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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太少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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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旬離開的時候徵得謝憑寧的同意,除去自己的私人物件,還帶走了那隻老貓。她不喜歡養寵物,但老貓跟了她三年,心裏早已把她當成了主人。當初結束它生涯的邵佳荃已遠走高飛,謝憑寧出於舊情留下了它,但他工作那麼忙,從來就無暇顧及這小東西,況且若是他斷了和邵佳荃之間的那線,還不知道老貓要過上怎樣的子。它已步入暮年,老眼昏花,牙都掉了幾顆,旬旬不想讓它再過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人尚且求個安穩,何況是隻貓。

她揹着沉甸甸的行李回了孃家。豔麗姐還在醫院,旬旬安頓好老貓,坐在沙發,手裏緊緊捏着她的隨身的小包包。那裏面有她分別從家裏若干個隱蔽位置搜出來的防身錢,還有所有屬於她個人的股票、分紅保險、基金,以及婚後購買那套小户型房產的其中一本房產證。

旬旬自懂事以來就從不亂花一分錢,許多別人不經意的零頭她都小心積攢了起來,若不是自認為極穩妥的投資,絕不隨意出手,十四歲以後的壓歲錢她都還能説得出它們的去處和用途。按説積少成多,她原本也有筆可觀的積蓄,但現金大部分都已用在曾教授的特效藥上,剩餘的多半一時半會折不了現,只除了一筆叫做“一無所有基金”的錢。顧名思義,這筆錢就是在她窮途末路一無所有的時候用來活命的東西,就好像宇航員在太空中的終極安全方案,此方案一啓動,再無退路可言。只有曾毓聽説過這個名目的存在,當時幾乎沒笑個半死,但這筆錢有多少,又存放在什麼地方,除了旬旬自己,再沒有任何人知道。旬旬心裏希望這筆錢永遠都用不上,但又總覺得必然有用得到它的時候,想來想去都是矛盾。

現在,這些東西全都在她的小包包裏,那是她的身家命。即使離婚後謝憑寧什麼都不給她,憑藉着這些積累,她好歹可以撐過一陣,最壞也能維持到重新找到工作,開始新的正常生活。所以,她將它捏得那麼緊,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抓住的、牢靠的東西。

旬旬定下神來,就開始認真思索用什麼方式才能讓豔麗姐儘可能平靜地接受她離婚的事實,這是眼前需要解決的頭等大事。然而就在這時,她接到了婆婆家裏打來的電話。

謝母一聽見旬旬的聲音,就心急火燎地讓她趕緊來一趟,旬旬心一慌,原本還想問為什麼,卻在電話裏隱約聽到了豔麗姐哭鬧的聲音,頓時明白了大半,心也涼了半截。

滿頭熱汗地趕到婆婆家,旬旬一推開門,看到的果然是一片混亂。豔麗姐坐在客廳中央的地板上,心盤好的髮髻亂成了一坨,濃妝被眼淚糊開之後,若不是旬旬太悉她的肢體語言,第一時間都不敢確認那是她親媽。茶几上的報紙雜誌散落一地,謝父珍愛的青花瓷瓶也碎了兩個,謝家兩老手足無措地分別站立在親家母身旁一米開外,謝母唉聲嘆氣,謝父反覆推着鼻樑上的眼鏡。謝憑寧也在她之前趕到,滿臉無奈和茫然。

“你可算是來了,趕緊的,把你媽扶起來,她要真在我們家出了什麼事,這子也沒法過了。”謝母一見旬旬,有如見到救星。

旬旬剋制住昏過去算了的念頭,幾步上前就要去攙豔麗姐。她帶着哭腔問道:“媽,你這是幹什麼呀?”

“我的女兒,你就和你媽一樣命苦!媽看錯人了,早知道他們一家是那樣沒良心,就不該把你往火坑裏推!”豔麗姐一見女兒出現,非但不肯起來,反倒哭得更加傷心。

“我們怎麼沒良心,哪裏又對不起你女兒?親家母,你可不要含血噴人。”謝母情急道。

豔麗姐虛蹬着‮腿雙‬喊:“你們是文化人,我説不過你們,可要是我要真有狗血,非潑你們一頭一臉。我們旬旬一個大好的黃花閨女嫁進你們家,給你們兒子做牛做馬,現在你兒子膩了她,説離婚就離婚,天底下沒這個理!”

“媽你別胡説,你先起來,我們回家再説。”旬旬慌不迭勸道。

“誰説要離婚,啊?憑寧?誰説你們要離婚?”謝母震驚之下扯着兒子的衣袖,謝憑寧煩不勝煩。

在豔麗姐的哭鬧和謝憑寧的辯白中,旬旬總算大致搞清楚這樁是非的來龍去脈。原來,曾教授病情剛有起,豔麗姐得知醫院正巧引進了一台造價昂貴的醫療儀器,專門用於腦昏患者的輔助治療。由於僧多粥少,許久才能輪到患者使用一回,哪怕豔麗姐説破了嘴皮子,在醫生那裏使盡了手腕,也沒能將那台機器長久地留在曾教授的病房。豔麗姐愛夫心切,盼着這儀器能讓曾教授儘快甦醒,想到自己女婿在衞生局工作,又負責要害部門,所以一通電話打到謝憑寧那裏,讓他代為出面,迫使醫院賣他這個人情。

接到電話時的謝憑寧應該剛剛目送子收拾東西離家,他按捺住情緒給了不知道會不會加上個“前”字的丈母孃答覆,那就是他也沒有辦法強迫醫院徇這個私。豔麗姐失望之餘就來了氣,又想到女兒旬旬前不久隱約提起他在外面有了人,怒從心起,當下就斥責謝憑寧沒把他老婆和孃家看在眼裏。

估計是豔麗姐罵得實在難聽,謝憑寧心裏也有氣,實在忍無可忍就實話告訴了她,自己和旬旬就快離婚了。

豔麗姐一聽“離婚”二字,這還了得,摔了手機二話不説就衝到謝家來論理。恰好謝家兩老晨練回來,撞了個正着。豔麗姐連哭帶罵,將一輩子沒説過幾句重話的謝家兩老得焦頭爛額,實在沒有法子,才一通電話將兒子媳婦叫了回來,於是有了這出三堂會審。

“還用問,你們養的好兒子,在外面勾三搭四,盡和那些不要臉的女人在一起,這還算了,現在混賬到家裏頭的老婆都不要,居然好意思離婚,我呸!”豔麗姐做院長夫人多年,言鄙語雖收了起來,但罵戰的基本功還是在的。

謝父血壓高,一聽親家這話,當下氣急地看着兒子,整個人都搖搖墜。謝母趕緊去扶老伴,自然也想到邵佳荃此番回來又忽然離去的蹊蹺,心裏已暗暗為不爭氣的兒子叫苦,被得也是滿臉通紅。

“憑寧啊憑寧,放着好生生的子不過,你…你讓我們怎麼説你!”謝憑寧看着為自己無端受盡責難的老父老母,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忙着上前幫忙扶着父親。

“養兒不教是誰的錯,你們説是正經人家,到頭來做的都是偷雞摸狗的事!”豔麗姐看穿了親家的心虛,説得更來勁了。

謝憑寧眼看老父臉灰敗,再好的涵養也拋到腦後,看向呆呆蹲在豔麗姐身邊的旬旬,長嘆一聲道:“旬旬,你自己説,是誰提出的離婚?”豔麗姐停頓片刻,掃了女兒一眼,繼續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女兒是個老實孩子,就算是她提出離婚,那也是被你們得沒路可走了!”謝憑寧冷笑:“你太不瞭解你女兒,她的路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你什麼意思?”豔麗姐聽不懂這話。

“什麼意思,我不想説,你女兒心裏最清楚!”豔麗姐一把揪得旬旬身體一晃。

“旬旬,你大膽説,他是怎麼欺負你的?”謝家兩老也不再出聲,看看兒子,又看看媳婦。

“你説啊,你怕什麼,説啊,説啊,快説啊…”豔麗姐還在不依不饒。公婆的困惑,謝憑寧的冷淡…旬旬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一切,好像她最害怕什麼,什麼就會變本加厲地襲來。她抱住頭喊了一聲:“別吵了!是我的錯,是我提出的離婚,我在外面和別的男人鬼混…你們都滿意了?”豔麗姐像屏幕裏的人物被按了暫停鍵的,活活地定住了幾秒。

“真的?這是真的?”旬旬沒有回答,謝憑寧也沒有回答。

“你這個死孩子,我白養你了。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的死鬼老爸嗎?對得起吃過的苦嗎?對得起躺在病牀上的叔叔嗎…”豔麗姐接受現實之後開始沒頭沒腦地往女兒身上拍打。謝憑寧看不下去,過來拉開旬旬,喝道:“別鬧了,這裏不是撒潑的地方!”

“關你什麼事,我教訓我女兒,如果不是你…”旬旬在她扯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之前站了起來,理了理被她扯亂的衣服,漠然道:“媽,我先走了,你要是還有臉,就繼續鬧下去吧。”她旁若無人地走到謝家大門口,謝憑寧有些擔憂,上前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