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沖喜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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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央求的?你不是曾説…銅鴆城的親戚全是血蛭,纏上了,就剝不下來?”
“我好像真的這麼説過…”範寒江回想,確實似乎有這麼一回事。那時他被範丁思安纏得不過氣,有而發。
“真的有!而且説得真好!尤其是你那個弟媳婦!”
“別淨是數落她,她也是個可憐之人,夫婿離世,連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
“聽説她原先是你的未婚?”小梔子的話,不但讓範寒江微驚回視他,也讓從房裏剛睡醒,拖着慵懶腳步走到門口的陸紅杏屏住呼,豎耳傾聽——她從小梔子説着銅鴆城的親戚全是血蛭那句話就站在門旁。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他記得自己沒向任何人提及過。畢竟過去是過去了,如今兩人身分不同,毋需搬出舊事重提。
“你弟媳婦説的。她大概以為她説出這種話,我就不會趕她走吧。”但是抱歉,他下手不留情的。哼哼。
範寒江沉半晌,單手託顎,語調沒有波動“她説的是事實沒錯。在她十五歲之前,她的確是我的未婚。範丁兩家是世,我們打小就相識,竹馬青梅,我也知道自己未來的娘子會是她。”
“那為什麼她嫁的是你弟弟?”對呀,為什麼?陸紅杏也很想問。
“我弟在十七歲那年生了場重病,之後情況時好時壞,我娘聽信術士之言,認為只要為他娶房媳婦沖喜,他便能不藥而癒。我弟也是與她一塊長大的,許久之前就喜歡她,所以他拿自己的生命當籌碼,對我娘説,要娶就只能娶她,否則就讓他等死算了。”
“你娘一定捨不得,所以要你將未婚讓給他?”
“大概是這樣。”範寒江頷首。
“大夫…你不會是因為這樣才至今未娶吧?”這等於是家人與情人的雙重背叛。
“當然不是。”範寒江看出小梔子的想法,笑着搖頭。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思安,她出嫁時,我並沒有太多覺。我知道她心裏埋怨我,恨我沒有爭取她,我弟弟生前如此,我弟弟死後亦然。這麼多年過去,我對待她的心境從來沒變過,我也才明白,我真的沒有喜愛過她,我甚至於看不起她的認命,更看不起她將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劇源源本本加諸在另一個女孩身上,想到這裏,我無法原諒她,更…恨起她來。”他無法忘記他是如何嚴詞告訴範丁思安,沖喜是無稽之談,質問她為何不信任他這名大夫,偏偏要將范進賢的命賭在毫無據的可笑奇蹟上!
範丁思安哭着、求着,説她只剩下進賢;説她什麼都沒有了;説她不能放棄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冷着聲音問她:萬一那個嫁進來沖喜的女孩如同你一般,如何是好?
範丁思安卻説,那就是命,誰也怨不了誰的命。
滿溢出來的嫌惡充在他坎間,甚至化為血,竄全身。
他嫌惡范家的空氣,范家的一切,更嫌惡無力改變范家人做下決定的自己。
他主動要求,沖喜的人選,必須由他來決定,他要選擇一個不再將悲劇延續下去的女孩,一個絕對不會被困死在傳統囹圄裏的女孩。
如果沒有那個女孩,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再踏進家門,可是他掛心她,想着她孤身在范家會遭人欺負,擔心她過得不好,他留在范家,是為了那女孩,一直到她被范家休棄,他才終於能完全放心,離開了銅鴆城。
他可以不再回來的,卻仍為了那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踏上歸途。
他以為那是親情,但在其他人身上,他吝嗇給予。
他以為那是關愛,但卻又比關愛更炙烈些。
“梔子…我好似…喜歡上一個人了。”範寒江突地幽然一嘆。
小梔子瞪大眼,怎麼也沒料到前一句還在説着往事的範寒江竟倏地冒出這句嘆,隱身在門後的陸紅杏比小梔子更吃驚,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範寒江…有喜歡的人了?
“大夫,你怎麼忽然這麼説?”他在範寒江的藥鋪裏算算也六、七年的時間,從不曾聽他説過這種話,也不曾見他與哪名姑娘家相,莫怪他要愕然了。
“因為我也是忽然才發現。”遲了十年。
“忽然呀…那表示是最近的事囉?”小梔子扳指數着這幾天範寒江見過的姑娘。藥鋪偶爾會出現幾名清秀小丫頭來捉藥,這當中最容易讓男人喜歡上的,大概就只有那一位了。
“是巷尾劉家的小女兒嗎?我猜一定是她,她在我們這條巷裏可是最美最美的姑娘了。喔喔喔——難怪她上回來捉藥,你還特別吩咐我加一味藥下去,那味藥可不便宜,你卻白白送她了——大夫!這是好事呀!”他樂觀其成。
“劉家小女兒?”哪一位呀?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要是喜歡她,最好趕快上門下聘,否則你可得跟一大羣的男人相爭了!”呵呵。
“原來…這就是天香想跟我説的秘密嗎?”陸紅杏背靠在門牆邊,覺得渾身力氣教人一瞬間空,她若不依靠着什麼,恐怕就要跌坐在地。
真是個幸運的姑娘,她陸紅杏費了十年的心力,仍無法勝過一個突如其來的她…她總是奢想着總有一天範寒江會開竅,會懂得去喜歡人,結果這一天真的到來,等到的人卻不是她。
奇異的是,她沒有傷心大哭,或許她早就明白這輩子與他是無緣,只能當伯父侄媳,所以當事實明擺在眼前,她反倒鬆了口氣。
原本就不會屬於她的人,失去了,她更能痛痛快快覺醒,因為單方面的追逐,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