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又一次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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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玲的情商是不低的,她意識到張頌老師望着自己目光時的那份內容,她能夠領會那份來自異的目光裏所包含的情意。
李亞玲開始了新鮮、漫的大學生活。當時大學校園裏
傳着這樣一句順口溜: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這句順口溜形象生動地反映了那個年代工農兵大學生的情
心態的變化。
剛剛入學的李亞玲還沒有被城市和大學的生活所融合,她還保持着鄉村赤腳醫生的本。
這時,她的生活可以説是單調的,除了每天的學習,然後就是給章衞平寫信,字字句句都浸滿了思念。傍晚的時候,李亞玲徘徊在大學校園的甬路上,望着太陽一點點地落山,這時的她有一種憂鬱的氣質,她懷裏抱着的一本書不時地被風吹起一角,她一遍遍地走着,腦海裏不時地閃現出她與章衞平約會時的場景。她與章衞平是真正的初戀,如果説她和劉雙林有點兒什麼的話,那是因為劉雙林有提幹的希望,她希望通過劉雙林能進城。愛是談不上的,更多的是功利。然而章衞平卻不一樣,章衞平把她的愛情之火點燃了,她的初戀,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她異常地思念遠在放馬溝的章衞平。
她獨自一人走在校園的甬道上,身後留下的是她單調的鞋跟叩擊水泥路面的聲音,此時,她學會了思念,學會了守望。有時因思念她也學會了孤獨,在孤獨中她就遺憾地想,如果這時的章衞平能在自己的身邊該多好哇。有他陪伴在身邊,生活將是漫而美好的。可惜的是,章衞平不在身邊,而在遠離她的鄉下。
她在學生宿舍裏,趴在被窩裏用手電筒燃着一方温暖的世界,她在這方世界裏給章衞平寫信,信的內容便可想而知了。
此時,身為公社革委會副主任的章衞平在讀着李亞玲情真意切的信,他時時被李亞玲那些字句所打動。白天他的工作是忙亂的,只有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才能品味李亞玲的愛情。枱燈下,他在給李亞玲回信,也把自己的思念寫進信中,有時一寫就是幾頁,很多時候東方都發白了,他才放下筆,把那寫滿字的幾頁紙放進信封裏,又壓平了,貼好郵票,在甜相伴下安然入眠。
初戀的相思都是甜的,當然,兩個人也經常會為一些問題在信上發生爭執,當然,李亞玲希望他回城裏工作,他希望她學成歸來把所學的知識用於鄉村的醫療事業。當然,兩個人都在迴避這種分歧,他們沒有意識到這種分歧正是潛伏在他們中間的一條鴻溝。
那一年的初秋,中國發生了一件大事,被稱為“十月雷一聲響,我黨一舉粉碎了‘四人幫’”緊接着形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先是隊知青大批地返城,而且馬上又恢復了高考。也就是説,李亞玲成為了工農兵大學生的最後一屆,她將和恢復高考後的學生共處一個校園。一股學習的
席捲大江南北,再也沒有人説知識無用論了。
在那個月份,田間地頭,公共汽車上,公園一角很容易看到捧着書本苦讀的身影。有人在背頌外語單詞,有的人在大聲朗誦“普希金”的愛情詩句。人們都在和時間賽跑,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
從全國到地方,各個機關領導的稱謂也在悄悄發生着變化。以前中央有“中央文革領導小組”下面政府自然地也叫“革委會”現在“革委會”不再叫了,又恢復了黨的領導,改成黨委了。章衞平也由原來的革委會副主任變成了公社黨委副書記。他仍然是全縣最年輕的公社一級幹部。
發生變化最大的是大學校園裏的李亞玲。接受信息最快的歷來是大學校園,李亞玲所處的中醫學院也不例外。他們除了拼命地學習之外,不斷地參加這樣那樣的活動,他們經常走出校園。短短的一年時間裏,讓李亞玲從內到外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從外表上看,她已經掉了當赤腳醫生的花格子衣服,而變成了緊身裝,直筒褲變成了喇叭褲,以前的平底鞋變成了半高跟鞋。白底紅字的大學校徽別在
前,無論是走在街上還是校園裏,他們都會成為眾人注目的對象。那時的大學生被稱為時代的驕子。
她本打算放寒假回家的,她在信裏已經和章衞平説好了,章衞平也來信説要去縣城火車站接她。那年的寒假,最後李亞玲沒能成行,原因是,許多學生都報名參加了中醫的實習,學習的生活是火熱的,積極也空前高漲。李亞玲最後也改變了最初回家的打算,她毅然決然地報名參加了實習小組。
李亞玲從心裏不願意回到家裏,一年多的大學生活,差不多讓她變成了城裏人,她已經習慣了城裏人的一切。農村有什麼好的呢,單調的景,單調的人,遠沒有城市這麼文明、這麼熱鬧。她回去惟一的理由就是見一見久未謀面的章衞平。此時,她的思念已經不像當初那麼強烈了,寫在信上思念的話語也變成了千篇一律。最後的結果是,這封信和上封信沒有太大的變化。於是,由原來的幾頁紙,變成了現在的一兩頁紙。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李亞玲還發現她和章衞平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了。當初章衞平引她的是城裏人身上具有的那種獨特氣質。現在她的身邊生活的都是城裏人,包括她自己,身上也已經很具有城市人的氣質了。她對章衞平的思念便停滯不前了,也有些麻木了。她發現自己和許多女生一樣,開始愛議論他們的班主任老師“四眼”了。
“四眼”是外號,原名叫張頌。張頌老師是前幾屆留校的學生,年齡並不比這屆學生大多少。張頌生得很文氣,臉很白,又架着一副眼睛,穿着打扮很有“五四”時期的知識分子的派頭。冬天時,他的脖子上經常圍一條白圍巾,一半在前一半在後,讀過郁達夫文章的人都説,張頌很像郁達夫,包括他身上的氣質,很有知識,也很有文人模樣。彷彿張頌從一生下來就是做知識的料,因為他弱不風的樣子,很難讓人想出除了教書之外,還可以乾點別的什麼。
張頌似乎成了女生心目中知識的化身,人前人後,宿舍裏,校園外,張頌成了她們議論最多的話題。
在宿舍裏,有時躺在牀上,黑了燈,在睡眠前,有人就説:“四眼”一定讀過很多書,要不然他怎麼是近視呢。
有人接話説:那當然,要不然怎麼能給咱們當老師。他講課真有風度,那麼厚一本《中醫理論》似乎他全都能背出來。
又有人説:那當然,聽説他家是中醫世家,他父親就是老中醫,老有名了,許多看病的人都去找他。
話説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又有一個女生側過身來,衝下鋪的女伴説:小燕,你説“四眼”是戴眼鏡好看,還是不戴眼鏡好看。
小燕説:當然戴眼鏡有風度。
一個宿舍八個人,偶爾在私下裏議論幾句某個異老師或同學純屬一種正常現象,可長時間話題大家都集中在一個男老師的身上,這裏面就出現了問題。她們集體進入了一種單相思,她們一起戀愛了。
起初的時候,李亞玲並沒有加入到這種議論當中,別人議論張頌老師的時候,她都在默默地想着章衞平,甚至暗自用章衞平和張頌進行着比較。比較來比較去,她還是認為章衞平更優秀,也更可愛,所以,她沒有加入到這種集體戀愛中去。
前一陣子,她的心裏開始發生了外人不易察覺的變化。張頌給他們上中醫理論課的時候,站在講台上經常用目光望着她,也許那目光是有意的,也許是無意的。剛開始的時候,她並沒在意,以為張頌這是一種習慣。她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上課的時候,她有意和別人調換了一次坐位,結果她仍引着他的目光。不僅這些,張頌老師還經常提問她,提問的時候,語調是輕柔的,表情是微笑的。那時她的心裏曾怦怦亂跳過,就像她第一次和章衞平站在橋
下約會一樣。
這時的李亞玲還沒有意識到,一年多的大學生活,已經讓她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已經出落成“校花”了。以前她的頭髮是筆直的,梳一個馬尾式的辮在腦後,後來她學着城裏同學的樣子,把頭髮燙成了波式。這種與時俱進讓李亞玲和剛入學時比,已經是判若兩人了。
張頌老師的目光,在她的心裏濺起了一層又一層難以平復的波。有時她正在神情專注地望着台上的張頌老師時,正碰上張頌望她的目光,她就慌亂得不行,忙把視線移開,眼神無助地去望窗外,窗外枝頭上落了兩隻鳥在啁啾地鳴唱着。
李亞玲寒假時報名參加了課外實習小組,完全是因為張頌老師。因為這次實習活動就是張頌老師組織的。班裏的許多女生都放棄了寒假,她們作出的這種犧牲,當然也和張頌老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