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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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體質倒是奇怪,那麼多的臨牀試驗者沒有一個產生排斥反應,就你居然過成這樣。”盧矢延一邊做着消毒工作,一邊盯着殘肢接口處潰爛的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蘇雨沒有接話。盧矢延這句話其實是説給她媽媽聽的,畢竟這高科技的新一代仿生手是他極力推薦給她的母親,説什麼可以通過電極與使用者的神經系統相連,經過幾個月的康復訓練後使用者就能通過意念支配仿生手做一些簡單的動作,而且排斥率幾乎為零。
蘇雨知道,盧矢延可能害怕失去這份薪水十分優渥的工作。
“那怎麼辦?小雨的體質是不是不能佩戴它?”蘇雨的母親盧漫涓望着女兒紅得異常的左手斷口處,憂心忡忡地問道。
“也不能這麼説,只是還需要研發一種新的材質作為仿生手的外殼,可能還要等一段時。”
“那就好那就好…”盧漫涓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蘇雨至始至終都沒什麼反應,只是盯着盧矢延的手發呆。盧矢延的手纖細修長,皮膚白乾淨,指甲也修剪得十分齊整,泛着健康的淡粉,看起來特別賞心悦目,只是生在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身上,顯得稍微不協調了點。
這雙手可能由於長期握手術刀的緣故,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有一層厚厚的繭。此刻它正拿着夾有酒棉球的鑷子,十分靈活地擦拭自己的殘肢,蘇雨覺得它生得特別好看,和自己的手一樣秀氣,這麼想着,她就忽然覺得這雙手有些刺痛了她的眼,便立刻別過頭去。
“怎麼了?很痛?”盧矢延見蘇雨臉蒼白,趕緊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蘇雨對盧矢延搖搖頭,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本想掛掉,但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您好,請問您是周越澤的監護人嗎?我是他的輔導員趙唯楹。”
“周越澤的誰?”蘇雨懷疑自己聽錯了。
“監護人?”電話那端的聲音帶着些不確定。
蘇雨:“…”趙唯楹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再次看了下學生的資料表,在監護人一欄裏只有一串十一位的阿拉伯數字,並沒有標明二者的關係。
“難道是我打錯了…奇怪,是這個號碼啊…難不成是號碼填錯了?”她疑惑地自言自語。
“我…是。”良久,蘇雨才一邊嘴角搐,一邊艱難地説出了兩個字。
vip病房內,蘇雨拘謹地坐在一張病牀旁,時不時對病牀上的人笑笑,笑得僵硬又尷尬。
周建江一雙眼睛不停地打量面前的女人,那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蘇雨多心,總覺得很像一位長輩看晚輩的眼神,或者説,像一個公公看未來兒媳的眼神,慈愛有加,隱隱帶着審視,饒是蘇雨覺得自己對世事夠冷淡夠心如死水,也心底一陣發,硬是被他出了“小女人的嬌羞”來…
一刻鐘過後,蘇雨總算坐不住,起身打破沉默道:“叔叔,我帶了些水果過來,您要嚐嚐嗎?我幫您洗一個蘋果吧?”這是她專門從家裏的農莊採摘的水果,絕對新鮮無農藥,因為周建江患有腎衰竭,所以她特意避開了含鉀量高的品種。
“噢,好好好…”周建江十分熱情地應道,語氣中似乎有一些討好的意味。
蘇雨挑了一個比較大的蘋果,這才發現自己今天戴了手套,而左手的假肢除了美觀不能做任何動作,單憑右手掉右手的手套又有些吃力。幸好這時來看望周建江的他的同事見她戴着手套,便順手接了過來,説道:“我幫你洗,免得你手套還要了再戴。”
“謝謝您,您要吃什麼水果隨便拿。”蘇雨謝道。
這時虛掩的病房門外微微探進來了一個腦袋,有些小心翼翼的,蘇雨走過去打開房門,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扎着長長的馬尾辮,留着齊整的劉海,兩邊還故意留了兩小碎髮貼在耳朵旁,看起來清純又漂亮。
小姑娘巡視了偌大的病房一圈,似是沒有見到她想要見到的人,臉上不免出失望的神。過了一小會兒,她才看着面前的蘇雨禮貌地説道:“你好,我是越澤的同學,我聽説他的爸爸生病了,特意過來探望叔叔,這裏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可以幫到他。請問你是越澤的…”她的聲音軟糯清脆,和她那甜美的形象十分吻合。
“噢…我是他的姐姐。”蘇雨笑着答道。
“姐姐?”小姑娘顯然沒有那麼好糊,一雙黑眸烏溜溜地轉着,好像在思考什麼。
“我聽説他是獨生子,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的堂姐表姐啊。”她若有所指道。
小姑娘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在猜測蘇雨的年齡。在她看來,蘇雨是一個十分矛盾的女人。看五官和皮膚,她應該和自己的年齡差不了多少,可是和自己的同齡人比起來,她給人的覺很不一樣,如果説自己身邊的同齡人是一幅彩絢麗的水彩畫,那麼她就像是一幅灰濛濛的黑白素描,褪去了一切的花樣年華和光溢彩,只剩下一片荒涼和寂寥。説得誇張一點,她特別像一個生無可戀的人。
所以,她究竟幾歲?究竟會不會是越澤的女朋友呢?
“噢,我是他媽媽孃家的遠房表姐。平時幾乎沒怎麼往來,這次因為他爸爸身體不舒服,又缺人照顧,我正好在休假,所以就過來幫忙了。”蘇雨解釋道。
小姑娘見蘇雨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也不再懷疑,就將手裏的信封袋遞給蘇雨。
“表姐這是我攢了好幾年的零花錢,希望可以解你們的燃眉之急。”她説完,有些躊躇不決,想説什麼,卻又遲遲沒有開口,只是張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蘇雨。
蘇雨接過來,因為沒有打開信封,所以無法確定裏面裝了多少錢,不過據重量推斷,肯定至少有一萬塊。
“那真是太謝你了!”她禮貌地致謝,在觸到小姑娘矛盾的目光時,瞭然道:“小姑娘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等越澤回來時我一定告訴他他有一個這麼義氣的同學。”小姑娘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大聲道:“表姐我叫舒玥,假如越澤還有什麼困難,你和他説盡管來找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助她。”蘇雨點點頭,到有些好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透明得像張白紙,明明想説出自己的名字讓周越澤對自己有好印象,卻又礙於“做好事不留名”的包袱,心裏糾結得不行,看起來十分可愛有趣。
後來小姑娘陪蘇雨和周建江坐了一會兒,可能因為有什麼急事,最後只能遺憾地起身準備離開,而周建江的同事下午還要上班,就打算順便和她一起走。蘇雨送兩人到樓梯口後回到病房,就聽見周建江笑呵呵地説道:“小丫頭我知道你是越澤還沒過門的媳婦兒,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還有那什麼氣質,我就知道你是那個蘇家的長孫女對不對?”蘇雨今天穿着一件灰黑的斗篷呢外套,十分低調的風格,但畢竟是出自世界頂級設計師之手,布料又是用最好的,自然穿在人身上很有檔次,而且蘇雨畢竟是出自豪門世家,縱使沒有刻意,舉手投足間也難免出那種大户人家的貴氣。
蘇雨愣了愣,只能笑笑。一開始她質疑過周越澤是周家二兒子的骨,但現在見到周建江,忽然有些相信了。
周越澤和周建江兩人的長相,可以説是兩個極端,前者緻漂亮得過分,後者實在不怎麼好看。周建江的眉黃而稀疏,眼睛小而突出,目光轉間總透着一股莫名的鬼鬼祟祟,説難聽一點就是有些賊眉鼠眼。而且他鼻樑扁塌,鼻頭很大,嘴巴也不小,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臉蠟黃無光,恐怕無論是誰看了,都不相信周越澤和他有什麼血緣關係。
蘇雨等了很久,都不見周越澤回來,她下午和孫筱雅約好去看一部新上映的恐怖片,只好打算明天再過來碰碰運氣。説來也新奇,周越澤竟然連手機都沒有,現在手機的價格可不比九十年代剛問世的那會兒,聽説最便宜的手機還不用花五十塊就能買到,而且接聽功能都有,作為聯絡工具也算綽綽有餘了。這周越澤不買手機不太像是因為經濟困難啊。
起身與周建江告別,蘇雨在走出病房不遠的地方時意外地聽到了走廊盡頭響起了一道女聲。
“越澤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密碼是你的生,你拿去給你爸爸看病吧。”蘇雨停住腳步回過頭,果不其然看見周越澤正站在離她七八米遠的地方,一個穿着奇裝怪服的女孩正背對着她。
周越澤身上穿着一件淡藍的牛仔外套,青人,只是衣領處似乎有一小塊黃的污點,有些破壞了美。
“謝謝你。”周越澤接過女孩手上的,臉上的表情很淡。
看來無論在什麼年代,長得好看的人總是很吃香,又來了一個雪中送炭的小姑娘了。蘇雨在心裏幽幽地説道。
女孩頓了頓,良久才終於鼓起勇氣,語帶哀求道:“越澤,我可以吻你嗎?只是一下下。”她有些痴地盯着周越澤鮮紅粉的雙。她以前只知道有些女孩子嘴好看得令人想一親芳澤,而且那通常還是塗抹過彩之後的效果,可是直到遇見周越澤,她才知道真正漂亮的嘴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周越澤揚起嘴角,若干秒後,猛地摟住女孩的肢將她的身子提了起來,然後俯下身去…
周越澤吻得不算長也不算短,吻得不算認真也不算敷衍,在他鬆開女孩之後,女孩大概是受寵若驚,忽然喜極而泣。
“你先回去吧,我現在要去看看我爸,下次請你吃飯。”他説道,神如常。
蘇雨想,女孩一定喜歡周越澤喜歡到了深入骨髓,當你十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哪怕他只是多看你一眼,你都能高興好幾天。
“好,我等你。”女孩説完,就很開心地轉過身,結果在看見蘇雨的時候,大概是介意剛才自己接吻被她看到,就很兇地瞪了她一眼。
蘇雨愕然。女孩的臉上化着有些拙劣的妝容,下嘴鑲着一個銀的釘,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太妹。
女孩離開後,周越澤一言不發地走到蘇雨面前,挑眉看她,像是知道她找他有事。
“今天你的輔導員打我電話,説你已經半個月都沒去上課,被學生部點名了好幾次,再這樣下去學校可能要開除了。”蘇雨開門見山道。
周越澤怔了怔,隨後揚眉微笑道:“對不住,我家裏沒什麼親戚,我爸現在身體也不方便,正好前陣子我媽媽給了我你的號碼,我就順便填你的了。”他雖然嘴上這麼説,但完全聽不出一點歉意。
蘇雨也不和他計較,繼續道:“在你來醫院之前,一個叫舒玥的女同學送了些錢過來,那是她攢了好幾年的零花錢。”她強調道,又驀地想到方才那個看起來有些叛逆的女孩,忍不住繼續補充:“她比剛才這個女孩應該懂事多了,長得也很不錯。”周越澤意味不明地看着蘇雨,似笑非笑道:“給我送錢的女孩還有好幾個,你要不要都幫我看看,哪一個最懂事?”蘇雨無言。是不是很多人都會不懂得珍惜自己目前所擁有的,比如她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比別人有錢就到幸福,而周越澤也不會因為異對自己的真心而動…
“你明天就回學校上課吧,不要再逃課了。”蘇雨對周越澤説道,她希望他能聽得懂她的話。
周越澤望着蘇雨,輕聲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