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三道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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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馬德心中一喜。魏東亭掌着四省海關,是全國排名頭一號的肥差,若是肯幫忙,那安徽的事務可就是事半功倍了。不過,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裏轉了幾圈之後,還是暫時被放了下去。百廢待興,最缺的是錢,可是,現如今他卻不能保證下面的官員就能老老實實的辦事。如果他向海關借了錢卻反被下面的這些官員給貪了,那麼,只要有人把這事捅上去,他的後肯定會十分難過。而且,借了的錢是要還的,要是他後還不了,他豈不是倒大黴?清理官員積欠帳目的,可是那位嘴上唸佛,實際卻刻薄至極四阿哥呀!
所以,基於這種想法,馬德沒有馬上就向魏東亭求助,只是客氣地應對了幾句,便暫時擱下。
如此,兩人東拉一句,西扯一會兒,魏東亭也不告辭。張楷、李鱗等人在旁邊雖不上嘴,卻也看出了端倪,紛紛起身告退。…“巡撫大人,皇上還有一道密旨。”大廳裏,只剩下魏東亭和馬德兩個人之後,魏東亭又拿出了一份黃皮的摺子。既然是密旨,也不用擺香案,倆人,一個站着,一個跪着,魏東亭拿着那摺子左翻右翻,良久沒有開口,馬德也只有跪在那裏心思忐忑,只覺得這會兒有些寂靜的怕人。
又過了一會兒,魏東亭終於開口了:“馬德,東亭今奉旨問你。”馬德急忙叩了個頭,低聲回答:“奴才馬德,恭聆聖諭。”
“嗯。”魏東亭應了一聲,打開了那道黃的摺子,問道:“馬德,皇上着我問你,你為何膽大妄為,竟敢以下令上,迫朝廷按你所請罷黜三名知府,而且,還威迫數十名地方官員,使得安徽全省惶惶不可終。”
“奴才不敢。”好家在,這罪名夠大的。馬德只覺得自己的頭皮被魏東亭這一問給得麻酥酥的,好生難受,卻又不得不好生回答:“奴才接掌安徽省務,不敢不盡心竭力。然本地官員私相串聯,奴才先後得廬州知府張純修、池州知府陳以剛二人密報,那徐越三人竟勢圖挾眾施壓,奴才上書朝廷罷免施世綸。奴才以為,施世綸為當世難得之清廉官員,且在安徽極有民望,此三人竟不顧安徽剛剛遭災急需此等官員整頓民心之機,圖謀報復,如此不識大體,不顧朝廷威望,不罷黜不足以平民憤,不罷黜則難以整頓安徽。至於奴才威迫本省地方官員,實乃不得以而為之。據聞,安徽一半官員都曾與徐越、常弘祖三人勾聯,雖後來並未發難,然其與朝廷並不同心已經可見一斑。而且,安徽官場混亂,陸瓏琪初至未久,施世綸頗遭忌恨,若是後這些官員陽奉陰違,安徽事務何時可綏?就算奴才可以緩行,安徽百姓初遭大災,又哪裏能等得下去?是故,奴才才施以強硬手段,強行壓制這些官員,並且,多使手段,使這些人不敢欺上瞞下…”
“嗯!”魏東亭點了點頭,又接着問道:“馬德,你又打算如何整理安徽事務?”
“置糧、修河、築路、開源!”
“哦?置糧、修河二事易明,那造路與開源又做何解?難道安徽的路不好走麼?”魏東亭追問道。
“皖北多平原,皖南多山、多丘陵,路途通極為不便。然而,皖北向來窮困,皖南卻是安徽重心所在,沿長江一帶,安慶、當塗、蕪湖諸地皆為大利之地。是故,奴才多築大道以利通,勾通皖南皖北。至於開源,乃‘開源節’之‘開源’。安徽向來窮困,且水旱災頻頻不斷,是故,奴才想在安徽建一‘救災應急’之制,常備錢糧諸物,如此,則需廣開財源…”
“原來如此。”魏東亭把摺子又掀了一面過去“馬德,你可知罪?”
“奴才不知何罪?”馬德急忙説道。
“你以下令上,屬僭越之罪;威迫官員,有跋扈之嫌;是故,皇上有旨,撤去你一等子爵之位,改為一等男。你可有什麼話要説?”魏東亭問道。
“奴才知罪,無話可説。”就是説擺明了要整老子嘛。馬德暗暗朝北京紫城啐了一口,恭聲答道。
“嗯。”合上摺子,魏東亭微微一笑:“奉旨要問的事,已經問完了,巡撫大人請起。”
“噢!”按規矩,馬德又叩了個頭,站起來,和魏東亭一起坐了。魏東亭看了看他的臉,又説道:“巡撫大人,你對皇上如此處置可覺有不適之處?若有什麼話,魏某可代為奏陳。”
“不敢。”不妥?哪敢?馬德不知道魏東亭為什麼這麼説,可這話是萬萬不能應的,只能説道:“魏大人的好意馬德心領。…這有句話叫什麼來着?對,‘雷霆雨皆是君恩’,皇上既然如此處置,自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馬德雖然不才,卻也不敢讓皇上為難。”
“巡撫大人對皇上果然一片忠心。不過,咱們皇上向來喜歡聽臣下講真話,若是大人真覺得有不適之處,給皇上上個摺子,也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皇上派魏某來傳旨時,也曾讓人捎話,讓魏某轉告巡撫大人,若覺得在安徽有什麼不適,儘可上折直陳。”魏東亭説道。
“多謝魏大人提醒,馬德記下了。”馬德答道。
“如此就好。”魏東亭笑了笑,稍一沉,又朝馬德抱拳拱了拱手,説道:“巡撫大人,還有件閒事,想向你請教一下,還請不要嫌魏某聒噪。”
“魏大人您這是什麼話?有話儘管説。”馬德連忙説道。魏東亭的這個態度讓他覺得有點兒詫異。
“魏某有位世侄…”魏東亭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就把當曹頫在王維和的壽宴上伸手要錢狎的事情抖了出來,末了,他又説道:“曹頫雖非魏某親子,然其父曹寅卻與魏某份屬至。他在安徽如此胡作非為,魏某已然讓人告訴了曹寅,想來曹寅必當以家法嚴懲此子,所借銀兩不也會歸還那位王會長。只是還請巡撫大人念在魏某與曹寅薄面,不要計較此子所為。”
“…魏大人,你當我馬德是什麼人了?”馬德茫然的看着魏東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提這麼一件事情。曹頫訛了王維和一夥人的銀子關他這個巡撫什麼事,那又不是他的錢?居然還要勞動魏東亭親自出面求情?
“巡撫大人請勿生氣。其實,魏某也是為了曹家的聲望着想。曹寅在江南一帶聲譽極隆,惜乎教子不嚴,若是因此而毀了名聲,對其人而言,必是一件傷心事。魏某不忍,這才厚着臉皮,向巡撫大人求情,還請大人多多擔待!”魏東亭又朝馬德拱了拱手。
“魏大人請勿如此,馬德明白該怎麼做了,您請放心便是。”對於魏東亭的這個理由,馬德算是接受了。或許是受《紅樓夢》的影響,曹寅在他心裏一直跟賈寶玉的老爹賈政有些重合,而他也一向覺得,那位賈政就是一個重面子、重禮教還要甚於親情的人,所以,魏東亭出面為曹頫請罪,説是為了維護曹寅的名聲,並且,還暗示他去告戒王維和等人不要亂説話,雖説有些牽強,馬馬虎虎也還算是個説得過去的理由。
“巡撫大人如此通達,魏某在引代曹寅多謝了。”魏東亭又朝馬德一拱手,心裏卻只是略略鬆了一口氣。這事他本來可以不管的,而且,曹頫不過是訛了幾個商人的銀子,雖説有些丟臉,對他們這些人來説,卻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可是,身為康熙在佈置在江南的“探子”每隔數天就要上一封密摺奏摺給康熙,奏摺上邊要把江南的各種情形,諸如天氣是晴是雨,米價是賤是貴,以至河務、海防、賦税、官吏們的政績,官場裏的角逐,派系的爭鬥,文人學士的詩詞章賦,百姓中的趣聞軼事,還有什麼地方演了什麼戲,是好是壞,誰寫的本子,誰扮的主角,等等,五花八門,什麼內容都要寫上。所以,他在江南有着極為廣泛嚴密的情報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及時的獲知了馬德在王維和的壽宴上出現過的事情。…直接的目擊與耳聞可完全是兩碼事。
當然,如果僅僅於此,他也不會壞了自己的處事原則而出面求情。可是,誰叫他在路上遇到了凌普呢?聽凌普的語氣,太子黨對馬德並無什麼好,相反,敵意好像還很濃。而且,好像還有意要對付馬德一樣。這就讓他不得不為曹家考慮一下了。
曹家與太子好,曹寅的長子曹顒身體極差,是個藥罐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曹頫已經有九成的可能就是曹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可是,如果哪一天,太子黨真的下手要對付馬德了,那麼,誰説馬德不會先對付身為太子黨錢袋子的曹家呢?曹頫這次的所作所為,只會惹禍上身。而曹家一動,幾乎就是同為一體的幾家子人,豈不是也要惹上麻煩?
所以,為了幾家人後的安寧,他必須出面,把這事給堵上。
求情只是次要的,他要等的,就是馬德來求助!安徽的事情絕不是容易解決的,這中間更是缺不得——錢。相信,今天他説過這些事情之後,馬德後遇到缺錢的地方,一定會想到他這個大清國“最有錢”的海關總督,到時……“魏大人,既然説起了曹公子,在下倒是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魏東亭在想到時候賣馬德一個人情,馬德又何嘗不是在想賣他們幾家子一個人情?所以,考慮了一下措詞之後,馬德開口了。
“馬大人請儘管説。”魏東亭做了個“請”的姿式。
“魏大人,請恕在下唐突,那位曹公子,似有‘紈絝’之嫌啊。”馬德説道。
“馬大人所言甚是,魏某回去之後定然會讓曹寅好生教導此子…唉,説起來也是個麻煩。其實,曹頫也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孩子,而且,很有讀書的天份,只可惜…”魏東亭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提及什麼事。
“魏大人,那位曹公子能處理好江寧織造上的事情麼?”馬德又問。
“…馬大人,你這是何意?江寧織造是曹寅。”魏東亭皺眉道,馬德的話讓他摸不着頭腦。
“呵呵,魏大人,這個我們暫且不用深究。…聽説您現在所住的府邸乃是皇上所賜的江南行宮,可對?”馬德再問。
“那是皇上恩賜…”魏東亭朝北方拱了拱手,又看着馬德,不知道他到底想説什麼。
“是啊,皇恩浩蕩。可是,魏大人,聽説那行宮乃是您奉旨督造的,對不對?”
“不錯。”
“花了多少銀子?”
“馬大人,魏某不明白您的意思。”魏東亭已經有些不悦了。
“魏大人請勿生氣。”朝魏東亭抱拳示意了一下,馬德終於把話挑明瞭:“在下想説的,只是您與蘇州織造穆子煦、江寧織造曹寅三人經及廣州將軍武丹都是咱們皇上親自調教出來的,武將軍且不説,您與穆、曹二位大人都是明過人、善於理事之人,且甚受皇上信重。所以,你們在,三家安。可是,若是哪一天你們不在了呢?你們三位的後人還能撐住現在的家業嗎?
…
魏大人您為皇上造行宮,花了多少銀子在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這些銀子中有多少是朝廷撥下來的?又有多少是您出面借的?您還得了嗎?還是您以為,這些錢不用還了?”
“…”魏東亭悚然而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