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優撫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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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俘虜數十婦孺,僥倖全師而歸,打消了先帝派兵御虜之念,坐看邊民塗炭,大同百姓何辜!公公何辜!”丁壽好一番壯懷烈,憤憤不平。
“有成化年間汪公公千里搗巢的大功珠玉在前,咱家那點玩意自然上不得枱面,難怪會落人口實。”苗逵冷笑道。
“可公公畢竟有實打實的功績在此,朝中諸公卻視無睹,就在您老出的前一年,蒙郭勒津部酋首火篩入寇大同,大掠八,滿載而歸,遊擊張俊帥騎兵六百尾隨其出關,連個落單的人頭都沒拿到,兵部竟為其報功以六百卻敵三萬騎,擢為都督僉事,總兵大同,公公所遇,何其不公!”一杯烈酒直灌入喉,苗逵長出一口氣,輕輕道:“內宦為人所輕,也非一,憲廟老爺時汪公公討伐建州三衞,大獲全勝,不過增食米三十六石,咱家這點境遇又算得了什麼。”你老太監要真有這份灑,就不會在宣府成天和張俊、車霆鬧彆扭了,丁壽心中暗笑,舉着筷子輕輕敲了敲酒杯“可就是這個張俊,公公督師延綏時,傳檄宣府、大同探騎共進,他卻持兵不遣,雖經您上表彈劾,先帝寬宥其罪,上命發兵,可彼時軍機已失,否則延綏一戰豈會如此草草收場。”
“説到底,也是咱家本領不濟,沒有汪公公輕騎出,奔襲汗庭的本事,這已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休提休提。”苗逵的怒火好似已漸漸平息。哎呦,老太監養氣的功夫真是不錯,既然你張口閉口汪公公,那二爺就給你加把火,故意重重嘆息一聲“可即便如汪公公般天縱之才又能如何,汪公公當年再下西洋,二並安南,再現太宗偉業,卻被劉大夏百般阻撓,藏圖不報,否則汪公公功績又何限九邊,御馬監豈不是能與鄭公公當年的內官監一樣受世人仰望,唉,不知汪公公人生憾事,幾時才能得償所願…”
“劉大夏,咱家絕不與爾輩干休。”一掌拍在酒桌上,苗逵一字一頓,惡狠狠地説道。有門兒,心中得意,丁壽伸手拿杯,哪知一碰酒杯,就聽嘩啦啦一陣聲響,杯盤落地碎了一片,那張硬木圓酒桌已化成碎絮。
“化骨綿掌?!”丁壽驚訝地看向身邊那個紅臉已氣得變紫的苗逵,這老太監竟然是出身星宿海的內家高手。***京師東廠,丘聚與谷大用二人夤夜被召至劉瑾書房。
“這小子真是到哪兒都不讓人省心!”劉瑾將手中信箋扔到桌子上,着眉心笑罵道。丘聚拾起信,與湊上來的谷大用一起在燈下展開觀看。
“這小子還真能折騰,竟然能鼓動苗逵上秘本。”谷大用嘖嘖稱奇。
“估計也是急了,劉至大這小子真是難堪大任,才具一般也就罷了,還是個溜肩膀,一點擔當都沒有。”劉瑾抱着二郎腿,搖頭晃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哪個人能像壽哥兒一般膽大妄為,劉宇又是被劉大夏等人收拾狠了的,自然是萬事自保為上,”谷大用看着信又搖了搖頭,輕嘆道:“公公是該給壽哥兒提個醒了,這才到宣府幾天啊,就不能讓我們這幾個老骨頭消停一陣子。”
“此事可行。”丘聚看完信一直沒説話,突然嘴道。
“老丘,你怎麼想的,這陣子內外朝盯着咱們爺們正緊,還搞什麼麼蛾子?”谷大用不解道。
“正是因為咱們被盯得太緊,才要出這點事情把那幫酸子的眼光引過去,難得這事還扯上了御馬監,順勢而為,成了要念咱們的情,即便事情不成,自有苗逵這高個的頂着。”言及此,丘聚偷眼打量了劉瑾神,繼續道:“壽哥兒不過奉命查案,亦非大過。”劉瑾持着一把冬月團扇,輕扇了幾下,笑道:“那你説苗逵和那幫蒙古韃子會不會把壽哥兒咬出來呢?”
“這個…”丘聚可不敢把話説死。劉瑾起身,負手來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平靜説道:“此事要辦,就辦成鐵案,這宣府的天…是該變變嘍。”***幹清宮暖閣。小皇帝百無聊賴地趴在御案上,把玩着那枚已經被他撫摸得光滑明亮的永樂通寶,一會兒痴痴一笑,一會兒又長吁短嘆。朱厚照這做派漫説周邊服侍的小內宦,便是一手把他帶大的劉公公也不知道這位爺的什麼風。
“皇上,可是有心事?”劉瑾憂心忡忡地看着小皇帝。
“啊?沒,沒事。老劉,你有什麼事?”小皇帝回過神來,直起身子問道。
“朵顏衞花當請封之事,皇上以為如何處置?”劉瑾躬身奏道。
“還能如何,朕不追究他們前番入寇之罪已是天恩浩蕩,還妄想原職襲封,真是得隴望蜀,不知進退。”朱厚照恨恨地一拍御案。
“可朝中廷議皆認為朵顏三衞多年來護衞薊遼不為韃靼所亂,為京師藩籬,宜厚恩以固。”
“一派胡言。”朱厚照不屑道:“説三衞防禦韃靼不擾薊遼,怎麼不説朝廷還要防禦他們屢屢擾邊,滿朝眾臣讀書都讀傻了不成?”
“朝中大臣都是七竅玲瓏心,傻倒未必,怕的是別有用心。”劉瑾低聲道。
“什麼意思?”朱厚照聽出不對,問道。劉瑾從袖口中取出奏本,道:“宣府鎮守苗逵有秘本奏上。”朱厚照狐疑地接過奏本,細細觀看後怒道:“私開馬市!車霆竟敢如此大膽?”
“皇上息怒,此事並非沒有先例,車大人有難言之隱也未可知。”劉瑾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勸解道。
“有何事不可稟奏,朕是聽不進良言的桀紂之君麼?”有先例不等於這事不犯法,朱厚照年輕氣盛,可沒他老爹朱佑樘好好先生的脾氣。
“既然朵顏使團在京,陛下可招朵顏使者詢問由。”劉瑾躬身奏道。朱厚照深一口氣“宣朵顏使者覲見。”***革兒孛羅被內侍引進幹清宮,就一直好奇地東張西望。
尤其對冒着淡淡香煙的鎏金銅鶴香爐大興趣,乃至快近御座,仍未行禮。
“大膽,御前見駕不知行禮,該當何罪。”侍立御座前的劉瑾呵斥道。
革兒孛羅這才回過神來,撲通一下跪到殿內平滑的金磚上,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朵顏衞革兒孛羅見過大皇帝陛下。”朱厚照見五大三的一個蒙古大漢冷不丁跪下磕頭,也嚇了一跳,雖説這朝見禮儀全都不對,可那幾個頭實打實得叮咣作響,隔着御案小皇帝都覺得疼,也不好怪罪人家失禮,温言道:“愛卿平身。”哪知革兒孛羅聽到後沒有站起,反而向前一鋪,全身心的和金磚做了親密接觸。小皇帝有些發懵地看了看劉瑾“這…這是何意?”
“皇上,您不讓臣把身子放平麼?”鼻尖都貼着地的革兒孛羅甕聲甕氣地費力回道。朱厚照忍俊不“卿家站起來吧,難道禮部未有教你朝覲之禮?”爬起來的革兒孛羅摸摸腦袋,憨笑道:“禮部那些官兒倒是教了好些東西,不過今早喝完馬酒,全他忘掉了。”劉瑾叱道:“豈有此理,竟敢在聖駕之前口出污言,來人…”朱厚照擺了擺手“好了老劉,來者久居外,不知中原禮儀,不要計較了。”又對革兒孛羅笑道:“據聞你此次來使,在宣府與巡撫車霆易馬匹,可有此事?”
“易馬匹?”革兒孛羅茫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哦?”朱厚照疑惑地與劉瑾對視一眼,難道苗逵挾私報復,誣告車霆不成。
“那些馬匹都是送給車大人的,沒有易。”革兒孛羅自顧繼續道。
“難道朵顏的馬匹已經多到可以白白送人了?”朱厚照不可置信,朝中諸公以德制夷的話竟是真的,蒙古人恩王化,主動上門送馬。
革兒孛羅腦袋跟撥鼓一樣晃動,手舞足蹈道:“去年草原剛受了白災,母馬找不到草,馬駒吃不着,死去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大皇帝陛下的草原子民又凍又餓,可為了讓兀良哈不被其他部落小看。
為了能繼續朝貢大皇帝陛下,我們還是滿足了巡撫大人的要求。”革兒孛羅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劉瑾接過,轉呈給朱厚照。
朱厚照只是草草一看,立即怒火滿腔,拍案而起,吼道:“勒索內藩,擅許官職,車霆眼中可還有朕,可還有朝廷法度,朕要…”
“陛下…”劉瑾眼神向革兒孛羅處示意了下,提醒正德此時發火不合時宜。朱厚照強壓怒氣坐回龍椅,對着革兒孛羅道:“使者且退下吧。”哪知革兒孛羅卻未有退走之意,雙膝跪倒道:“大皇帝陛下,朵顏已遵照大明吩咐獻貢馬匹,懇請恩准您忠誠的臣子花當襲職。”
“這個…”朱厚照有些咽不下這口氣,獻馬封官又不是他答應的,憑什麼。
“皇上,朵顏既有恭順之意,萬歲又何吝隆恩呢。”劉瑾湊近朱厚照,在他耳邊輕聲道:“恩出於上。”不錯,恩出於上,再大的恩賞是朕給的。
而不是那些拿朝廷恩賞做易的大臣,朱厚照點頭道:“革兒孛羅,朕準你所請,恩旨花當襲職朵顏都督。”革兒孛羅叩頭謝恩,還未起來,劉瑾又道:“適才使者所言朵顏百姓罹經天災,餓殍遍地,實在有違天和,請陛下於近朵顏處再開一邊市,優撫災民,使草原百姓同沐天恩。”奇怪劉瑾怎麼提了這麼一個主意,但瞧着革兒孛羅那火辣辣的眼神,朱厚照抹不開面子拒絕,點點頭:“你看着辦吧。”
“謝大皇帝陛下。”革兒孛羅又是以頭搶地,狠狠來了幾個動靜大的“願長生天保佑正德大皇帝,您的恩情如斡難河的水永不幹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