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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肉色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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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嘛,我明白。”趙旬旬説。方才席間她似乎聽到誰提起過,池澄家境頗豐,在自家公司任要職,也稱得上年少有為,和邵佳荃再般配不過。

“我看你就未必明白。”池澄把一片人行道上的落葉踢飛。

“我父親是再婚的,之前我是跟着媽媽,她死後才回到父親身邊。他有錢,但是發家靠的都是我繼母的家底,他們另外有一子一女。我之所以在國外兩年多,不是一心求學,而是那時我爸爸怕繼母不能接受我,所以打發了出去。”趙旬旬點頭,其實她還是明白。她不是沒有在重組家庭生活的經歷,十四歲隨母親嫁入環境猶如天壤之別的曾家,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她心裏從來沒有覺得安定過。只不過她不打算與一個未來的遠房親戚深度討論這個問題。

“你呢?三年前你在幹什麼?”池澄的視線停留在趙旬旬身上。

“辭了工作,嫁人。”

“為什麼?”

“不為什麼。”趙旬旬不也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如她一般,自小勤奮學習,成績不錯,但未必有多熱愛知識;就業後工作尚可,生活足夠,可也從沒有想過要打拼為人上人;到了適婚年齡,嫁一個大家眼裏都還算優秀的男人,婚姻美滿,卻不曾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愛。人活着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選最正常的路會讓自己覺比較安心,沒有為什麼,結局也不會有所不同。當年她在一個知名企業做財務,這樣靠譜的工作讓謝家對她也多了一份滿意,婚後謝憑寧卻希望她迴歸家庭,為他打造一個堅實的後方。她起初是不情願的,不是因為事業心,而是因為不想斷了自己的後路,直到她發覺如果她拒絕,有可能危及婚姻的穩固,再加上謝憑寧主動提出每月將不低於她工作收入的錢匯入她賬户,她才順水推舟同意了。就這麼庸俗。其實趙旬旬不愛錢,但她愛安定。從容的經濟是安定的必要非充分條件,這個她一直是懂的。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又矮了回去,就這三年而言,她連閲歷也未必能俯視小她三歲的池澄。

因為航空公司承諾池澄的行李最晚將於明天夜裏送到他下榻的酒店,所以他在商場不過是挑選貼身的換洗衣物。趙旬旬站在某知名內衣品牌的男士專櫃旁看着左挑右撿的池澄,難堪與錯位油然而生。

在幾個小時前,打死她也不信她的人生經驗裏會包括在商場陪未來的小姨夫買內褲。這讓她覺自己像領着賈寶玉午後睡的秦可卿。再加上並不刻意避嫌的池澄時不時將其中的某一條拎到她面前,問:“你覺得這個怎麼樣?”她只能選擇沉默。

難道要她回答:“我覺得很適合你。”或者“這個顏跟你不搭。”趙旬旬盼望着池澄的挑選儘快結束,但池澄卻顯得興致。為了實現如謝憑寧所説的“早去早回”她橫下心隨便指了一條給他建議。

“我看這個不錯。”趙旬旬説。

“是嗎?”池澄拖長了聲音“你喜歡這個?”趙旬旬簡直要暈過去,他自己的內褲,跟她喜不喜歡有一錢的關係?她把手一揮“還行吧,馬馬虎虎。”

“你自己的也是那麼馬馬虎虎挑來的?”他看起來自然而隨意,彷彿沒有到一絲的突兀,這令趙旬旬也生出了幾分錯覺,難道一直神經過的那個人是她?這個社會已經在她洗牀單的時候不知不覺演變到了外甥媳婦和小姨夫,或者是剛認識三個小時不到的陌生男女並肩挑選並探討內衣褲也習以為常的地步?就好像半個世紀前女人穿上褲子的驚世駭俗到如今早已是小事一樁?

善於合金主的櫃枱小姐也出來攪合,掩嘴對趙旬旬笑道:“不要説還行,好好挑挑,多挑幾條,反正也是穿給你看的嘛!”趙旬旬的臉再度紅到了肚臍。心道:他是穿給你看,穿給你們全家看!她懶得再爭辯,直接舉高那條內褲,斬釘截鐵地問池澄:“買,還是不買?”

“買!就買。”池澄屈服於她的威之下,迅速讓服務員開好小票。趙旬旬鬆了口氣,坐到店面為客人準備的小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翻着圖冊等待他買單。謝憑寧的常起居都是她在打理,可是她過去從來沒有留意過男士的內衣褲會有那麼多繽紛的選擇。

趙旬旬看了好幾頁,池澄的腳還停留在她椅子旁一米開外。她抬頭,發現他在這時才出類似於窘態的表情,這在兩人短暫的相識過程中倒是頭一遭。

池澄強行把趙旬旬叫到一側,小聲對她説:“完了,我忽然想起登機前我把隨身的包一塊行李箱了。”

“然後呢?”趙旬旬也覺得自己不怒而威。

“錢包也在裏面!”

“有沒有搞錯?”温文爾雅的那個趙旬旬被死了,剩下的那個她七孔生煙。

“怎麼可能會有人會把錢包和證件放進託運的行李裏?難道你不知道機場失竊的概率?還有就是萬一行李遺失就意味着你什麼都沒了,就像你現在這樣!正常人會怎麼這麼做?”池澄理虧地攤了攤手:“正常人只是想把兩隻手解放出來?”

“你空出兩隻手來幹什麼?鑽木取火?”池澄默默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psp,趙旬旬無語凝咽。

這個psp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趙旬旬必須為池澄的內褲買單。雖然她是隨時攜帶身份證及其複印件、登機前會買雙份保險的趙旬旬。

他們沉默地走向收銀台。趙旬旬打開錢包,絕望地對池澄説:“我今天沒打算用錢,沒有銀行卡,只帶了兩百塊,從機場打車回來已經用了一半…”

“不會吧?”後面還有人排着隊等待付款,池澄情急下不客氣地接過趙旬旬的錢包翻了翻,果然從身份證後面又翻出五十。

“那是我備着以防不時之需的通費。”

“你肯定還有!”

“沒有了!”

“怎麼可能沒有,要是你錢包被偷了怎麼辦?算我求你,明天加倍還你,三倍,十倍!”趙旬旬艱難地從手袋裏拿出一個鑰匙包“這是我最後應急救命的。”池澄大笑:“現在就是救命的時候。”池澄拎着購物袋,心滿意足地走在臉不甚好看的趙旬旬身旁。

“行了,犯不着生氣。一會去我就讓佳荃先把錢還給你,十倍!”趙旬旬緩緩看向他:“你敢讓我老公和你未婚知道這回事,我就跟你拼命。我今天只是陪你到了商場門口,然後各逛各的,事後會合。”池澄滿不在乎地笑:“看你説的,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我倆有不可告人的姦情。”到達酒店之前趙旬旬都沒有理他。她坐在大堂給謝憑寧打電話,池澄坐到她對面。

“你還不走?”趙旬旬瞪着他。

“我要等謝憑寧下來,當着你的面告訴他剛才你只是陪我到了商店門口。”池澄好整以暇地説。

趙旬旬翻了個白眼,越想越荒唐,最後竟然笑了起來。

“行了,走吧。”

“你陪我了好一陣,我陪你坐一會。你老公下來我就走。”他不再不正經,柔聲正道。趙旬旬搖搖頭,就是個孩子,跟他計較什麼。

她眼中的孩子靜坐了一會,又打開購物袋看了看方才的戰利品,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這真是你的挑中的嗎?”趙旬旬實話實説:“我自己不會選擇這樣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某天睡夢中家裏發生火災,好不容易逃出現場後,穿着條火車圖案的內褲出現在鄰居面前。”池澄用探討的語氣“的會有所改善嗎?”

“聊什麼?”謝憑寧和趙旬旬的公婆終於出現了。其實認真想想,她離開也不過是四十分鐘不到,可又覺得像是四十年。

“聊火車。”趙旬旬飛快地回答,雖然離奇,總好過説在聊內褲。

謝憑寧困惑地笑笑:“火車,的?”

“子彈頭火車。”池澄補充。

“不知道你們在説什麼。”謝憑寧莫名奇妙,不過也沒有多大興趣繼續問下去。

趙旬旬暗道:你當然不知道我們在説什麼,因為全是滿嘴跑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