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要真情不要姦情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説你要是個男人,我就以為你在調戲我。”曾毓沒好氣地説,接着瞥了旬旬一眼,更納悶了“你臉紅什麼?今天沒吃錯藥吧,怪里怪氣!”旬旬更窘了,這下曾毓看出了一點端倪,湊上去問道:“難到你和小姨夫有了姦情?”
“…”旬旬張了張嘴,又停下來,換上微笑答道:“哪裏,我只不過是在昨晚給他買了一條火車圖案的內褲。”曾毓樂了“行,你就意吧。不説就不説,別拿我當傻瓜。”甜膩的情歌憑空響起,旬旬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知是曾毓的手機鈴聲,她眼見堂堂海龜女建築工程師以滿腔小女人的情態接聽電話,寥寥幾句説完,臉上還掛着少女般甜夢幻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我準備走了,男朋友來接我。”曾毓眼裏的光芒還沒散去。
“還是那個超級男聲?”旬旬小心翼翼地問。
曾毓説:“別提老黃曆,我早把他踹了。”
“那又是何方神聖。”旬旬知道曾毓在等着她問這句話。
曾毓笑着説:“最可愛的人!”她滿意地看着一臉茫然的旬旬,解惑道:“當兵的,一個陸軍上尉,還是救災英雄。”她又從手機裏翻出了自己和“最可愛的人”的合影,旬旬湊過去瞄了一眼,照片裏的男人豹頭環眼,甚是英武,雖然只能看到上半身,也可以一窺其雄健體格。
曾毓上一任男友是藝術學院聲樂系的年輕講師,一頭秀髮飄飄,身如楊柳,文質彬彬。如此跳躍的選擇,讓旬旬既嘆於她眼光的多元化,更堅信了“隨着年齡的增長,無論男女看異的目光都會逐漸下移”這個恆古不變的真理。
“怎麼樣?”曾毓問。
旬旬只有誠實地回答:“好像是有料的!”
“看你説的!”曾毓把手機從旬旬眼前拿開“其實他是個心思細膩的男人。我們的口號是:要真情,不要姦情!”
“上次那個就不是真情?”旬旬至今還記得曾毓和聲樂男愛得如火如荼的時光——“時光”兩個字似乎給人一種久遠的覺,其實那不過是半年以前的事。曾毓愛他愛得兩眼一抹黑,認真考慮過自己將來的孩子是學聲樂還是學建築。後來,聲樂男一時興起,放下學院派的架子參加了本地一個大型的聲樂類選秀活動,曾毓還強搶旬旬的手機給男友投票,現在不愛了,估計回想起來都想當時的自己。
説起來曾毓也不算是個濫情的人,她的情歷程對於眾多大齡女青年來説很具代表意義,説出來就是一輩人的戀愛史。她小學時暗戀班上的學習委員,高中與學校的籃球明星偷偷牽手,大學四年執着於清高冷峻的才子,海外留學嘗試過異國情緣但始終覺不靠譜,回國後談過職場英、專業人才…這些情拆分開來每一段都轟轟烈烈,真心投入,但都沒有開花結果。仔細總結原因,好像也不是誰的責任,大家都沒錯,然而就是火候未到,各種缺憾,她才“剩”到了如今。説不急也是假的,她嘴裏嘲旬旬稀裏糊塗地嫁人,失落地時候卻也不止一次照着鏡子對旬旬抱怨:這麼好看的姑娘,怎麼就沒有人要?既然着急也沒有辦法,漸漸地她就有了神農嘗百草的勇氣。
曾毓對旬旬説:“上次那個分都分了,總不能一直沉浸在失敗裏。我偏不信找不到合適的男人,沒到死的那一天,就不能絕望!”
“可我怕你還沒絕望的時候已經絕經。”旬旬用她特有的憂慮語氣回答曾毓。
曾毓“哼”了一聲,趁自己還沒被對方洗腦得心如死灰,撇下旬旬飄然而去。
旬旬尋思着自己也差不多該回自己的小家,坐了一會,正打算給母親打個電話告辭,大門被人用力推開,豔麗姐頭髮凌亂,大汗淋漓地衝了進來。
旬旬心裏“咯噔”一聲,難道有人膽敢在校園區域內對豔麗姐劫財又劫?她趕緊過去扶着母親,問發生了什麼事。
豔麗姐驚慌失措地着氣,抓住女兒的手哭道:“你叔叔他…他在樓下…砰咚一聲就摔了!我怎麼叫,他也沒反應…”她口裏的“叔叔”自然就是曾教授,旬旬領會了她話裏的意思,意識到嚴重,頓時緊張地問:“那現在呢?叔叔在哪?”
“在樓下,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豔麗姐又哭了起來。
旬旬顧不上安她,只撿要緊的問“你打電話叫救護車沒有?”不用説,答案肯定是沒有。
“那你跑回來幹什麼?”旬旬一跺腳,推開軟倒在她身上的母親,一邊飛快地打120,一邊拔腿往樓下跑。
到了一樓的電梯間,果不其然,曾教授倒在地一動不動,因為天暗了下來,家屬樓附近走動的人並不多,竟也沒人察覺。
豔麗姐也跟了下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抹着淚大哭:“好端端地怎麼就成這樣了,難道老天就是要讓我當寡婦?”旬旬不敢讓她再去搖晃繼父的身體,當下喝道:“人沒還死呢,趁救護車沒來,快去拿該準備的東西!”她見母親還淚眼悽地愣在那裏,只得挑對方這個時候能聽明白的説:“在你卧室左邊牀頭櫃的下層有兩個文件袋,你把綠那個拿下來…記得鎖門!”她目送慌慌張張從步行梯又跑到電梯的母親,不知該説什麼才好。從小她也想做個樂觀朝氣的好孩子,可生活這把殺豬刀偏要把她劈成萬無一失的全能王。她深在母親和繼父進入五十歲之後,將他們的過往病歷、保險單據和應急款項分別備好是個正確的決定。
十分鐘之後,救護車趕到,旬旬謝過趕幫忙的鄰居們,領着豔麗姐,將曾教授送往醫院急救。結束了最初的忙亂,旬旬一身冷汗坐在醫院裏陪着六神無主的母親,這時曾毓和學校的有關負責人也聞訊趕到,醫生彙報診斷結果,曾教授很有可能是因為腦部出現大面積的梗而中風昏,現在的情況不甚理想,有待進一步治療和觀察,能不能醒過來恢復如常還不好説。
豔麗姐一聽,腿雙軟倒幾昏厥。旬旬只能大加安,這一頓口舌,直到外人離去,曾毓被准許進入特護病房看完父親也沒能停下來。事實上,旬旬自己心裏已知道繼父的情形不妙,本已憂心忡忡,再加上耗時耗力的違心的勸説仍無法將豔麗姐從悲痛的深淵暫時離,饒是她耐心驚人,此時也不由有幾分心浮氣躁。
豔麗姐一時嚎啕大哭,一時婉轉輕啼,翻來覆去無非是害怕曾教授有個萬一。
“他要是走了,我這輩子也完了。”
“不會的…”
“究竟是造了什麼孽,話都來不及説一句…”
“不會的…”
“我就是命太苦,他眼一閉,我也活不下去了,還不如趁早跟了他去,我乾脆也死了算了。”旬旬終於忍無可忍,抱着頭打斷了母親。
“死有什麼難?”她見母親被這抬高了聲音的一句話嚇住了,光知道愣愣地咽,心一軟,沮喪地説:“誰都得死,叔叔會,我會,你也會,是人就逃不過這一遭。活幾十年,死無限久,遲早的事,何必着急,不如好好過看得見的子。”她説完這些,又覺得沒什麼意思,豔麗姐沉浸在悲痛中,也沒力氣罵她忤逆不孝,只顧自己泣。
旬旬靠在椅子上,看着空蕩蕩的走廊以消長夜。
謝憑寧的出現讓旬旬有幾分意外。他得到了消息,趕來的時候還給旬旬帶了件外套,到醫生那裏瞭解了病情後,從學醫者的角度安了一會子和丈母孃。
夜午,哭得筋疲力盡的豔麗姐斜躺在椅子上沉沉入睡,旬旬望着身邊丈夫的側臉,彷彿比以往多了幾分親切。
“住院手續辦了沒,用不用…”旬旬搖頭。
“有什麼需要的你只管説,看我能不能幫上忙。”謝憑寧對子説。
旬旬忽然笑了笑:“謝謝。”謝憑寧沒搞懂她謝什麼,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他卻不知旬旬最的是他現在就在她身邊,這也是她心甘情願留在圍城的理由。世界太大,人太小,固守一方天地遠比漫漫跋涉更讓她心安。而城池裏一個人孤單,兩個人正好,疲憊時一鬆懈,身邊就有個依靠的肩膀,她也只有這點簡單的求,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偏偏要去受那動盪之苦。
接下來的一週,曾教授的病情並沒有起。旬旬、曾毓和豔麗姐三人輪守在病牀前看護。出於曾毓意料之外,習慣了院長夫人養尊處優生活的豔麗姐在照顧昏的老伴時衣不解帶,盡心盡力,只有旬旬知道,擦乾了眼淚的豔麗姐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曾院長的身體就是她革命的本錢。
因為曾毓工作在身,旬旬看着她公司、醫院、約會地點兩頭奔走累得夠嗆,自己再怎麼説也是全職主婦,平裏醫院有事,就主動多擔待些,因此這些天來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裏,對於邵佳荃和池澄小兩口的事也無暇關注了,只偶爾在婆婆或丈夫的電話裏聽他們提起,才知道他們仍在本市。
這,旬旬正與豔麗姐一塊協助護工為曾院長擦身,收到謝憑寧發來一條短信:我在錦頤軒等你。
謝憑寧不是個墨跡的人,能夠三言兩語説清的事,通常不願意去費那指間的功夫,但他唯獨對旬旬時,習慣於用短信代替電話傳達訊息,大概他覺得和她進行文字的沒有談那麼費勁。早些時候,他剛發過短信問曾教授的病情進展,還説好了晚上一起回他爸媽家吃飯。旬旬對這沒頭沒腦冒出來的一句話好是納悶,她壓就不知道錦頤軒是什麼地方,更不清楚丈夫忽然把自己叫到那裏去幹什麼。不過,他那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旬旬習慣了唯他是從,還特意向豔麗姐打聽,這才發覺自己對外界瞭解得太少。連豔麗姐都知道錦頤軒是市內一知名酒店附屬的餐廳,據説環境優雅,菜點緻,收費也不菲。更巧的是,它所屬的酒店恰恰是池澄和邵佳荃下榻之處。
旬旬本想打電話問問丈夫,剛撥了號碼,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還來不及捕捉,手已下意識地掐了電話。她拿起包,對豔麗姐説自己出去一下,攔了輛車直奔謝憑寧所説的地點。
正如豔麗姐所説,錦頤軒就在那間酒店側門一樓顯着的地方,旬旬路上心急如焚,臨到了目的地,反而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正常工作的下午三點,用餐高峯期沒到,餐廳門口的天停車場並未停滿,旬旬輕易在那當中看到了謝憑寧的座駕,他已經到了。她走近幾步,透過餐廳整幅透亮的玻璃外牆,很輕易可以窺見裏面的人。
待會憑寧看到她在門外駐足不前,又要説她莫名其妙了,旬旬也暗笑自己多疑,明明是他約的自己,為什麼要如此戒備警惕,正打算收回自己神經質的念頭,謝憑寧的身影卻就在這時落入了她的視線——還有坐在他對面的邵佳荃。更悲劇的是,旬旬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意外。
或許早在她得知錦頤軒的確切地點時,心裏已暗暗明白他等的人並非自己。
謝憑寧的手機功能齊備,卻有一個特點,發信息時默認收件人為上個聯繫者,除非手動刪除。想是他早上才給她發過信息,一不留神之下就將寫給“某人”的信息誤發到旬旬那裏。
旬旬下意識地退後,將半邊身子隱藏在綴有裝飾簾子的玻璃後面。她聽不見裏面的人在説些什麼,卻能夠從他們的表情看出那並不是一場愉快的談。不僅是邵佳荃,就連一向穩重的謝憑寧也顯得格外動。眼見兩人槍舌戰,一言不合,邵佳荃憤而起身要走,一臉怒的謝憑寧卻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拽回來。邵佳荃咬牙切齒地與他爭辯,謝憑寧出難過的表情,然而兩人握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
旬旬呆呆地看着,説不出那是種什麼覺,不是驚訝,也並非鋭利的痛,就好像你伸出手去輕輕觸碰牆上的裂痕,卻發現它頃刻在指尖崩塌粉碎,沒有一點聲息。
她低下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忽而發覺玻璃窗上倒影出的自己身後多了個重疊的影子,嚇得倒一口涼氣,情不自地往後一縮,正好撞上一具幾乎緊貼着她的身體。
“你嚇死我了!”旬旬看清了那人的臉,方才拍着口沒好氣地説道。
池澄卻依然學着她鬼祟張望的姿勢,臉上寫滿濃厚的興致,像只午睡後看見飛蟲的貓。
“咦,你在看什麼?”旬旬還來不及解釋,他的視線已定格在同樣的一點,過了一會,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