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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雪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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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雪(二下)“二郎,好端端的,你跟一棵大樹較什麼勁啊。再打幾拳,這棵樹就被你給打折了!”滿腔鬱郁正無處發的時候,耳邊突然想起一個温婉的聲音。

“你少…。”王洵順口回應,想叫對方別多管閒事。猛然覺得聲音很,愣愣地抬起頭,看見白荇芷拉着一個身穿紅衣的美麗中*年*美*婦,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白姐姐,你怎麼來了?”王洵登時覺得很不好意思,訕訕笑了笑,低聲向對方打招呼。

“還説呢!”白荇芷的婢女小萍正從馬車上往下跳,聽見王洵的話,立刻大聲數落“昨天上午你連個招呼都不打,轉身就走。害得白姐姐為你擔心了一整天。今個早上,才過了卯時沒多會兒,秦家那哥倆就又找上門來了。説去你家沒找到你,所以問問白姐姐知不知道你去了什麼地方!”

“萍兒…。。”白荇芷害羞地轉過頭,低聲阻止。

“都找了他一早上了,還怕讓他知道!”小萍兒梗着脖頸,擺出了一幅寧可挨頓打也要仗義執言的架勢“我們跟秦家那哥倆分頭找你,從一大早找到現在。若不是半途遇到了王祥…”

“是我不好,讓荇芷擔心了!”沒等小萍兒把話説完,王洵已經快步來到白荇芷身邊。也不管別人就在一旁看着,輕輕拉起了對方的手。

他從小到大基本沒受過什麼挫折,可最近三天,遭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憑着自身力量能解決的。正彷徨無助間,忽聽聞有人如此對自己如此關心。口猛地一震,望向白荇芷的目光,早已經痴了。

白荇芷大窘,用力甩了甩,卻是無法甩。只好任由王洵握着自己的手指,垂下頭,低聲道:“二郎,你還沒向我介紹你的朋友呢。太失禮了!”

“啊,哦,哦!”王洵瞬間從温柔鄉里驚醒,帶着一臉的幸福,將白荇芷徑直拉到張巡和雷萬面前“兩位哥哥,這是我的,我的紅顏知己白荇芷,她,她目前在錦華樓獻藝。荇芷,這是兩位是我的好朋友,左邊這位姓張,單名一個巡字,是開元年間的探花。右邊這位絡腮鬍子的,姓雷,名萬。是個行走江湖的豪俠!”見王洵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介紹給他的朋友,白荇芷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害羞。微微蹲身,做了個萬福“歌女白荇芷,見過兩位兄長!”

“白行首免禮!”

“弟妹免禮!”張巡和雷萬各自側開半步,先後説道。(注2)白荇芷臉上登時浮現一片紅雲,整個人看上去嬌豔如花。羞羞地瞪了王洵一眼,她又轉身拉住與自己乘同一輛馬車而來的紅衣中*年*美*婦,笑着向大夥介紹道:“這是妾身的好姐姐公孫蘭,她的劍舞,在長安城可是一絕!”

“公孫大娘麼?”張巡對公孫蘭這個名字不,雷萬卻立刻把眼睛瞪了個老圓“哈哈,我老雷今天真是有福氣。京師四絕中的頭兩位,居然同時見到了!”

“什麼京師四絕啊!那都是朋友麼瞎起鬨而已。哪能入小張探花和雷大俠的雙眼!”公孫蘭也被鬧了個臉紅,蹲了蹲身,竟是一口非常地道的吳儂軟語。。

“公孫大家客氣了!”直到這會兒,張巡才隱約猜到自己碰見了誰,趕緊側開半步,還了個平揖。

在臨來京師述職之前,他也曾經從朋友口中聽説過京師有大小四絕。凡是到過京師的,無不以與大小四絕聚會為榮。所謂大四絕,指的是“李太白的詩,張旭的字,雷海青的琵琶,賀知章的眼睛。”李白詩名滿天下,草聖張旭的字也是千金難求。雷海青曾經與唐玄宗一道整理霓裳羽衣曲,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令聞者數難知味。而賀知章的眼睛則指的是這位老大人慧眼識人,當年李白就是因為他一句“謫仙”之贊,從而進入當今皇帝的視野。又因為他恃才傲物,屢屢當眾譏笑李林甫“有才無德”楊國忠“無德無才”故而倍受讀書人推崇。

對於世人來説,去一趟長安,沒能與“大四絕”謀面,還不算人生憾事。如果再把小四絕也錯過了,那麼,這趟長安就等於白走了。所謂“小四絕”則為“公孫大娘的劍,白荇芷的歌,謝飛煙的箜篌,胡阿蠻肢。”其中胡阿蠻來自西域之西,據説是個亡了國的公主,肢細軟如柳。一曲飛天舞罷,令無數王孫公子神魂顛倒。每年,都有很多遊學長安的才俊因為沉於胡阿蠻的舞姿而花光了所有盤纏,最後不得已落街頭。

而謝飛煙的箜篌,聽起來則是另外一種滋味。宛若秋山新雨,在輕靈之外,有一種説不出的空曠和蒼涼。每天,都有很多懷才不遇的飽學之士,早早地坐在謝飛煙的樂場前。從上午等到落,只為了聽謝飛煙一曲,落兩行清淚,一洗心中塊壘。

相比於後兩位的劍走偏鋒,公孫大娘和白荇芷二人所奉行的卻是傳統的中正平和之道。特別是公孫大娘,一手劍器舞“來若雷霆,去若風止”曾有傳言説張旭當年正是觀看了公孫大娘的劍舞,才創作出了獨一無二狂草,終能躋身大四絕之列來。

作為京師中的一位頂級閒人,王洵自然也知道公孫大娘的名號,只是他平時花費在歌舞上面的時間不是很多,即便出去找樂子,也大多是膩在白荇芷的房間裏,無暇他顧。古人有云“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也許便是這個道理。(注3)待眾人分別見完了禮,白荇芷輕輕替王洵扯平了衣服上的皺褶,低聲問道:“二郎這兩天在忙什麼?怎麼大清早往衙門口跑?我問過秦氏兄弟,他們一直吱吱唔唔不肯細説!”

“子達遇上了點麻煩!”有外人在跟前,王洵也不方便吐太多。特別是對於公孫蘭這種曾經出入宮廷,跟很多妃嬪都有往的“大家”面前,更是三緘其口。

白荇芷自幼被鴇母養大,察言觀幾乎是從小必修的功課,發覺王洵似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立刻笑了笑,柔聲説道:“既然二郎沒事,那我就放心了。秦家哥倆正在四處尋你。你若有空,今天與他們碰個面吧!我跟公孫姐姐先走了,兩位兄長,改小妹當在錦華樓奉茶,給兩位兄長洗塵!”

“改倒不必了,今天午時,我等在臨風樓請了李白、高適等人吃酒。如果公孫大家和白行首肯賞光的話,則再好不過!”雷萬一咧嘴,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

話音未落,張巡臉大變。自從收服了一堆姓阿史那的子弟,大唐京師胡風甚勝。青年才俊們聚在一起喝酒,請幾個歌姬助興乃再正常不過的勾當。即便有人席間喝醉了,酒後跟歌姬滾在了一堆兒,大夥過後也都當是一段風韻事,一笑了之。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往什麼男女大妨上牽扯。可眼前這兩個女人怎能以尋常歌姬舞女視之?且不説那白荇芷是王洵的什麼紅顏知己,有可能就是大夥未過門的弟妹。那公孫大娘,當年可是得到過皇帝陛下讚賞的,尋常王公貴胄都未必請得動,豈肯輕易為幾個無權無職的書生持劍而舞?

誰料公孫大娘和白荇芷兩個本不以雷萬的話為忤,相對着看了看,抿嘴而笑。這一笑,登時引得無數過往行人止步注目,連天上的朝陽都覺得暗了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公孫大娘緩行幾步,再度斂衽“既然雷大俠有約,我等豈敢掃興。不過纏頭不能少,需要李謫仙、高書記、小張探花各自贈詩一首為謝。至於雷大俠和王小侯爺,則自己斟酌合適的禮物即可!”(注4)“使得,使得!”不管李白等人在不在場,雷萬大包大攬。

“如果誰敢不寫,我拿酒罈子灌他便是。雷某雖然文不成,武不就,這酒量,卻是從來不輸於人的!”公孫大娘又是一笑,點點頭,拉着白荇芷轉身而去。直到人和馬車都在街道轉彎處消失了,旁觀者中有人才猛然回過神來,大聲叫道:“哎呀,我今天見到公孫大娘了。趕緊回家練字去。哪位家中有多餘的筆,先借給我一支!”聞聽此言,行人無不大笑。誰也沒功夫去注意,剛才跟公孫大娘説話的三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經過這麼一場奇遇,王洵等人心中的鬱悶之氣散去了不少。趁大夥不注意,偷偷擠出人羣,跳上坐騎。

走在去鬥雞場的路上,張巡兀自怪雷萬莽撞,不該隨便就向兩位奇女子發出邀請。那雷萬卻搖搖頭,笑着説出一番歪理“既然她們都是奇女子,自然不能以世俗之禮待之。況且我剛才聽王兄弟慨,説京師水深,宇文兄弟得罪的人即便秦家都招惹不起。那公孫大家既然經常出入宮廷,將來萬一咱們要告御狀,難免要請她幫忙!所以,不如儘早混個臉!”注1:行首。古代對歌女或者賣藝女子的尊稱。即某一行的魁首。

注2:;雷海青,歷史上實有其人,為梨園子弟。長安陷落後,不肯為安祿山演奏琵琶,被安祿山車裂處死。

注2:出自《孟子》,此處起調侃之意。

注4:纏頭,給歌女的謝禮。高適曾經在哥舒翰帳下做掌書記,此刻尚未發達,所以被尊稱為高書記。後做了節度使,散騎常侍。則為高常侍了。

酒徒注:花呢,花呢,酒徒四處張望。美女來了,花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