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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愛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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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憶力可真好。”張之也笑,可是笑容十分勉強“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麼好説的?”

“我好奇呀,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女人。”

“廢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漂亮嗎?能幹嗎?格怎麼樣?做什麼工作?還有…”

“你怎麼了小宛?”張之也將她摟得更緊“審我嗎?”

“不是啊。我就是覺得,我對你的瞭解好像很少,昨天我等你不來,突然覺得很害怕,覺得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你。所以,我想知道多一點你的事,你有很多女朋友嗎?”

“很多,很多,多得數不清。”張之也故意逗她,看到她真有點急了,又趕緊説“不過,現在就你一個。”小宛白他一眼,不説話。

之也將她再摟一摟,説:“要不這樣,你先向我坦白,談過幾次戀愛了?”他是故意的,因為以他的經驗,明知道小宛是個很純很純的女孩子,連接吻都不會。他賭她這次是初戀,卻故意開她玩笑。

不料,小宛低下頭,竟真地幽幽地坦白:“兩次。這次是第二次。”

“我不是你第一個男朋友?”張之也誇張地驚叫,可是心底裏,卻真地有一抹醋意掠過。讓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了,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談過一次戀愛不是很正常嗎?別的女孩像小宛這年紀,連打胎經驗都有過至少兩次了。就像薇薇恩…

想到薇薇恩使他略覺不快,聲音不自覺地冷硬許多:“是嗎?那説説看,你第一個男朋友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阿陶能不能算我男朋友。”小宛望着紅葉,認真地思索着“他是個地鐵歌手。歌唱得非常好聽,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歌兒。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了他,可是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他就對我説,要去上海做歌手了。我沒有問過他是不是也喜歡我,就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阿陶,他已經走了半年了,連個電話都沒有打給過我…”

“原來是這樣呀。”張之也鬆下一口氣,又好笑又動“這就是你的初戀故事?”

“我是認真的。”小宛強調,接着卻又擔心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之也,你會不會因為你自己不是我愛的第一個人而生我的氣?”

“傻丫頭,我怎麼會呢。”張之也抱着小宛,忽然決定下來“好,我也給你説説我的故事,問吧,你都想知道薇薇恩什麼?”不知為什麼他忽然就想訴説了,也許是因為訴説會讓他覺得心裏好過些,對得起小宛的純潔和真誠,也許他覺得説出來就代表一種結束和新的開始,然而,他仍然不能説出真相的全部。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肯,而是每個人在最坦白的訴説中,都會本能地有所隱瞞,矯飾。而且,小宛過於單純天真了,這也使他無法面對她説出一些也許在成年人眼中看來非常正常的話。

他説了,但説得很簡單:薇薇恩,一個漂亮能幹的女孩子,但是太漂亮太能幹了,讓人抓不住。沒有人能説清薇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她在很多公司掛名,頭銜大多是公關經理或者業務主管之類,薪水很低,可是提成很高,每天出入大酒店,同些商業大亨政界名人打道,經手的生意動轍上億,想做的事幾乎沒有做不到的,可是唯一不幸的是——始終找不到一個優秀得可以讓她嫁的人。

“連你也不可以嗎?”小宛不相信地看着他“她連你也不滿意?還是你不願意娶她?”

“我?”之也苦笑“我算什麼,全部身家加起來,也不夠他認識的那幫人中任何一個的資產零頭。”

“錢又不能代表一切。你這麼優秀,還不夠嗎?”張之也看着小宛,這回是真地笑了:“小宛,你有時候單純得讓人有犯罪,我不知道是因為你還小,還是你太特別,現在已經沒有人這樣説話了,知道嗎?”

“哪樣説話?”

“像你這樣啊,説錢不是萬能的,説情重於一切,説愛要天長地久…”

“這樣説,很傻嗎?”小宛困惑地問。

張之也抱緊她,忍不住深深吻下去:“傻,傻得獨一無二。”他抱着她,彷彿抱住一件瑰寶,生怕打碎或失去。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恐懼,怕傷害她,怕失去她,怕配不上她,他該怎樣來保護他的瑰寶呢?

彷彿突然下定決心,他問:“小宛,我知道等這場演出完了,你會有幾天假期,想不想去上海走一趟?”

“去上海?為什麼?”

“去旅遊。還有,拜見這個人。”張之也展開一張報紙,梨園消息一版頭題寫着:梨園前輩林菊英八十大壽。

“林菊英是誰?”

“若梅英的師姐,當年‘羣英薈’的刀馬旦。”張之也慫恿着“她住在上海,地址我也到了。她一定很清楚梅英的事,你要是想見她,我陪你去。”

“好。我去。”小宛立即便決定了。

該怎樣評價梅英呢?

一個戲子,大煙鬼,軍閥的五姨太“文革”中畏罪自殺者…

也許,在世人眼中,她一生中從未做對過什麼。

即使死後,也只是一隻糊塗的鬼。從來都沒有對過。

可是,她卻執不悔,執著地愛,也執著地恨,即使死,仍要苦苦追尋一個答案,要等他,找他,問他:我要問你一句話。

我要問你一句話!

小宛決定替她找出那句話的答案。

然而走之前,還有一場重大的演出要準備。劇團很久沒有這樣緊張熱鬧過,一套套的行頭,一匣匣的頭面,一場場的鑼鼓點,一疊疊的節目單,小宛在準備服裝之餘,還要幫着叔叔伯伯嬸嬸姐姐們眷清場次,並在排練時充當臨時場記和茶水小妹,忙得不亦樂乎。

先是響排,後是彩排,再是走台,然後,就要正式演出了。

演出前夕,水溶給演員們做最後的動員報告,大談京劇表演的歷史與前景,談當代演員的任重而道遠。

“這次的曲目都是經過挑選的,最適合表現戲劇的‘綜合’與‘虛擬’,而在‘程式化’上有大力的改革,叫人耳目一新。選擇《貴妃醉酒》做開場,就是要充分體現這個戲劇的‘綜合’,歌和舞是密不可分的,而舞蹈又與武功一脈相承,貴妃的佈景和行頭都是最講究的,音樂也華麗,動作比較大開大闔,最能表現演員的唱功與身段;而選擇《大劈棺》壓軸,是為了它的力度,在舞美上我們曲了南劇的焰火效果,相信觀眾反響一定會很熱烈;《倩女離魂》是新戲,這次只表演其中一小段,試試效果,也好繼續改進。總之,相信我們的時代是最好的,我們的演員也是最好的,不能‘絕後’,也要‘空前’…”水溶很擅長做這類鼓舞人心的報告,語氣很是煽情。小宛有些哭笑不得,替老爸到無奈,他昨晚還在跟自己嘆劇團的演員青黃不接,功力不濟呢,新來的琴師甚至連“二黃”裏的“散板”和“搖板”都分不清,最常規的“導回龍”都常常出錯,本來應該“導板”一句後接“碰板”回龍,補足一個下名,再接原板、慢板的,叫做“碰原”他可好,常常“回龍”後就一路“搖板”下去,簡直除了“西皮水”就再不會其他的調調;演員呢,也是“韻白”和“京白”含混不清,唸白時統統是舌頭底下打個轉兒就應付過去,快時不見利,慢時不見嫵媚,腳尖不肯跟着腳跟走,眼風不肯跟着指尖走,水袖不能跟着心意走…

然而今天到了台上,在全團員工面前,他卻要昧着良心誇讚他們是最好的演員,是空前絕後——也許,這便是領導的藝術,或者説,是領導的義務吧?

正想得出神,忽聽耳邊“哧”的一聲,似乎有個女子在不以為然地輕笑。

“梅英?”她本能回頭,卻茫然無所見。但是,小宛已經知道了“她”在這兒!在某個不可見的角落,或者,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的身邊。

“她”看得見她,她卻看不見“她”小宛有些賭氣,朝過面聊過天換過身世,也算是朋友了吧?甚至“她”還上過她的身,讓她唱了一次《倩女離魂》,還跟她回過她的家,偷樑換柱地出現在留聲機的光影年華里,卻仍然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地戲她。做朋友做到這樣,未免太不公平。她瞪着空氣,悄聲問:“你在哪兒?現身!”可是“她”不回答,也沒有現身。她甚至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這兒。就像同網友聊天,人家隱身時,她也不清對方還在不在。

小宛上網,只要登陸qq,一定是“現身”就是不願意讓人家猜。在就是在,不在就不在,何必藏頭縮尾?

這樣想一想,倒覺得氣平起來,小宛自我安:就當是同隱身的網友相處吧。對方愛理你就發個笑臉,不愛理你就潛水沉底,何必一定要揪他出來?水至清則無魚,做朋友,又何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