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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伺候好了丁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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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景通任過江南漕運把總,知地方風土人情,又道:“縱是無田替人傭耕,一年工銀、往來盤纏、農具、柴、酒銀及田主供給飲食,諸項終歲合計也有個十三四兩。”靠,江南當長工的掙這麼多,聯想自己府中下人月錢,丁二不有些臉上發燒。

“京師人口百萬,百業匯聚,儘管工商胥吏等肥潤職業悉付外省客民。

但本地百姓租賃房產,幫閒傭工,亦可足夠餬口果腹,怎會幹冒殺身之險,投身兵旅!”孫洪家中世代務農,被選入宮已滿十八,對市井中“好男不當兵”的心思拿捏甚準。

“募得軍士雖可免除家人徭役,但不發月糧和行糧,每人每月只得四鬥糧食權作口糧,待遇實也算不得豐厚。”神英老於軍伍,對募兵詳情知之甚深。説到底,還不是小子過得舒服,看不上打生打死的窮當兵的,丁壽撇撇嘴,拍著名冊道:“那五千下營為扈衞聖駕出行之用,為何也缺額許多?”

“馬軍缺少非是因兵員之故,而是馬匹不足。”戚景通凝重面容罕見地浮起幾分愠怒。

“營軍怎會缺馬,不説戰馬,哪個把總麾下沒個個百八十匹作馱挽之用?”丁壽狐疑問道。

“正是因為馬匹數多,瘦損倒斃之數更甚。”戚景通恨聲道,他乃將門出身,久歷戎機,深知戰馬可貴,提及此事痛心疾首。

“因為何故?”丁壽覺得自己今天就活像個槌,沒完沒了地問為什麼。神英長嘆一聲“都是團營通弊,無非給領失宜,餵養無法,草料不足…”丁壽擺手打斷“等等,京城各營勇士每月可支馬料豆九鬥,外加穀草三十束,怎會草料不足?”

“大金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户部關領草料,總數大抵如此不錯,但馬匹又分存及下場,存者自四月起至九月終有料無草,下場者自四月至九月草料俱無,唯十月至來年三月,二項之馬俱都給料。

而所給之草又僅夠三個月,營中馬匹散與各軍,從其自養,馬乃官給,又非自家着己之物,養馬軍士豈肯賠錢自備草料養公家之畜,故而在營之馬飢瘦多斃…”

“荒謬!”丁壽厲聲打斷神英,嗔目道:“馬匹乃朝廷武備大計所關,户部安敢如此!?”

“也非是户部有意為之,實乃舊例如此,畿內本有草場,夏秋之季牧草豐茂,下場之馬可隨場放牧採青…”神英繼續解釋。

“世易時移,天下豈有一成不變之法!太宗所設草場如今或為田畝,或為權豪勢要侵佔,餘下草場能放牧幾許馬匹?不給草料,兵士養馬之資何所出哉!”與丁二爺不太對付的榮王朱佑樞就曾奏討霸州馬場,丁壽對此再悉不過。

“大人説的是,如今營中軍士皆以領養馬匹為累,家道得過者賄賂人情,請託躲閃,富者既不領馬,差撥必及於貧,貧苦之軍賃房而居,待糧而食,馬無棲居遮蔽之所,草料之資縱得關領,反先以養人,馬匹安得不瘦損而斃!”戚景通憤憤言道。

“朝廷也有定時比較馬匹之令,這般貪墨草料,他們就不怕擔責受罰麼?”丁壽蹙眉問道。戚景通一聲冷笑“朝廷可以比較馬匹肥瘦,卻無法嚴查其草料虛實,中間畏法之人,愛惜馬匹,喂以實料,有那等頑之徒,還未等關領草料,已將賣籌與人,待餵馬時唯啖以酒糟,酒糟熱而味惡,雖極壯之馬,數月之後即生羸病,不堪騎,甚者不能食糟,因之而斃…”

“民間一馬之價白銀二十餘兩,待馬户解徵到京所費不下三四十兩,盡皆小民脂膏,今處置如草芥,誠為可惜,若不制以餵養之法,難以除其害馬之弊,馬軍多存無用,徒費馬匹,標下斗膽,暫將五千下營馬軍縮減為足夠御用之數,有思慮不周之處,請大人降罪。”面對躬身請罪的戚景通,丁壽無話可説,擺擺手道:“罷了,這養馬之事我來籌措,只是諸位,這營內餉銀可是按照足額兵員撥發,如今兵士幾乎三去其二,上面追查起來,我等又該如何解釋?”幾人面上同時作難,神英道:“緹帥明鑑,京營各營勇士月糧不過一石,折成平價銀一年不過十二兩之數,雖比之邊衞旗軍優厚許多,但也算不得豐裕,另則…”戚景通見神英看向自己,忙踏前一步接口道:“另則標下練軍既勤,這每膳食需得多加支應,否則兵士體力不敷,反受其害。”丁壽點點頭“還有呢?”

“兵紀整肅,需賞罰分明,一味靠嚴律酷法,難以持久,需得恩威並施,示之以恩,厚之以誠,富之以財,以結其心,如此兵將一心,方可奮發果敢,直前無敵。”戚景通侃侃言道,神英幾個連連點頭,看來也早就認可。丁壽眼睛一翻“所以…還得加錢。”説到底還是銀子的事,丁壽也算聽明白了。

這幾位是想用空餉來養兵,這倒無可厚非,就是換了嶽爺爺也得這麼幹“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岳家軍可不全是靠愛發電。

只是他才用相同的由頭清理了神機營的蠹蟲碩鼠,自己再來上這麼一出…不説別人,怕是丘聚就在盯着自己看笑話…見丁壽麪陰晴不定,神英等人相互對望,彼此憂心忡忡,孫洪先道:“緹帥若不放心,奴婢可以人頭作保,營內餉銀一分一毫皆用於兵事軍需,倘有人擅取一文,奴婢以死謝罪。”丁壽忙道:“公公言重,在下並無見疑諸位之意,只是這事手尾怎樣了結,還需細細斟酌。”神英捋着花白鬍須略一沉思,探詢道:“那這月餉銀…”

“在冊的如數發放,其餘的支出只要登記在冊,諸位先看着辦吧。”丁壽大手一揮有了決斷。

***與兵士發了餉銀,丁壽便一頭扎回了自家府邸,心裏念着營軍的幾件宿弊,嘴裏也沒個滋味,連飯都用得敷衍。

“爺,可是今飯菜不順口?”伺候一旁的譚淑貞見丁壽端着碗半晌不動筷,憂心問道。

“啊?”丁壽懵然抬頭,還未理清思緒。

“可要奴婢讓人重做一桌?”譚淑貞指着桌上飯菜道。

“哦,不用,不必麻煩了。”丁壽將手中鏨銀法藍碗放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每月例錢多少?”譚淑貞一怔,自家老爺從不心府中瑣事,不曉得緣何突然問起這個,還是老實答道:“蒙老爺恩典,與幾位姑娘小姐的月錢相同,俱是五兩銀子。”丁府中人口簡單,説穿了上上下下只服侍丁壽這一個主子,按他本意原不需要劃出太多等級。

只是譚淑貞當過管家太太,深曉家有家規的道理,將府中人列出個三六九等來,既不會亂了上下尊卑,省去常許多口角,再則下層僕役丫鬟也有個奔頭,更能盡心當差,丁壽做慣甩手掌櫃,這些事聽着便覺心煩,多是譚淑貞呈報過來便點頭應了,從未走心記掛。

“五兩啊…”丁壽默默盤算,一年才六十兩銀子,也不過就是江南三畝桑田的產出,堂堂丁府總管一年進項還不如一個下田農户,暗忖自己是不是吝嗇了點。

“是,”譚淑貞小心覷着丁壽神,卻會錯了意,跟着忙道:“其實奴婢母女身在府中,平時無甚花銷,用不了那許多銀子,玉姐兒那份一直存在官中,並未領取。”

“好端端留在賬上作甚?該她拿的便拿去,丁某的幹閨女總不能連個常零花都沒有吧。”丁壽皺眉道。

譚淑貞笑得為難“老爺疼惜那丫頭,奴婢娘倆個恩不盡,只是尊卑有別,萬不敢讓她與幾位姑娘小姐們一般恩遇。”

“咱府上人月錢究都是多少?”丁壽問道。譚淑貞雖是好奇這位爺怎麼突然對這事走心了。

還是老實答道:“大太太那裏定的每月二十兩,長今、蕊兒二位小姐俱是五兩,慕容姑娘也是爺的師門晚輩,比照同例,巧姣和海蘭二位姑娘因是客居,不好慢待,請示了爺後也是按照五兩月錢發放。”丁壽聽着頻頻點頭,譚淑貞慮事的確周到,自己拎起褲子就忘到一邊,也沒想過許多,海蘭是不知銀錢為何物的,有蕊兒陪着還好,宋巧姣身份尷尬,孤身一人在京,府中一沒名分,二沒有私房體己,以她的子,縱然子窘迫。

也不會主動開口,如今比照長今等人的標準定了月例,想院中那些下人也不會勢利輕視,至於小慕容,她倒是不缺銀子,但若讓她比長今、蕊兒等人差了,怕是那小醋罈子早就鬧將起來。

譚淑貞又道:“秦姨娘房裏是十兩,按説秦姨娘有着敕命在身,月錢該當多些,只是姨太太説她區區一妾室,得老爺收容已是萬幸,不該比之長今小姐她們多得,還是雲娘姐姐勸説,將她的那份一併算在房裏,這才接納下,只怕是如此委屈了雲娘姐姐。”

“雲娘行走江湖那些年,可是存了不少家底,你不必為她心,”丁壽笑道:“底下人呢?”

“倩娘、貽青她們幾個有執事的是三兩銀子,美蓮因着卸了外間總管事的差,月錢也降到了三兩,如秀紅平幫着她們張羅的,每月一兩銀子,雪丫頭和小桃因是老爺和大太太屋裏伺候的一等丫頭,每月人各二兩銀子,其餘內院小丫頭僕婦都是一吊錢,外間門子灑掃雜役各三五百錢不等。”譚淑貞繼續道。所謂一等大丫頭,純是設了照顧那些平與丁壽暖牀,偏還沒甚其他執事的女子,比如雪裏梅初時只有一兩銀子,自通了房後譚淑貞立時與她長了月錢,在譚媽媽眼中,伺候好了丁壽,便是府中最大的差事,當得這個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