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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待攻破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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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外哨夜不收匆匆奔來“將軍,旁邊樹林裏曾有大批韃子停留過的痕跡,從馬糞來看才離去不久。”

“確定是韃子?”丁壽揚眉問道。

“稟大人,不會錯的,韃子鞋襪與我等不同,其用兩塊皮子在底縫合,中縫嵌線,足印有路可尋。”這名夜不收堅定回道。

“申居敬,韃子有多少人?”周尚文擔心遇見韃子大隊,陷入包圍。

“有百餘人,不過…”名喚申居敬的夜不收遲疑了一下,道:“看足跡隨行有不少漢人。”

“追上去。”丁壽突然道。

“大人,這可能只是韃子一部,如今敵情未明,我等一行還有重任,不可莽撞。”周尚文急聲勸道。

“咱們此行不就是為了救百姓麼,豈能坐視不管!”一句話讓周尚文無言以對,點頭默認。

丁壽齜出一口白牙,轉對蕭離道:“蕭兄以為如何?”

“快意堂願附丁兄驥尾。”蕭別情鄭重拱手。

“好!”丁壽大喝一聲:“弟兄們,上馬,殺韃子!”

“殺韃子!”眾人呼聲震天,響遏行雲。***朔風正緊,暮雲低垂。朝魯盯着遠處足足高三丈有餘的夯土墩台,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帶着黃土的唾沫。

身為土默特部麾下的一名千户那顏,朝魯的部眾算不得多,卻對南下打草谷從來都是懷着極大的熱情,邊牆之內有吃不完的糧食,有絢彩華麗的絲綢,有數不清的鐵器,這些都是草原裏沒有的,既然沒有,能不靠搶麼!

在朝魯心中,南人孱弱無能,本不配擁有這些,只有大草原的勇士們,憑着快馬彎刀,才能得享一切!

事情開始也的確是按照朝魯的預想進行的,輕而易舉的叩關南下,在邊牆以內縱橫馳騁,對比繁華江南與貨物通衢的運河兩岸,陝西或許物產貧瘠。

但對草原部族來説,這裏的一切卻是遍地豐饒,取之不盡,家中的鐵器該補充了,一口鐵鍋已經傳了三代。姑娘們也要些花花綠綠的布料來做嫁衣。更別忘了搶上幾個健壯生口回去,南蠻旁的不成,種地幹活確是好手,真是天生的好奴隸…

正當朝魯聯合其他各部肆意殺戮劫掠時,突然接到了本部萬户火篩塔布囊搗毀邊牆腹裏各處墩台的命令,儘管千般不願,朝魯還是停止了打草谷,留下一部押解劫掠的生口財物送回草原,他帶着餘下的數百兵士,幹起了吃苦受累的拆遷工作。

朝魯承認,邊牆內外的各處墩台確實像馬股上的蚊子一樣討厭,一旦大草原的勇士們在邊牆外聚集,墩台守軍立即烽火傳信,讓整個謀劃功虧一簣。

即便大隊人馬進了邊牆,一舉一動也逃不設置在各處要道和高坡處的墩台監視,通過懸掛旗幟燈火標記,這些每隔數里便有設置的土台能將消息一路傳遞下去。

直到各路明軍據他們的動向圍追堵截,將勇士們回草原,所以每次南下打草谷,草原各部都派出細作,將誘殺擒擄墩軍作為首要。

即便墩台如此重要,朝魯也沒將這次的差事當成什麼大麻煩,這些年來南朝守墩的軍士越來越疲懶了,擒擄的守軍裏竟有白髮老卒,而且即便侵入邊牆,也常有墩台對前方燃起的烽火視而不見,不做反應的,雖不清其中由。

但在朝魯看來,這是南朝闇弱無能的又一鐵證。常與邊軍打道,朝魯也知道三丈多高的墩台內並沒多少守軍,多的十餘人,少的僅有五六人,在數百草原勇士的圍攻下,要麼開門投降,否則閉目等死,怎料攻打的第一個墩台,就正好踢中了鐵板…

***出師不利!朝魯如果知道漢人這四個字的含義,一定深以為然。退居草原喪失了工匠來源後,當年蒙古帝國橫掃歐亞的攻堅能力已然退化許多,朝魯本也不打算將部族兒郎的寶貴費在幾個土台上,趁夜安排哨探鉗馬銜枚,伏在暗處,準備待墩軍清晨出來汲水時一舉擒殺,誰料一番安排全毀在了一條狗的身上。

天明之後,一條黑狗從墩台裏放出,那狗東西極為警覺地在四周轉了一圈,幾名哨探身上的腥羶味道隔着許遠也沒瞞過它,伴隨着狺狺狂吠,墩台懸樓上梆子聲大作。

幾個哨探見暗伏不成,立即飛馬搶門,這幫天殺的守軍竟然在墩台牆外壕溝邊上按品字形挖了幾個陷坑,有兩個倒黴傢伙直接人仰馬翻地栽了進去,待大隊人馬聞訊而來,墩台已經吊橋高掛,大門緊閉,烽火狼煙高高燃起。

惱羞成怒的朝魯立即下令強攻,數百草原胡騎密密麻麻蜂擁而上,守在四面窗口的墩軍幾乎不用瞄準,衝着人羣發銃箭無有不中。

好在兵士人手足夠,用密集箭雨對着三丈多高的窗口攢,讓墩軍一時不敢頭,有驍騎下馬翻過壕溝,砍斷吊橋,一夥人破開大門直衝了進去。

然後進去的人徹底傻了眼…墩台內只看見四面糙土壁,與墩台頂部相連接的只有一個可通一人的口,透着灰濛濛的天光,攻入墩台的蒙古兵士正懵然不知下步動向,無數礌石如雨點般砸了下來,蝟集在一處的兵士無處躲閃,抱着腦袋鬼哭狼嚎地逃了出去,空留下七八具屍體。

得知墩內情由的朝魯氣得跳腳,直想揮刀砍人,不過好歹一部之長,他也知道進攻失利的主要緣由是自己輕敵準備不足,立即讓部下砍伐樹木製成簡陋長梯,再度進攻,這次也不用往裏面去了。

那麼窄的內部空間進去了也是送死,直接就把梯子搭在墩台外邊往上衝。又是一番對掩護,蒙古兵士歷經千難萬險,將梯子搭上了墩台,十數人簇擁台下扶穩梯子,避免被守軍推倒,幾名矯健甲士立即銜刀而上。

大草原上天災人禍不絕,能從中掙扎出命來的勇士對於滿荊條的台邊毫不在意,最多當是和心愛的女人在荊棘叢裏滾了一回,這點痛算得什麼!

可惜這些從投布魯(練兵場)裏挑細選出來的先登甲士們低估了守軍的手段,連續三個火罐由上擲下,火勢驟然而起,扶梯的蒙古軍士猝不及防,被燒死大半,其他人也多帶着亂竄的火苗滾入壕溝,失去了扶持的長梯輕鬆被台上支出的鈎槍頂翻,一個個勇猛的蒙古勇士還未及遇敵戰,便慘呼着從幾丈高的梯子上墜落。

眼看着新紮制的長梯在洶洶火焰中被燒成一截截焦炭,朝魯又怒又疑,既惱怒引以為傲的草原勇士在一個土台下面束手無策,又疑惑區區一個邊牆裏墩台,到底有多少守軍,怎麼能和族內幾百騎士打得有來有往!

折騰了大半,勞而無功,人死的雖不多,士氣卻低落得很,貴人老爺們為了財生口打草谷,底層兵士更多是為了過冬活命,寒冬季節草枯葉黃,牛羊羸弱不堪食用,草原上又不生五穀雜糧,若不在牆內搶足糧食牛羊,家人能否熬過一冬都難説,這幾年白災越來越多。

即便耐受苦寒的蒙人也覺不好過。部下的心思朝魯自然明白,可火篩的命令也不能不從,三尺杖的滋味絕不好受。

當然,身為土默特的千户那顏,朝魯自然有辦法二者兼顧,他將手下人四處撒出,尋找附近村莊劫掠,朝魯不是不知這些在墩台下灰頭土臉的傢伙會將怨氣發在無辜村民身上,可這不是他朝魯大人該考慮的,他對手下的要求很簡單:人可以殺,決不能全殺!***一羣羣驚慌失措的百姓在胡騎押送下分批趕來,有體力不支倉皇倒地的直接縱馬一刀砍去,滾滾黃土之中,不知多少百姓在人踩馬踏中化為泥埃。百姓們如行屍走一般。

麻木向前,對這些突如其來燒燬家園,殺戮親人的強盜,已顧不得提起恨意,只想在這場人禍中掙出一條活命。

朝魯騎在馬上,看着眼前一個個神情或恐懼或呆滯的村民,猙獰一笑,着半生不的官話喊道:“某家對你們這些南蠻沒有興趣,你們本來可以各自安生地活着,可是…”朝魯馬鞭遙指遠處墩台,厲喝道:“那土墩裏的守軍不肯乖乖投降,某總不能白白損耗部中兒郎命,因此才將你們尋來,你們若恨,便恨那躲在土裏的無膽鼠輩!”

“去,背土填壕,只要將土囊填到與墩台一般高下,爾等就可回家。”百姓茫然地看着朝魯指着的方向,對這通強盜邏輯不置可否,一動不動。

朝魯臉上肌輕輕跳動,向下狠狠一揮手,一排雪亮刀光舉起,十數名百姓慘叫着倒在血泊中。哭喊聲震天響起,殘存百姓在胡騎彎刀的迫下,拼命用自己的衣裳盛滿家鄉的黃土,痛哭嚎叫着向墩台湧去。

他們沒有想過將土囊堆砌至墩台的後果,也無暇去想裏面駐守的官軍將會遭到韃子怎樣的報復,官軍吃糧,本該守護一方平安,如今韃子犯邊,着刀槍上去便是,何苦將俺們百姓夾在中間難做!

望着湧動向前的人,朝魯志得意滿,只要有這些用之不竭的螻蟻百姓,便是耗也能耗盡敵方軍資,他也不怕守墩軍殺百姓,通向墩頂的階梯是用土囊堆砌還是用屍體填成,他並不在乎,驅民填城,本就是祖輩蒙古人屢試不的招數。

一念及此的朝魯突然有種強烈的羞恥,祖先們驅民攻城,取得都是名城重鎮,而今自家卻用來應對這一個不過三丈方圓的黃土墩台,還沾沾自喜…朝魯臉上火辣辣的,心底湧起莫名的羞恥與忿恨,他覺得這恥辱不止來自墩軍,更來自所有的南蠻軍民,待攻破墩台,某家要讓這些南蠻統統變作刀下之鬼,就在這座墩台旁,用屍體給南蠻子再修一個等高的墩台出來!

***距離朝魯所部數里外的一個土丘後,百餘輕騎默然佇立,正是躡蹤而來的丁壽一行。

“虜騎有近六百?!”周尚文攢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