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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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書文進出皇宮只為那一紙協議,卻不想連人也順帶做了,後來書文與我説,在宮內奪人命其實並非像我想的如此簡單,只因目前新舊帝位替,前方戰事又起,得朝裏宮裏都是人心惶惶,守備自然不如早前森嚴。而且退了位的皇帝,又中風着,哪會像之前那樣被人重視,不過也是放他在角落自生自滅罷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不如幫忙做件善事,早死早超生。
他説的理所應當,我聽得目瞪口呆,別瞧他面上温文,骨子裏辦事不定比聞人翼更為很辣。
我又問他,如果見到有琴淵,他打算如何,書文想了想,與我説,和他談談。
我眉梢一跳,談,這有什麼好談的,難道説要領着我上門去向有琴淵討公道?
至此之後我都在思考如何令他打消這個念頭。我心知書文不是好惹的,但有琴淵又豈是好惹的主?書文如今並非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他背後還有整個逍遙宮,一旦出事,牽扯甚大,皇帝如果決定要滅一個江湖教派,饒他們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難以抗抵的。也難怪下面的護法不喜歡我,為了我,不免令他分了太多心神,簡直把正事都要拋到腦後去了。
從有琴淵那方來説,新帝登基也不過兩年功夫,原本國內秩序都還未順理妥當,若當家人此時出了事,諾大一個國家,定會變得四分五裂,到時外憂內禍,又不知會有多少人丟掉命。算到頭來,我還不是罪魁禍首?
與有琴淵之間的仇怨我早已想開,旁人又何必如此執拗。
初夏時節,我三人方才行至魁星之境。
魁星偏西,這崇州城內,民俗民情頗有些外兒女的豪邁,語言衣飾也與崟月曜大不相同。腳步輕快的踏在青石路面上,東張西望,只覺新奇。按理説如今三國劍拔弩張,但魁星國內卻是一派喜氣,細一打聽,原是皇帝大婚在即。街道兩旁,各家門前都自高掛起一盞紅燈籠,着風兒,無規律的飄來蕩去,看得人心情也頗為愉悦。
在城內尋了間客棧住下,吃飯時,只聽旁人隱約説起“崟月”二字,不覺豎起耳朵。
聞人翼用筷子敲的我飯碗“噹噹”作響,冷聲道:“吃飯。”
“等會。”我撥開他的筷子,側耳傾聽,怎奈言語不通,嘰裏咕嚕,完全的不知所謂。
文書發話道:“你要想知道,一會我出去打聽打聽,吃飯時候就好好吃飯。”我收回心神“哦”了一聲,低頭認真吃飯,不知怎的,只要書文一説話,我都是言聽計從,不敢忤逆,對此聞人翼也是頗有微詞。
晚飯後,我與聞人翼回房下棋,直到亥時初刻,城中宵,書文才乘着夜回到客棧。
“你猜猜,這次魁星皇帝大婚,對象是誰?”
“這我怎麼能猜的到,學長,你也別賣關子啦,一次把話説完得了!”
“是…”他嘴角上彎,帶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有琴淵。”我頓覺耳邊轟的一聲,愣在那裏,不知該作何表情。
“有,有…琴淵?”聞人翼也出些微吃驚的表情:“他們兩人是如何搭上的?”
“可是…可是…這樣可以嗎?”我磕磕巴巴的口吃起來“魁星的皇帝,和崟月的皇帝,結婚…這…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兩國的大臣能答應麼?”書文抬手摸摸下巴:“雖有些意外,倒也不會不合常理。”頓了頓,忽然笑道:“你瞧我,忘了與你説,魁星的皇帝…是女人,你一定是誤會以為皇帝聯姻,是兩個男人成婚吧。”我腦筋一時還轉不過彎來:“女人?女人…”重複了兩聲才疏通思路“女人!原來是女帝,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撓了撓頭,笑起來“我剛才以為兩個皇帝,兩個男人,要大張旗鼓的聯姻,合併兩國呢,真可笑!”書文道:“魁星皇室向來人丁單薄,傳到這一代更是隻育了一女,皇帝撒手人寰的早,那年的歐陽謹華不過十歲,便由左輔右宰扶持登基,眨眼八年過去,十八歲的女子,正是大好年華。事情發生在三個月前,起因是為了選婿,歐陽謹華因為不滿大小事宜全由宰輔決定,便偷偷溜出皇宮,輾轉到了崟月。”我問:“碰上了有琴淵?”書文點點頭:“適逢有琴淵微服出訪,體察民情,據説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如此一來,歐陽謹華回到國內,便死活要下嫁崟月皇帝。”我喟嘆道:“簡直就是一出活古代愛情劇嘛!”聞人翼撇了我一眼,我回瞪他:“看我做什麼?!”聞人翼慢慢側頭過去,淡淡道:“沒什麼。”書文繼續道:“自然事情不會那麼順利,朝中反對聲一片,但女皇十分堅持,竟不惜以死相挾,崟月那邊也做出退讓,有琴淵答應解散後宮,從此只一心一意對待歐陽謹華,與她江山共享,才最終解決了這整件事。”我驚訝道:“解散整個後宮?他果真豁出去了,不過這原本不是好的事麼,又何必反對呢?”書文搖頭道:“聯姻意味着將來兩國將成一國,而且魁星女皇是下嫁,等於被崟月併,你説朝內上下豈會甘心成為附屬?”
“其實如此兵不血刃統一兩國,未嘗不是件好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道理亙古不變,有琴淵又早有一統三國的野心,如此一來,得益的會是百姓吧,只可惜仗還是要打…”我黯然垂首“現下情勢非常不利曜,如無意外,一統三國之人最終將會是有琴淵,到時,承琪…不知會如何…”聞人翼涼涼道:“他的事,與你無干。”書文微笑説:“將來的事,誰也不知道。”話鋒一轉,冰冰涼涼道:“只怕有的人,活不到那時。”我心頭頓時一緊,猶豫了片刻,道:“關於有琴淵…我覺得,還是,還是…太危險,你們,到時我們一起走,他…你們還是別…”書文看着我,濃眉越蹙越緊:“他一次又一次的對你…你還捨不得他死,是否真的對他…”我蹭的從牀上跳起來,擺手不迭:“不是不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怎麼説呢,我早就想開了。他把我送去曜,又對我下毒,再加上這次忽然撕毀協議挑起戰爭,的確,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我,完全不顧我的安危,但這一切,只是他作為一個皇帝應該做的。我曾許多次問過自己,如果我是崟月的皇帝,會如何做?犧牲我,或是犧牲崟月的子民,答案再明顯不過。他對我固然不好,但只因我是有琴玲瓏,如果今我是另一人,他不見得會那樣待我,學長,你説是不是這個道理?”書文沉默不語,不斷用手指撫摸我的髮絲,從發頂至髮梢,一遍又一遍。
良久,他輕輕道:“你不想他死?”聞人翼話説:“不可能。”我嘆了一聲:“他死了又如何?你們認為他的死,會帶給我許多快樂?錯了,只有負擔。就目前來説,他是不可替代的,一旦死去,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你們不是不知道,我已經把與他的恩怨擺在一邊了,你們…為何不行?”他們二人對視一眼,皆默然無語。
最終,書文輕嘆了一聲:“好,我答應你,除非他再次危機到你的命,危及到我們的命。”我笑了笑,又看向聞人翼:“翼,你呢?”聞人翼看看我,偏過頭去,含糊的“嗯”了聲。
終於鬆下一口氣,我含笑拍了拍書文的肩頭,又走去拍了拍聞人翼“這樣多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與他的事,我自會好好處理,你們還是把全副心力放在八大派上吧,省的梅護法又心生不滿,尋了機會來要我的命!”聞人翼瞟我一眼“哼”了聲。
書文則笑了笑,搖頭嘆道:“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