的。”那僕者一頭説,一頭就有人喚他説話,忙忙的奔去了。施還此時怒氣填,一點無明火按納不住;又想小人之言不可計較,家主未必如此,只得又忍氣而待。

須臾之間,只見儀門大開,桂遷在庭前乘馬而出。施還住馬頭鞠躬致敬,遷慢不為禮,以鞭指道:“你遠來相投,我又不曾擔閣你半月十,如何便使氣惡言辱罵?本從厚,今不能矣。”回顧僕者:“將拜匣內大銀二錠,打發施生罷。”又道:’這二錠銀子也念你先人之面,似你少年狂妄,休想分文責發。如今有了盤纏,可速口去!”施還再要開口,桂遷馬上揚鞭如飛去了。正是:邊蛇口中草,蠍子尾後針。

兩般猶未毒,最毒負心人。

那兩錠銀子只有二十兩重,論起少年子不稀罕,就撇在地下去了。一來主人已去,二來只有來的使費,沒有去的盤纏。沒奈何,含着兩眼珠淚,口店對娘説了。母子二人,看了這兩錠銀子,放聲大哭。店家王婆見哭得悲切,間其緣故,嚴氏從頭至尾位訴了一遍。王婆道:“老安人且省愁煩,老身與孫大娘相,時常進去的。那大娘最和氣會接待人,他們男子漢辜恩負義,婦道家怎曉得?既然老安人與大娘如此情厚,待老身去與老安人傳信,説老安人在小店中,他必然相請。”嚴氏收淚而謝。

又次,王婆當一節好事,進桂家去報與孫大嫂知。孫大嫂道:“王婆休聽他話。當先我員外生意不濟時,果然曾借過他些小東西,本利都清還了。他自不會作家,把個大家事費盡了,卻來這裏打秋風。我員外好意款待他一席飯,送他二十兩銀子,是念他前相處之情,別個也不能勾如此。他倒説我欠下他債負未還。王婆,如今我也莫説有欠無欠,只問他把借契出來看,有一百還一百,有一千還一千。”王婆道:“大娘説得是。”王婆即忙轉身,孫大嫂又喚轉來,叫養娘封一兩銀子,又取帕子一方,道:“這些微之物,你與我送施家姆姆,表我的私敬。教他下次切不可再來,恐怕怠慢了,傷了情分。”王婆聽了這話,到疑心嚴老安人不是,回家去説:“孫大嫂幹好萬好,教老身寄禮物與老安人。”又道:“若有舊欠未清,教老安人將借契送去,照契本利不缺分毫。”嚴民説當初原沒有契書。那王婆看這三百兩銀子,山高海闊,怎麼肯信。母子二人悽惶了一夜,天明算了店錢,起身回姑蘇而來。正是:人無喜事神減,運到窮時落寞多。

嚴氏為桂家嘔氣,又路上往來受了勞碌,歸家一病三月。施還尋醫問卜,諸般不效,亡之命矣夫!衣多棺停,一事不辦,只得將祖房絕賣與本縣牛公子管業。那牛公子的父親牛萬户久在李平章門下用事,説事過錢,起家百萬。公子倚勢欺人,無所不至。他門下又有個用事的叫做郭刁兒,專一替他察訪孤兒寡婦便宜田產,半價收買。施還年幼,岳丈支公雖則鄉紳,是個厚德長者,自己家事不屑照管,怎管得女婿之事。施小舍人急於求售,落其圈套,房產值數千金,郭刁兒於中議估,只值四百金。以百金壓契,餘俟出房後方;施還想營葬遷居,其費甚多,百金不能濟事,再三請益,只許加四十金。還勉支葬事,丘壠已成,所餘無幾。尋房子不來,牛公子雪片差人催促出屋。支翁看不過意,親往謁牛公於,要與女婿説個方便。連去數次,並不接見。支翁道:“等他回拜時講。”牛公子卻蹈襲個典故,是孔子拜陽貨之法,陰亡而往。支翁回家,連忙又去,仍回不在家了。支翁大怒,與女婿説道:’那些市井之輩,不通情理,莫去求他!賢婿且就甥館權住幾時,待尋得房子時,從容議遷便了。”施還從岳父之言,要將傢俬什物權移到支家。先拆卸祖父卧房裝招,往支處修理。於乃祖房內天花板上得一小匣,重重封固。還開看之,別無他物,只有帳簿一本,內開:某處埋銀若干,某處若干,如此數處。未寫“九十翁公明親筆”還喜甚,納諸袖中,分付眾人且莫拆動。即詣支翁家商議。支翁看了帳簿道:“既如此,不必遷居了。”乃隨婿到彼,先發卧房檻下左柱嗓邊,簿上載內藏銀二千兩。果然不謬。遂將銀一百四十兩與牛公子贖房。公子執定前言,勒捎不許。

支翁遍求公子親戚往説方便,公子索要加倍,度施家沒有銀子。誰知藏錨充然,一天平兑足二百八十兩。公子沒理得講,只得收了銀子,推説文契偶尋不出,再過一送還。哄得施還轉背,即將悔產事訟於本府。本本府陳太守正直無私,索知牛公子之為人,又得支鄉宦替女婿分訴明白。斷今回贖原價一百四十兩,外加契面銀一十四兩,其餘一百二十六兩追出助修學宮,文契追還施小官人,郭刁兒坐教唆問杖。牛公子羞變成怒,寫家書一封,差家人往京師,捏造施家三世惡單,教父親討李平章關節,託囑地方上司官,訪拿施還出氣。誰知人謀雖巧,天理難容,正是:下水拖人他未溺,逆風點火自先燒。

那時元順帝失政,紅中賊起,大肆劫掠。朝廷命樞密使咬咬征討。李平章私受紅中賊賄賂,主張招安。事發,坐同逆繫獄。窮治黨與,牛萬户系首名,該全家抄斬,頃刻有詔書下來。家人得了這個凶信,連夜奔回説了。牛公子驚慌,收拾細軟傢俬,帶攜女,往海上避難。遇叛寇方國珍遊兵,奪其妾金,公子刀下亡身,此乃作惡之報也。

卻説施還自發了藏鋁,贖產安居,照帳簿以次發掘,不分毫,得財鉅萬。

只有內開桑棗園銀杏樹下埋藏一千五百兩,只剩得三個空壇。只道神物化去,“付之度外,亦不疑桂生之事。自此遍贖田產,又得支翁代為經理,重為富室,直待服閡成親,不在話下。

再説桂員外在會稽為財主,因田多役重,官府生事侵漁,甚以為苦。近鄰有尤生號尤滑稽,慣走京師,包攬事幹,出入貴人門下。員外一與他商及此事。

尤生道:“何不入粟買官,一則冠蓋榮身,二則官户免役,兩得其便。”員外道:“不知所費幾何?仗者兄斡旋則個!”尤生道:“此事吾所為,吳中許萬户、衞千兵都是我替他乾的,見今金衣紫,食祿幹石。兄若要做時,敢不效勞,多不過三千,少則二千足矣。”桂生惑於其言,隨將白金五十兩付與尤生安家。又收拾三千餘金,擇同尤生赴京。一路上尤生將甜言美語哄誘桂生,桂生深信,與之結為兄弟,一到京師,將三千金唾手付之,恣其所用。

只要烏紗上頂,那顧白鈕空囊。

喲過了半年,尤生來稱賀道:“恭喜吾兄,旦夕為貴人矣!但時宰貪甚,凡百費十倍昔年。三千不勾,必得五千金方可成事。”桂遷已費了三千金,只恐前功盡棄,遂託尤生在勢要家惜銀二千兩,留下一半,以一千付尤生使用。又過了兩三個月,忽有隸卒四人傳命:新任親軍指使老爺請員外講話。桂遷疑是堂官之,問:“指使老爺何姓?”隸卒道:“到彼便知,今不可説:“桂遷急整衣冠,從四人到一大街門,那老爺烏紗袍帶,端坐公堂之上。二人跟定桂遷,二人先人報。

少頃聞堂上傳呼喚進。桂遷生平未入公門,心頭突突地跳。軍校指引到於堂檐之下,喝教跪拜。那官員全不答禮,從容説道:“前所付之物,我已便宜借用,僥寺得官。相還有,決不相負。但新任缺錢使用,知汝囊中尚有一千,可速借我,一井送還。”説罷,即命先前四卒:“押到下處取銀回話。如或不從,仍押來受罪,決不輕貸。”桂遷被隸卒勒,只得將銀付去訖,敢怒而不敢言。明,債主因桂生功名不就,執了文契取索原銀。桂遷沒奈何,特地差人回家變產,得二千餘,加利償還。

桂遷受了這場屈氣,沒告訴處,羞回故里。又見尤滑稽乘馬張蓋,前呼後擁,眼紅心熱,忍耐不過,狠一聲:“不是他,就是我!”往鐵匠店裏打下一把三尖利刀,藏於懷中,等尤生明五鼓入朝,刺殺他了,便償命也出了這口悶氣。事不關心,關心者亂,打點做這節非常的事,夜裏就睡不着了。看見月光窗,只道天明,慌忙起身,聽得中鼓才三下,復身回來,坐以待旦。又捱了一個更次,心中按納不住,持刀飛奔尤滑稽家來。其門尚閉,旁有一竇,自己立腳不住,不覺兩手據地,鑽入竇中。堂上燈燭輝煌,一老翁據案而坐,認得是施濟模樣,自覺羞慚。又被施公看見,不及躲避,與拱揖,手又伏地不能起。只得爬向膝前,搖尾而言:“向承看顧,不忘。前令郎遠來,因一時手頭不便,不能從厚,非負心也,將來必當補報。”只見施君大喝道:“畜生討死吃,只管吠做甚麼!”桂見施君不聽其語,心中甚悶。忽見施還自內出來,乃銜衣獻笑,謝昔怠慢之罪。

施還罵道:“畜生作怪了。一腳踢開。

桂不敢分辨,俯首而行,不覺到廚房下,見施母嚴老安人坐於椅上,分派羹。桂聞香,乃左右跳躍良久,蹲足叩首,訴道:“向郎君急,不能久待,以致老安人慢去,幸勿記懷!有餘幸見賜一塊。”只見嚴老母喚侍婢:“打這畜生開去。養娘取灶內火叉在手,桂大驚,奔至後園。看見其孫大嫂與二子桂高、桂喬,及少女瓊枝,都聚一處。細認之,都是犬形,回顧自己,亦化為犬。乃大駭,不覺垂相,問其:“何至於此?”答道:“你不記得水月觀音殿上所言乎?‘今生若不能補答,來生誓作犬馬相報。冥中最重誓語,今負了施君之恩,受此果報,復何説也。桂抱怨道:“當初桑棗園中掘得藏鍘,我原要還施家債負,都聽了你那不賢之婦,瞞昧入己。及至他母子遠來相投,我又厚贈其行,你又一力阻擋。今之苦,都是你作成我的。其也罵道:“男子不聽婦人言。我是婦人之見,準教你句句依我?”二子上前勸解道:“既往不咎,徒傷和氣耳。腹中餒甚,覓食要緊。”於是夫父子相牽,同至後園,繞魚池而走。見有人糞,明知齷齪,因餓極姑嗅之,氣息亦不惡。見與二兒攢聚先咬,不覺垂涎,試將舌,味覺甘美,但恨其少。忽有童兒來池邊出恭,遂守其傍。兒去,所遺是幹糞,以口咬之,誤墮於池中,意甚可惜,忽聞厄人傳主人之命,於諸犬中選肥壯者烹食。縛其長兒去,長兒哀叫甚慘。猛然驚醒,汗俠背,乃是一夢,身子卻在寓所,天己大明瞭。桂遷想起夢中之事,痴呆了半晌:“昔我負施家,今尤生負我,一般之理。只知責人,不知自責,天以此夢做醒我也。嘆了一口氣,棄刀於河內,急急束裝而歸,要與子商議,尋施氏母於報恩。

只恩一夢多奇異,喚醒忘恩負義人。

佳員外自得了這個異夢,心緒如狂,從京師趕回家來,只見門庭冷落,寂無一人,步入中堂,見左邊停有二樞,前設供卓上有兩個牌位,明寫長男桂高,次男桂喬。心中大驚,莫非眼花麼?雙手拭眼,定睛觀看,叫聲:“苦也苦也!”早驚動了宅裏,奔出三四個丫鬟養娘出來,見了家主便道:“來得好,大娘病重,正望着哩!”急得桂遷魂不附體,一步一跌進房,直到渾家牀前。兩個媳婦和女兒都守在牀邊,啼啼哭哭,見了員外不暇施禮,叫公的叫爹的亂做一堆,都道:“快來看視。桂遷才叫得一聲:“大娘!”只見渾家在枕上忽然倒雙眼,直視其夫道:“父親如何今方回?桂遷知譫語,急叫:“大娘甦醒,我在此。”女兒媳婦都來叫喚,那病者睜目垂淚説:“父親,我是你大兒子桂高,被万俟總管家打死,好苦呵!”桂遷驚問其故,又嗚嗚咽咽的哭道:“往事休題了。冥王以我家負施氏之恩,父親曾有犬馬之誓,我兄弟兩個同母親於明往施家投於犬胎。一產三犬,二雄者我兄弟二人,其雌犬背有瘤者,即母親也。父親因陽壽未終,當在明年八月中亦託生施家做大,以踐前誓。惟妹子與施還緣分合為夫婦,獨兔此難耳。”桂見言與夢合,骨驚然,方再問,氣已絕了。舉家哀慟,一面差人治辦後事。桂員外細叩女兒,二兒致死及母病緣由。女兒答道:“自爹赴京後,二哥出外嫖賭,費不貨,私下將田莊陸續寫與万俟總管府中,止收半價。一月前,病疥擦身死。大哥不知賣田之情,往東莊取租。遇万俟府中家人,與他爭競,被他毒打一頓,登時嘔血,抬回數亦死。母親向聞爹在京中為人誆騙,終憂鬱,又見兩位哥哥相繼而亡,痛傷難盡,望爹不歸,鬱成寒熱之症。三前疽發於背,遂昏不省人事。遍請醫人看治,俱説難救。天幸爹回,送了母親之終/桂遷聞言,痛如刀割。延請僧眾作九晝夜功德拔罪救苦。家人連疲倦,遺失火燭,廳房樓房燒做一片白地,三口棺材盡為灰燼,不曾剩一塊板頭。桂遷與二媳一女僅以身免,叫天號地,喚祖呼宗,哭得眼紅喉啞,昏絕數次。正是:從前作過享,沒興一齊來。

常言道:“瘦駱駝強似象。”桂員外今雖然顛沛,還有些餘房乘產,變賣得金銀若干,念二媳少年難守,送回母家,聽其改嫁,童蟬或送或賣,止帶一房男女自隨,兩個養娘服事女兒。喚了船隻直至姑蘇,與施子續其姻好,兼有慚贈。想施於如此赤貧,決然未娶,但不知漂何所?且到彼;居,一問便知。船到吳趨坊河下,桂遷先上岸,到施家門首一看,只見煥然一新,比往更自齊整。心中有疑,這房子不知賣與何宅,收拾得恁般華美!間鄰舍家:“舊時施小舍人今在何處?”鄰居道:“大宅裏不是?”又問道:“他這幾年家事如何?鄰舍將施母已故,及賣房發藏始未述了一遍。

“如今且喜娶得支參政家小姐,才德兼全,甚會治家。夫好不和順,家道隆,比老官兒在更不同了。”桂遷聽説,又喜又驚,又羞又悔,待把女兒與他,他已有了;待不與,又難以贖罪;待進吊,又恐怕他不理;若不進吊,又求見無辭。躊躇再四,乃作寓於間門,尋相識李梅軒託其通信,願將女送施為側室。梅軒道:“此事未可造次,當引足下相見了小舍人,然後徐議之。”明,李翁同桂遷造於施門。李先人,述桂生家難,並達悔過求見之情。施還不允。李翁再三相勸。施還念李翁是父輩之,被央不過,勉強接見。桂生羞慚滿面,汗沾衣,俯首請罪。施還問:“到此何事?”李翁代答道:“一來拜奠令先堂,二來求釋罪於門下。”施還冷笑道:“謝固不必,奠亦不勞!”季翁道:古人云‘禮至不爭’,桂老兒好意拜奠,休得固辭。”施還不得已,命蒼頭開了祠堂,桂遷陳設祭禮。下拜方畢,忽然有三隻黑大,從宅內出來,環繞桂遷,銜衣號叫,若有所言。其一大肖上果有瘤隱起,乃孫大嫂轉生,餘二大乃其子也。桂遷思憶前夢,及渾家病中之言,輪迴果報,確然不,哭倒在地。施還不知變大之事,但見其哀切,以為懊悔前非,不覺動,乃徹奠留款,詞氣稍和。桂遷見施子舊憾釋然,遂以往曾與小女約婚為言。施還即變入內,不復出來。桂遷返寓所與女兒談三犬之異,父女悲慟。

早知今都成犬,卻悔當初不做人!

,桂遷拉李翁再往,施還託病不出。一連去候四次,終不相見。桂遷計窮,只得請李翁到寓,將京中所夢,及渾家病中之言,始未備述,就喚女兒出來相見了,指道:“此女自出痘時便與施氏有約,如今悔之無及。然冥數已定,吾豈敢違?況我男並喪,無家可奔。倘得收吾女為婢妾,吾身雜童僕,終身力作,以免犬報,吾願畢矣!”説罷,涕淚下。

李翁憐恫其情,述於施還,勸之甚力。施還道:“我昔貧困時仗岳父周旋,畢姻後又賴吾綜理家政,吾安能負之更娶他人乎?且吾母懷恨身亡,此吾之仇家也。若與為姻眷,九泉之下何以吾母?此事斷不可題起!”李翁道:“令岳翁詩禮世家;令間必閒內則,以情告之,想無難。況此女賢孝,昨聞詞堂三大之異,徹夜悲啼,思以身贖母罪。娶過門來,又是令間一幫手,令先堂泉下聞之,必然歡喜。古人不念舊惡,絕人不已甚,郎君試與令岳翁商之!”施還方再卻,忽支參政自內而出,道:“賢婿不必固辭,吾已備細聞之矣。此美事,吾女亦已樂從,即煩李翁作伐可也。”言未畢,支氏已收拾金珠市之類,教丫羹養娘送出以為聘資。李翁傳命説合,擇過門。當初桂生欺負施家,不肯應承親事,誰知如今不為反為妾,雖是女孩兒命薄,也是桂生欺心的現報。分明是:周郎妙計高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佳女格温柔,能得支氏的歡喜,一一妾甚説得着。桂遷馨翼所有,造佛堂三間,朝夕佞佛持齋,養三犬於佛堂之內。桂女又每夜燒香為母兄懺悔。如此年餘,忽夢母兄來辭:“幸仗佛力,已離罪業矣。”早起桂老來報,夜來三犬,一時俱死。桂女眷洱買地葬之,至今閻門城外有三大家。桂老逾年竟無恙,乃持齋悔罪之力。

卻説施還虧妾主持家事,專意讀書,鄉榜高中。桂老相伴至京,適值尤滑稽為親軍指坪滬受脈在法,被言官所劾,拿送法司究問。途遇桂遷,悲慚伏地,自陳昔年欺詛之罪。其子跟隨於後,向桂老叩頭求助,桂遷慈心忽動,身邊帶有數金,悉以相贈。尤生叩謝道:“今生無及,待來生為大馬相報。”桂老嘆息而去。後聞尤生受刑不過,竟死於獄中。桂遷益信善惡果報,分毫不,堅心辦道。是年,施還及第為官,妾隨任,各生二子。桂遷養老於施家。至今施支二姓,子孫善衍,為東吳名族。有詩為證:桂遷悔過身無恙,施濟行仁嗣果昌。

奉功世人行好事,皇天不佑負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