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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相伴終身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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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的,雖然我們不再是夫,但去世的人畢竟曾是我的岳父。他是個很好的人,我也很難過,你們節哀順變。你媽媽那裏我就不過去打招呼了,我怕她又動起來。”旬旬連連點着頭,她和謝憑寧辦手續之前,要不是死命攔着,豔麗姐差點要跑到女婿單位裏去鬧。離婚後的首次正面打道,介於極度悉與極度陌生之間的兩人,話都不知該從何説起。

謝憑寧到底老到些,沉默片刻,問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我看你氣不太好。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儘管説。”

“沒有什麼,謝謝了。”

“你…還和他在一起?”謝憑寧想問,又有幾分難以啓齒。

“沒有!”旬旬下意識地回答,她心虛地環顧會場四周,希望剛剛來到的謝憑寧沒有發現那人。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謝憑寧有些困惑“那麼説,你離婚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開我?”

“不是的,憑寧。我覺得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我是個能過且過的人,你不一樣,你心裏有值得你在意的人。既然分開了,誰是誰非我也不想再提,希望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準備到外地學習一段時間,去上海。”謝憑寧説出這句話之後顯得輕鬆了許多。

旬旬當然懂了,低頭笑笑。

“這樣也好。”

“旬旬,我也希望你過得好,你是個好…”

“她當然好。”謝憑寧説到一半的話被人打斷,旬旬的視線中出現了材質良的黑西裝下襬,她在心裏哀嘆一聲,有些人,永遠那麼及時地出現在別人最不想看到他的時刻,而且每次都把時機掐得那麼準。

池澄揹負着手站在旬旬身邊,笑盈盈地對謝憑寧道:“多謝你掛念,不過既然婚都離了,好不好也跟你沒關係了。”謝憑寧顯然對他的出現到意外,也不與他爭辯,只淡淡對旬旬説:“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這時,之前問過豔麗姐的某個領導或同事也走到他們身旁,順便打了個招呼。

“你是旬旬吧,嫁出去之後很少見到你了。你叔叔在的時候倒常誇你懂事,他人走得很安詳,你們也別太難過。”旬旬只知道對方很面,興許就住在孃家的同一棟大樓,於是欠了欠身示意謝。那人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到離他最近的池澄手裏。

“這是系裏面老同事們的一點意思,麻煩到你岳母手裏,讓她保重,不要哭壞了身體。”旬旬心裏只聽見“哐啷”一聲,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避雷針,巍然矗立,天生就是用來引雷公電母的。正暈乎乎的,不知道該説什麼好,然而對方拍了拍池澄的肩膀,朝旬旬點了點頭,已然走開。

謝憑寧臉上換做“原來如此”的冷笑。

“我還怕你過得不好,看來是多慮了。”旬旬面紅耳赤,反手推了池澄一把。

“你對別人胡説什麼了?”池澄退了一步,又好氣又好笑。

“我説什麼了?王八蛋多説了一句!他自己那樣以為,又關我什麼事?你別好的壞的都怨我。”

“不怨你怨誰,誰讓你來的,給我滾遠點。”旬旬氣急,也顧不上説得難聽。殊不知謝憑寧見慣了她温良嫺雅的樣子,如今看她在池澄面前撒氣抱怨,活生生就像小兩口打情罵俏。他覺得有些失落,想想自己也失敗的,不願再多説,對旬旬道:“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池澄偏不鹹不淡地添了句:“放心,一定會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好。”

“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來評説!”任謝憑寧涵養再好也不由得怒了“你知道什麼?有什麼資格來指指點點?”池澄依舊揹着手朝旬旬笑“你前夫平時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你受不了他要離婚。”

“旬旬,我再勸你一次,把眼睛擦亮些,這個人就是個情騙子,佳荃着了他的道還不夠,現在還要來招惹你。世上可沒有後悔藥。”謝憑寧這番話也是朝旬旬説的。

旬旬搞不清他們言語不合為什麼不正面鋒,偏一個兩個用她來敲山震虎。

“我不知道你們都在説什麼。”池澄説:“你愛裝糊塗就繼續裝,不過話又説回來,不管我是不是騙子,至少我有情,不像有些人…是,情不能當飯吃,但嫁給一點情都沒有的人,有飯都吃不下去,早離了早好。旬旬,你説是不是這樣。”謝憑寧聽完臉一變,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旬旬目送他走遠,冷冷對剩下的那個人説:“這下你也可以走了,反正你是來攪局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杵在這幹什麼?”

“你太看得起我,我沒那麼大能耐,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他在她身前轉了半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自我覺良好地説:“你看我這身怎麼樣,我看到悼唁之後特意去買的,夠莊嚴肅穆吧?”旬旬沒好氣道,瞄了一眼靈柩的方向説道:“是夠隆重的,換你躺裏面都説得過去。”池澄不以為忤,笑着説:“你不是真心的,我從你眼裏看到了欣賞。”旬旬想吐。

“演得跟真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死者家屬,我是走過場的。”

“那你要自我檢討一下,你媽媽説你也在繼父身邊待了十多年,按説他對你還不錯,怎麼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難過?”的確,整個喪禮過程中,旬旬一滴眼淚都沒。但這並不代表她不傷心。她曾教授給了她們母女風雨無憂的那些年,他這麼撒手辭世,她心裏空落落地。也許是對於這個結局早有所預期,喪禮的瑣事又繁雜,加上她這個人雖沒出息,偏偏淚點高,所以這個時候反倒哭不出來,現在想起來,她親爹去的時候她也是如此。論哭得聲情並茂,豔麗姐珠玉在前,她也不便東施效顰。

旬旬瞪了池澄一眼,不再理會他,可她發覺,自己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四下到處是人,這無異於領着他巡場一週,她只得找了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又停了下來。

“你別纏着我了,我不想讓人誤會。”對於軟硬不吃的人,旬旬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池澄説:“所有的人都誤會,就你不那麼認為,那很有可能大家看到的才是事實,其實是你誤會了。你不討厭我,你是害怕你自己。”旬旬是不討厭池澄,大多數女人都很難對一張好看的、總是朝你笑着的臉説討厭,説了也不是真心的。即使他是將她婚姻上絕路的罪魁禍首,可她的婚姻就好像積木搭建的堡壘,只要底下有一小塊稍稍傾斜,很容易就分崩離析。他是推了她一把的那雙手,雖然目的難明,可她自己也不是堅如磐石。與其説恨,不如説她畏懼他,或者正如他説的,她是害怕他引出的那個陌生的自己。但這畢竟和愛相去甚遠。

“幼稚!不討厭不等於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我幼稚?哼哼!年齡和智商從來就不成正比。”池澄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他笑道:“你前夫才是個幼稚的人。你們離婚前,他給我打過電話…你不知道?”

“他説了什麼?”旬旬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看他的樣子又不像説謊。既然他非要賣關子,她就順着他問下去。

“他生怕我把你騙到爪哇國賣錢,在他眼裏,你就是個涉世不深、患得患失的家庭婦女,沒有什麼生存能力,很容易被人吃得皮都不剩。”

“難道我不是嗎?”

“哈哈!”池澄誇張地笑“我當時就對謝憑寧説,可憐你們在一起幾年,他壓就不瞭解你。”

“這麼説你瞭解我?”旬旬來了興致,她想看看他何德何能,她自己都不瞭解自己。

池澄摸着下巴“我覺得你這個人吧,既悲觀又現實。你相信什麼都是假的,又偏能説服自己把那當真的來看待。來打個比方,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就好像沙漠裏面兩人了路,走着走着,快要彈盡糧絕,忽然前面看到了炊煙呀,城樓呀…同伴覺得有救了,高興地想要撲過去,這時候你就會拿出鐵證如山的理由,説走過去也是死路一條,因為那是海市蜃樓。你的同伴一聽,絕望了,説不定就把剩下的最後半壺水一扔,一頭撞死。你就會把那半壺水撿起來,繼續朝海市蜃樓走,假的就假的,靠着這半壺水,好歹還能在那裏撐過一陣。”旬旬聽完,睜着茫茫然的一雙眼睛,也學他的樣子摸着自己的下巴。她覺得這個姿勢不錯,看起來特深沉,而且像是在思考,哪怕腦袋裏全是漿糊。

“我有一個問題,誰是我的那個同伴?”池澄聳肩“誰知道,反正是個倒黴的傢伙!”池澄墨跡了一陣,忽然接了個電話,説有事也得提前離開。旬旬好歹送走了瘟神,剛鬆了口氣,曾毓一臉困惑地走了過來,指着他的背影問:“那是誰?”旬旬支支吾吾地逃避問題。

“我怎麼覺得有點面?”曾毓若有所思。

旬旬心中一動“你見過他?”她莫名地有些動,這動裏又夾雜着幾分真相揭曉前的畏懼,假如曾毓認識池澄,那就可以肯定她和他過去一定有過集。

曾毓苦苦尋思,最後給出了一個讓旬旬想死的答案。她説:“記不清了,大概是像年初看的一部電視劇裏的男主角。”看旬旬無言以對,曾毓笑着説:“反正還算養眼。你們躲在一邊嘰嘰咕咕,別以為我看不見。快説,他到底是誰?”旬旬臉一紅,立刻被曾毓揪住了把柄,她用手虛指着旬旬“那個…哦,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誰!”興奮之餘,她捉地翻過旬旬的手掌,有模有樣地學她在上面比劃那個名字。

“我沒猜錯吧?”旬旬做了個“噓”的手勢,儘管她也不知道要瞞着誰。

曾毓唏噓不已。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早知道我也不用拒絕連泉的好意。姦夫能來,炮友怎麼就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