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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曉躍軍裝外套釦子全解,雙手叉在下,就站在手術室外微抬頭望着那手術燈,眉頭緊蹙,神情沉鬱。

進去快五個小時了,真是等得人心焦。

旁人見到龔爺這樣,當然納悶兒,這比他老子動手術還緊張,龔爺何時如此“愛國愛民”了?

“曉躍。”領導們都來了。

龔少過來有禮地一個一個握了手,有駐港部隊的、外部的、港府的。

“傷者情況怎麼樣,”政委王汝凱扶着他的胳膊單獨走過來幾步問“手術快五個小時了,男傷者在頭部,情況比較嚴重,女傷者,”曉躍停頓了下“心臟受損,情況不容樂觀。”王汝凱看他一眼“曉躍,你是不是認得這個女傷者?”這話聲音問得低。

一個隊伍養一位爺,難吶!雖説龔爺自來港,本分,甚至説得力。可,這位爺無法無天那可是“聲名遠播”就怕他一個不自在搞得一彎子人都吃不了兜着走。這位老總的獨子,王汝凱可是真捧在手心兒裏對待着,來之間就聽説“曉躍特別在乎女傷者”自然要多關切關切。

“她是———”正説着,突然門口一陣兒急促的腳步聲,曉躍這一抬頭看過去,——心都要停在那裏了!

高教授牽着女兒走進來,眼裏絕不掩飾焦急。

就見外部翻譯處的一個副處張世波趕忙了上去“高教授,您彆着急,小狳還在手術——”

“情況到底怎麼樣!”一聽女兒還在手術,高教授心一窒,不覺牽着犰犰的手一緊!

犰犰立即受到爸爸的壓力,真的由心升起一股害怕,犰犰竟然瑟縮地向爸爸靠了靠———這一靠,高教授立馬會過來,犰犰!——連忙轉過頭,這一看,高教授心都要挖個

卓璇快走的那一會兒,犰犰也是這樣,滿臉的瑟縮,驚弱得彷彿誰都能將她帶走,——高教授心痛難當,萬一囡囡有個三長兩短,犰犰又———兩次!兩次生離死別!沒有人再受得了———高教授轉過身,眼睛已經通紅,雙手攏了攏犰犰的大衣。就算是深夜,香港温度也沒有那樣低,可犰犰不了大衣,她好像很冷———“犰犰,聽話,讓張叔叔帶你去別的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子龍?主席還等着你寫大字呢,——子龍,子龍?——”可,不管你怎麼喊她,犰犰就是那麼抓着你的手腕也不鬆開,直搖頭。

犰犰在哭,就算她糊里糊塗的,可也知道要經歷什麼了麼?———這叫高教授該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高教授無法,緊緊握着女兒的手,轉了個身。犰犰像只離不開爸爸的小熊緊緊抱在爸爸身後。

“情況怎麼樣,”極力穩住情緒,又問了一遍“心臟,主要是心臟受損,可能要做移植。”這叫高教授情何以堪。

卓璇就是心外科的權威,在她手上,成功了多少例心臟移植手術!

“雙腔心臟移植法”是她的首創。卓璇生前最後一個研究項目,就是和斯坦福大學的醫學家們聯合研究“不開心臟移植手術”尤記當時她還跟犰犰囡囡解釋她的手術原理:將要移植的心臟壓縮成一個類似鉛筆大小的管子,然後把它粘在一長軟管的尾部,最後將這軟管放置在患者腿部的動脈血管中,通過外力推動軟管向心髒方向移動,到達已經壞死的心臟旁邊,找好位置後,再把移植的心臟鬆開讓它膨脹起來。———當時,卓璇説得如何沉專注,她的兩個女兒聽得又是如何着驚歎———可,現下,她已經走了,她的小女兒卻躺在手術枱上,等待着心臟移植——饒是再堅強的男人,子離世,女兒命在旦夕處在這一刻,———多麼心酸———正説着,手術室門突然被打開!走出來一組醫生,手術服手套都沒,上面還都是血。

一出來,領頭的那位醫生搖了搖頭“不行了,家屬來了沒有,去見最後一面吧。”高教授那時候都到自己搖搖墜!張世波趕忙扶住了他“不是小狳!不是小狳!是———”張世波還是沉痛得説不出話來,因為要走了的,也是他們的同事啊。

接着,突然就聽見那邊的一聲嚎啕“兒子啊!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啊!——”

“媽!媽!”另一位傷者陳伯來的妹妹哭着扶着哭暈下去的母親彎下去,一旁,悲痛的人們紛紛上去扶手,亂成一團!

場面十分悽慘悲痛!陳伯來也是才從外國語大學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外部,來港工作還不到兩月———單親的母親含辛茹苦培養一雙兒女,尓今,兒子如此優秀終於成才,卻,驟然天人永隔——淒厲的哭聲,沉痛的悲傷,這些突然如重鉛壓心!——犰犰,最後緊繃的那弦,斷了——高教授突然明顯覺到犰犰鬆了手,身子,往下墜———“犰犰!”犰犰像道無依的蘆葦,儘管穿着厚重的大衣,卻依然顯得那樣輕飄,滑了下去———“媽媽,媽媽,媽媽———”高教授再也忍不住,這一輩子的淚都是為他心愛的女兒在啊——犰犰好像失了,她哭得那樣痛苦,好像人突然就沒了意識一般,雙手虛握着抬在前,不停地抖,眼睛閉着,口裏只不停地喊“媽媽媽媽”那眼淚啊——她媽媽走的那一瞬,她就是這樣,好像,那一刻,媽媽多麼多麼不捨,想把她最心愛的犰犰也帶走——高教授哭着都不敢去抱自己的女兒!手虛抬着,犰犰脆弱的,彷彿你一碰,就灰飛煙滅了——太傷心,太傷心——“犰犰!”其實,犰犰往下墜的那一刻,是同時響起兩道驚痛喊她的聲音,龔曉躍已經驚懼跑了過來!

曉躍的心都被她掏空了。

何時見過犰犰這樣的痛苦?

何時,見過犰犰這樣的傷心———一瞬,龔曉躍甚至有種跪地痛哭乞求的衝動,乞求老天爺別再折磨她,別再讓她這樣傷心,犰犰受不住,她受不住!

曉躍也哭了,也許,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淚,這就是為着心愛的,同身受,她哭,也想跟着她哭;她笑,也會跟着她笑;她難過,你恨不得她把所有的難過都給自己,別叫她這樣難過,這樣難過———曉躍過去跪着輕輕抱起犰犰,,抵着她的額頭不住摩挲,高教授完全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的犰犰,犰犰還在喊媽媽——一聲,一聲,再挖他的心!

這孩子一小沒有個健康的身體,糊里糊塗,神裏神經,家境再好又如何,親人幫不了她,但凡能讓她快樂,家人願意傾其所有,可是,還是做不好,總有一天要離開她。這孩子重情,平裏跟家人磨來磨去,可是犰犰懂事啊,小時候她在記裏寫:我要有個好腦袋就好了,不亂髮脾氣,聽話,好好上學,該多好———能給她都給她了,可,還是沒做好———“高叔叔,犰犰這樣———我來照顧她吧,您要堅持住,高狳還在手術室裏。”曉躍的淚水還掛在臉龐上,這是一個男人多麼心疼的眼淚啊。要知道,這一幕,對旁人是多大的衝擊!

這個穿着軍大衣着裝怪異的短髮女人是誰?竟叫龔曉躍失控若此!

高教授一聽,從撕心裂肺的障中稍緩了過來,這才看清龔曉躍。

虛抬着的手始終沒有去抱女兒,他站了起來,朝龔曉躍點了點頭“你帶她去個安靜的地方,別哄她,讓她哭,犰犰哭累了會睡過去的,不過,我估計會昏一段時間,你再給她擦擦臉,用棉籤沾水給她潤潤口,別灌她喝水,犰犰會嗆着——”可想,這該是如何的嬌養着啊,龔少一字一句全刻在心裏般,鄭重點頭。

這個東西瘋,這個東西傻,這個東西有時候野得恨不得叫你掐死她!

可是,這個東西是最心愛的,最骨頭連着筋,一折,疼去一條命的,註定,嬌養她一輩子!

(《高老莊第二部聲東擊西》正在預定中!歡捧場,摸紙質犰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