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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在木桶裏,犰犰盤腿坐着,水沒過肩頭。她在發呆。
這樣一個充斥着奢靡與腐朽的地方,她赤身**浸泡其間,心生異樣。
三言兩拍《賣油郎獨佔花魁》那一卷中,賣油郎秦重想花白銀十兩與花魁美娘換得一夜歡愉,沒想到那花魁卻説:“這個人我認得他的,不是有名稱的子弟,接了他,被人笑話。”高犰仔細思考過這個案例,覺得這位花魁並非簡單的虛榮起見,而是她確有一套身體的風水哲學。試想,藝的一生,大都是才貌雙全且嘆身世飄零,她們的身體雖然雲山霧罩,峯秀巒疊,曲徑通幽,美不勝收,卻總是不輕易讓訪客得以一窺全貌。攬勝者多則多矣,可以巫山雲雨,但絕不輕易山盟海誓。
一旦山盟海誓,就破壞了男女關係上的生態平衡。發誓總歸會遭到報應的,這也是破壞身體的風水之舉。對於身體的風水,花言巧語和柔情意從來都不嫌少,它們能提神醒腦,增加五官的通透,使人體如漂浮在水上一般,比所有的化妝品和潤膚都有效。
所以,花魁拒絕賣油郎,拒絕的不過是“賣油郎”這類好兒郎容易衝口而出的“山盟海誓”;花魁想要的,是“有名稱子弟”的“花言巧語,柔情意”通透舒達。
她曲起了一條腿,手肘磕在膝蓋上枕上了自己的腦袋。這個姿勢讓她在水裏的模樣又嬌柔又lang蕩。她渾然不覺,她還在想皮囊哲學。
魏小白進來時,看見的就是她這樣個模樣。
他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拇指與食指提哩着一隻巧的靶碗。
走過來,衣裳微彎往一旁沙發上一放,人靠在木桶邊緣睨了眼水裏,水裏,犰犰的膚如白脂,s花ngfeng,點兒俏。有有料。
魏小白那手裏的靶碗拎她眼前“看出這是什麼好東西了沒,”犰犰重新盤起腿,微仰頭“馬上杯,成化的?”小白笑,一鬆手,掉水裏,飄蕩在犰犰口前“有眼力勁兒啊,你説能值多少?”這件是個“靶碗”又名“馬上杯”器撇口,高足中空,器型小巧秀美,為佛前供器。其裏心飾折枝牡丹,外壁所繪纏枝香蓮,亦名“寶相花”雍容又不失清韻。屬成化御窯上品,犰犰估摸着百來萬間。
再喜歡,她不敢碰,古玩的規矩,不過手。
“百來萬吧。”她盯着那東西就在自己口前飄搖,如同從遠古輕蕩而來,小白轉了個身兒慢慢蹲下來,一手伸進水裏撥着水花兒“犰犰,這個估計萬貴妃用過。”大明成化皇帝是個一直長不大的糊塗皇帝,他沉神仙、佛道和長壽秘術。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是,他竟喜歡一個比自己大17歲的宮女,而且,終其一生都沒有改變,是個不折不扣的“山盟海誓”這位宮女就是萬貴妃,出生于山東諸城,與**同鄉。她的出現造成了明朝第一個外戚亂政的局面,實屬孽障。
“犰犰,你有點像萬貴妃咧。”他的手在水裏飄啊飄,蕩啊蕩,説話的語氣如呢喃,犰犰被撥地有點心煩意亂,一推開水,水花四溢“誰是那萬貴妃了!她老了十分胖,五十八歲那年打一個宮女,因為又胖又氣,一口氣沒啜明白,死了!她可真是活活氣死的!”小白的手也被她打開了,聽後,小白低下頭沉沉笑,又抬起頭睨她,———説實話,這一眼,堪稱“風情萬種”絕對不娘,爺兒們十足的媚!
“她死後可沒幾個月成化也跟着死了。痴情不止啊。”
“情深不壽!”她冷哼。
“你是沒心沒肺。”
“你是痴心妄想!”
“喲,痴誰的心,妄誰的想了?”她不跟你頂了,紅着臉別一口氣沉進水裏,水裏,婀娜豐滿的犰犰哇———小白又提哩起水裏的馬上杯,甩了甩杯上的水,犰犰聽見他説“我還就要當成化了咧。”犰犰的身體在輕顫,瞧這情調(tiao)的——能説從孽障嘴裏出來的甜言語不叫人舒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