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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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芳憔悴了很多，也瘦了很多，見到趙雲到來並不驚訝。田芳的氣還算不錯，尤其是瘦下來之後，居然有了幾分女人味。看到田芳的憔悴，趙雲忍不住嘆息，一個女人，終究是女人，此人落馬和他有關，這讓他有些不忍心。一切中有偶然，偶然中又有必然，若非他頭疼田芳對白楊鎮的視察，若非劉半仙的旁門左道，若非田芳不自愛，若非田芳不知道急勇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人生沒有假如，任何人都不可能重新來過。

趙雲曾經想過，假如重新給他一個機會，他會不會拉田芳下馬。答案是肯定的，這樣的人讓趙雲看到絕對不會放過的。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女人就得到同情，田芳販毒，多少家庭的苦難都因為田芳間接造成的。罄竹難書，田芳的記趙雲看了一遍，氣得他差點扔火盆裏，幸好塗天嬌早有準備，接手了那本記。塗天嬌接手記，就已經註定了田芳的結局沒有任何懸念了。

“你來了，也好，咱倆是應該談下。”田芳很平靜的看着趙雲，居然示意趙雲坐下，上位者的姿態依然存在着。

田芳臉上有傷，趙雲通過錢生才知道，那傷是田芳情人打的。田芳的幾個人情人因為田芳被牽連，在這種地方遇到，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在這裏田芳只是犯人，不是什麼高官，她的情人也並非和田芳是真情相愛，兩者遇到自然蹦出火花，只是這火花是烈的碰撞，而不是愛情的火花。幸好，幹警及時阻止，否則可能出大問題。人世間很多人因為有錢而多了一些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在得到的同時，他又會失去本身應該有的東西。尊嚴不是給人別的，是自己爭取的。

趙雲坐下，很平靜的看着田芳，並沒有説話。錢生才在趙雲身後，見狀自動退出了，把鐵門嚴嚴實實的關上。人有兩耳長在眼睛後，那就是告誡智慧之人，看到的東西，最後不要去聽，聽到多了並不是好事。錢生才知道田芳與趙雲的談話內容不該他知道，所以他主動退出，並把門外的警察打發走，自己守在外邊。

“想和我談什麼？”趙雲拿出香煙，遞給田芳一支。田芳並沒有拒絕趙雲的香煙，放到嘴角，頭略微傾斜，趙雲見狀幫田芳點燃。

見到趙雲如此配合，田芳笑了:“現在你才像個下屬。”趙雲也笑了:“你什麼時候才像領導呢？”

“好得很，領導該像領導的時候不像領導，下屬該當下屬的時候卻不當下屬，咱倆遇到一起註定要產生故事。”田芳了一口香煙，卻如同大姐大一樣把煙圈吐在趙雲的臉上。匪氣，田芳身上現在表現得強烈的匪氣，眼神如同殺人一樣，嘴角輕撇，又好像玩世不恭的樣子。

趙雲面對這樣的挑釁，依舊平靜:“田旗長，你錯了，不是好的狠，而是壞的可以，你這樣的領導遇到我這樣的下屬，那不是故事，那是曲。以前我沒有遇到你這樣的領導，但不保證以後我不會遇到，以前或許你也遇到過我這樣的下屬，可以後你遇不到了，你沒機會了。”趙雲的話意很明顯，田芳政治生涯完了，而他的路還長，兩個人不會再產生集。既然是故事，那就要符合故事的要素，有開始，有發展，有高，然後才有結局。他們兩個人沒有開始，只是撞在一起，沒有發展，也沒有高，撞在一起立刻有了結局，這不是故事，這是還有點看頭的曲。

聽了趙雲的話，田芳猛然着煙，良久説道:“小趙鎮長，請教個問題。”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趙雲把手中的一盒香煙都放在田芳面前。

“誰給你的膽量，你敢抓我？”田芳眼睛放着寒光，狠狠的盯着趙雲。

這個問題是田芳一直想不明白的，若非趙雲的膽大妄為，事情怎麼可能走到今天這地步。整個計劃沒有一絲的破綻，她田芳考慮到了種種意外情況，但趙雲的貿然出手是她沒有想到得。被趙雲關押，田芳並不怕，趙雲不可能扳倒她。情人被關進來，田芳也不怕，私生活的曝光，影響再大那也是私生活，她可以不當官，但依舊會過得很灑，有錢就有權，不當官，她反而少了很多束縛。聽聞毒販落網，田芳有了一絲害怕，她並非害怕毒販落網，而是有些害怕趙雲。這時，她已經知道趙雲之所以敢抓她，是早已注意了她，瞭解很多她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和趙雲打過道，兩個除了是上下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田芳不明白趙雲為什麼就能掌握她的事情，她不相信趙雲有那麼大膽子，這背後肯定有人支持趙雲這麼做。對方先抓她，然後用情人搞垮她，一切都是在佈局。這個佈局在阿里鎮的街上就開始了，可笑的是她又聽了馬雲飛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子的主意，把髒水潑道樂趙雲身上。所以趙雲撕破了偽裝，毫不猶豫出手了，一切都是有預謀，一個鎮長敢關押旗長，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幹？！

趙雲了一口煙，悠然説道:“其實我膽子不大，你讓出婦女誣陷，我就被嚇得發抖了。相信田旗長是從自身得到了的啓發，自身不乾淨卻潑我髒水，你嚇壞我了。”趙雲再一口香煙，眯着眼睛又説道:“我膽子其實也很大，你的事蹟我也有所瞭解，和你這樣的人同朝為官是我的恥辱，雖然我是個芝麻官，但我也有尊嚴。如果非説誰給我的膽子，那就是人民給我的膽子。我身後有不知道多少被你害得百姓，每當一想起這些，我就再無害怕，我抓你，害怕只因為你是比我級別高的官，可抓到你我又不害怕，你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我身後有太多的人看着我。”田芳若有所思點頭:“果然，我就知道你沒這膽量。我也不問是誰授意你的，你也不會説。你們還不一定贏。是，我因為生活原因被你們抓住了把柄，你們也只能從這方面下手。還人民支持你的，被人民支持的人，怎麼可能有這麼下作的手段。每個遊戲都有規則，認賭服輸，你也不一定是贏家，你還是把盟裏領導叫來吧。你不夠資格和我較量，即便是在看守所，我也能垮你。”趙雲被田芳説的臉微微一紅，他臉紅並不是因為理虧，而是因為田芳那句人民給膽量的人不可能用下作手段。説起來，趙雲的手段是有些低下了，並非正人君子的手段。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趙雲隨即給自己找到了解釋。他本就是樂天派阿q神的代表人，怎麼可能被人用言語攻擊失去方寸呢。

見到囂張的，卻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田芳依舊官氣加匪氣，依舊咄咄人，這點趙雲不得不佩服。

“你憑什麼認為在看守所就能垮我？”趙雲饒有興趣的問。

“我們的遊戲不是你能參與的！盟裏來人是孫萬盛和白明吧？應該是他倆出馬，我馬上就會被接收了，然後你就等着吧。沒有人告訴你，千萬不要得罪女人嗎？你只是一個小嘍囉，無論怎麼樣你都會倒黴的。”田芳整理頭髮，出女人的神情，只是眼下的場合和田芳所表現的女人味格格不入，有些詭異。

趙雲楞了一下，隨即表情恢復自然。田芳鋭的撲捉到趙雲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看來她還有翻盤的機會，盟裏來的果然是這兩人，這代表盟裏想寧事息人了。

趙雲知道不可能有人告訴田芳，盟裏來人是白明和孫萬盛，而田芳能猜出來，那隻能有一種可能，盟裏有人要保田芳，而白明和孫萬盛恰恰是最合適的出場人物。果然，這遊戲不屬於他的，這已經涉及到高官之間的鬥爭，他這個芝麻小官確實沒資格參與，也不能參與。可惜，他參與進來了，田芳還在那裏做美夢，認為自己還有希望。趙雲知道田芳註定倒台了，其一發而動全身，隨着田芳的出事，肯定會波及一些人的。趙雲徹底明白自己為什麼必須成為英雄，他涉足了一個區，對於目前還是小人物的他是一個絕對的區。本來還有幾分疑惑，見到田芳趙雲得到了答案。

也不知道是田芳的不幸還是他趙雲的不幸，這樣的遇到對兩人都不是好事。不過，趙雲知道他們兩人碰撞在一起，那是百姓的幸運，這就足夠了。今天吃今天的飯，明天發生什麼誰知道呢。

“你説怎麼個倒黴法？”趙雲又問。

“來，弟弟，我教教你！”田芳興致很好，又點燃一支煙。看守所的房間本就密封好，兩人如此煙，房間基本變成了煙囱。在煙霧中，田芳幾分蒼白的臉很滲人。

“洗耳恭聽，以前的旗長，現在的囚犯！”趙雲諷刺道。他見過不少自以為是的女人，但在看守所還能這麼自以為是的還是第一人。

“首先，説説體質內的事情。你雖然芝麻官，但你也是體制內的人，體制內最忌諱的就是你這種做事不按照程序的人，無論我是否對錯，你一個小潑鎮長敢關押我就註定了你的失敗。小趙鎮長，你承認嗎？”田芳問。

“是，這點你説的對。”趙雲點頭表示贊同。田芳能夠成為旗長絕對不簡單，這點田芳看得很準，若非有塗天嬌做後手，這一關他還真麻煩。

“其次，你既然是小嘍囉，就要有小嘍囉的覺悟，你不該參與大人物的鬥爭。你知道嗎，任何時代都不缺乏炮灰，你現在雖然還不是炮灰，但離炮灰也不遠了。大人物之間都鬥爭誰也不願意見到兩敗俱傷，鬥爭是一方面，關鍵時刻也需要妥協，白明和孫萬盛既然要來接我，相信這已經真正進入遊戲範圍。無論怎麼考慮，你在其中都是不和諧的因素，所以你註定出局，小夥子，你認同嗎？”田芳再問。

趙雲點頭道:“你説的很實在。”

“第三，説説你的工作的吧，就當我這個過去的上級指導你一下。你把白楊鎮經營的真是不錯，很得民心，這點我表示贊同。你有能力，有思想，但你太年輕。年輕可以説年輕有為，年輕其實還是無知的代名詞。在官場上誇你年輕，那絕對不是恭維你，大家對年輕人總是挑剔的眼光的。首先你沒有資歷，其次大家懷疑你的能力，在這兩點上一般的年輕人都會把打磨掉稜角，而你沒被打磨掉，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年少太輕狂，你過於張揚了，咱們旗下這麼多鎮，我不去找麻煩，偏偏找你，這是有原因的。吳達子被你下台，老好人書記被你嚇跑，你可真威風啊。叫喚最歡的狗總是死的最快的，真正咬的狗是不出聲的，你鬧得沸qq騰，註定你被所有人注意。被一兩個對你認同的人注意那是你的福氣，可惜你被太多人注意了，你還年輕，年輕就不可能不出錯，即便不出錯，也容易被人誘導出錯，所以在白楊鎮你的工作看似成功，其實很失敗。你真正的抱負也絕對不會那麼容易發揮，做人低調，做事高調，這是官場不變的真理。你其實不適合做官，我正因為遇到你這樣的愣頭青，我才跟着倒黴了，換做任何頭腦正常的傢伙，有幾分做官的覺悟的人絕對不敢這麼做。小傢伙，你覺得我説的對嗎？”田芳再問。

趙雲點頭，這點以前他真沒有想到，年輕，確實他還真的年輕，扳倒田芳這樣的人物是他的運氣，換做別人可能早死得很慘了。

“最後一次叫你領導，謝謝領導指點，相信以後我會注意這些的。你應該也説得差不多了。假設我來你就是為了告訴我，我將會很倒黴，那我們可以走着瞧。我很忙，我要去開記者會了，現在我是英雄，旗裏的英雄，盟裏的英雄，相信也是全國的英雄。英雄不會兒女情長的，我要告辭了！”趙雲起身準備走。

田芳見到趙雲依舊很平靜，不幾分佩服，這個年輕人還真不簡單。

“哈哈，小子，行，還知道保護自己，還沒傻到骨頭，當英雄有好處，但也有壞處，你沒聽過一種説法叫捧殺嗎？英雄都是一時的，時勢造英雄，英雄也毀於時事，風頭一過你死得會更加悽慘。別人身敗，你卻身敗名裂，你還不夠資格遺臭萬年，但也足以讓百姓罵你一陣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當英雄有時候生不如死。君不見死人才會得到天大的榮譽，得到榮譽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你現在還是活人。”田芳狂笑説道。

趙雲身子一震，田芳説的對，接下來他面臨的依舊很難，英雄哪裏是那麼好當的。很多英雄都是給死人的稱號，活人得英雄的名譽的還真不多。是死人太有能力，還是活人太無能，這説法不言而喻了。

“不要拿自殺嚇唬人，我可以告訴你，你將被移，但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移。黑夜中也許你看不見什麼，但黑夜中到處是漆黑的眼睛，你做了什麼自然有公道。不要覺得你站得高就可以看得遠，站得高的人往往最不會注意腳下的。不是我扳倒你，是你站得高不小心走路，自己摔了下來。不要以為你死了，很多人就安全了，就會保證你的東西，給你正名。你別以為你自殺了，白楊鎮就麻煩很大，盟裏麻煩也很大，在這裏你可以有很多種死法，正如你説的，遊戲有妥協的時候，你的死有時候不過是點綴，拿到該拿的東西，誰在意你怎麼死的呢！女人有時候很傻很天真，就和我年輕一樣，做過的事情就會留痕跡，我不敢保證我都做好事，但我保證我每件事情都對得起自己的心。對於你，以前我有幾分內疚，現在有幾分憐憫，更加有的是痛恨。大人物和小人物最大的區別是，大人物不會去看小人物身上的亮點，小人物卻可以看到大人物留下的陰影，所以很多大人物死在小人物之手。謝你對我工作的教導，這是我這輩子唯一能念你好的地方。過年了，該吃什麼就吃什麼，我會親自包餃子送給你的，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滋味，好好享受吧！”趙雲説完這些話，在房間裏敲響了門，錢生才在外邊開門，險些被鋪面而來的煙嗆倒。

“我有本記，記載着你我的相遇，在那人生的岔路口，你我都沒有猶豫…”門打開之後，趙雲表情再次恢復平靜，充滿了自信。

田芳聽完趙雲的話，身子忍不住顫抖幾下，又聽見趙雲低聲念得那首詩，面如死灰。是啊，是該吃什麼都吃什麼了，原來人家掌握了一切。好一本記，好一次相遇…好一個英雄……今天下鄉，早點更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