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無纓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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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奔到林邊，忽然停住腳步。

路旁的大樹下躺着兩具屍體，正足林劍歡的兩名侍衞。

胡歡走近一看，只見每具屍體的頸子上都有兩個制錢大小的斑點，一黑一紅，顏分明，不訝然道:“咦？這是什麼功夫傷的？”玉星走上去瞧了瞧，道:“倒有點像峨嵋的陰陽指。

林中有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説話間，潘秋貴自林中緩步而出。

胡歡笑笑道:“想不到潘老闆竟是峨嵋派的高手，失敬，失敬。”潘秋貴搖頭道:“胡老弟誤會了，潘某出身少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跟峨嵋派可扯不上一點關係。”胡歡想了想，道:“莫非是金玉堂乾的？”潘秋貴道:“對，此人深藏不，兩位再碰到他，可得格外當心。”胡歡苦笑道:“看來這條路是越來越難走了。”潘秋貴道:“胡老弟放心，只要你相信我，任何人想動你都不容易。”胡歡道:“如果我信不過潘老闆，當初就不會走進聚英客棧。”潘秋貴道:“胡老弟既然這麼説，事情就好辦，現在城裏太亂，我想請兩值到城外躲兩天，不知兩位意下如何？”胡歡道:“城外就安全麼？”潘秋貴道:“只要兩位肯依潘某的安排行事，潘某就敢擔保兩位的安全。”胡歡突然朝林裏望了一眼。

潘秋貴立刻道:“老弟放心，裏邊是自己人。”胡歡笑了笑，道:“潘老闆不妨把你的安排説出來，大家也好有個商量。”潘秋貴道:“離城十里，有個叫十里屯的小村莊，我想兩位一定走過。”胡歡道:“恩。”潘秋貴道:“村尾有户人家，本是一對年輕夫婦住的，那對夫婦已被留在城裏。”胡歡道:“潘老闆是想叫我們冒充那對夫婦住進去？”潘秋貴道:“不錯，那對夫婦經常拉柴進城的牛車，現在就停在林子那邊的大道上，兩位只要稍微裝扮一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趕車回去。”胡歡想了想，道:“好，一切就依潘老闆吩咐。”（四）牛車緩慢地行駛在林邊的大道上。

車上載着些用雜貨，刀劍暗藏在雜貨下面。

胡歡坐在車轅上，玉星斜靠在他身後，兩人士裏士氣的打扮，極像-對鄉下夫。

時光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幾輛車馳過，也都是趕進城送貨的，絕少跟他們同一個方向。

胡歡頭垂得很低，好像在打盹，但碰到錯車的時候，他也自然會懶洋洋地揮動着鞭子，將車往邊上趕。

玉星不好笑道:“我瞧你趕車的功夫還不錯嘛！”胡歡道:“那當然，有時候連馬五都很佩服我。”玉星道:“你跟蛇鞭馬五認識多久了？”胡歡道:“整整十五年。”玉星道:“當初是他救了你，還是你救了他？”胡歡道:“都不是，是他媽媽看上了我。”玉星嚇了一跳，道:“啊？他媽媽不是很老麼？”胡歡用鞭子敲着她的頭，道:“你這小腦袋裏裝的怎麼竟是髒東西！她不老，能收我做乾兒子麼？”玉星抱着頭笑了半晌，道:“神手葉曉嵐呢？”胡歡道:“在他第一次逃家的時候，我就認識了他，算起來也有八九年了。”玉星訝然道:“他為什麼要逃家？”胡歡道:“因為他看上一個比他大十幾歲的女人。”玉星問道:“他想認她做乾媽？”胡歡道:“不，他想討她做老婆。”玉星格格一陣嬌笑，道:“後來呢？”胡歡道:“後來那女人嫁了，他傷心得坐在路邊哭.我看他可憐，才把他送回去。”玉星道:“你認識他家？”胡歡道:“我當然不認識，不過在江湖上提起江陵葉家，幾乎每個人都曉得，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玉星詫異道:“你説他是江陵葉家的子弟？”胡歡道:“不錯。”玉星道:“江陵葉家，以法馳名武林，他為什麼去學變戲法？”胡歡道:“因為那個女人是走鋼索的，為了接近她。才不得不投師學藝。”玉星道:“你説他第一次逃家，你就認識池，難道他經常逃家？”胡歡道:“不錯，總之他看上一個女人就逃-次家，到現在究竟逃了多少次，只怕他自己都已算不清。”玉星道:“這次他又看上了誰？”胡歡道:“只有這次例外，這次是他家裏要替他討老婆，把他出來的。”玉星道:“你的朋友倒是什麼怪人都有。”胡歡道:“你錯了，不是怪，是格，我認為他們每個人都很可愛。”玉星笑了笑，道:“還有潘秋貴呢？”胡歡道:“咦？你一再調查我的朋友幹什麼？”玉星道:“我經常冒充你老婆，不把你身邊的關係搞清楚怎麼成？”胡歡道:“你好像還冒充得蠻過癮？”玉星道:“到目前為止，滋味好像還不錯。”胡歡嘆了口氣，道:“我卻已倒盡了胃口。”玉星怔怔道:“為什麼？我哪一點不好？”胡歡道:“你既不替我鋪牀，也不替我按摩，你這種老婆，我要來做什麼用？”玉星道:“好吧！我替你按摩，你就快點告訴我吧！”説着，果真在背後替他推拿起來。

胡歡一臉過癮相道:“你要我告訴你什麼？”玉星道:“潘秋貴的事呀！”胡歡道:“潘秋貴本就不是我的朋友。”玉星意外道:“既然不是你的朋友，你為什麼如此相信他？”胡歡道:“那是因為他是月會崇陽分舵的負責人。”玉星道:“我看他辦法好像大得很。”胡歡道:“人手多，好辦事。”玉星道:“比神刀侯的手下還多？”胡歡道:“多得太多了，若以人數而論，月會應該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幫派。”玉星道:“可是看上去，他好像對金玉堂還是十分顧忌。”胡歡道:“這就叫強龍難壓地頭蛇，在崇陽，朝廷的勢力都沒有他大，何況一個江湖上的幫派？”玉星道:“你是否早就知道潘秋貴是月會的人？”胡歡道:“不錯。”玉星道:“按説他的身份應該很隱秘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胡歡道:“朋友告訴我的。”玉星道:“哪個朋友？”胡歡閉口不言，只顧趕車。

玉星道:“就算你不説，我也猜得出來。”胡歡道:“哦？你猜猜看？”玉星道:“是不是楚天風？”胡歡訝然道:“咦？你還真有兩套，居然被你猜中了。”玉星得意地笑笑道:“楚天風是誰？”胡歡道:“當然是子胡歡的朋友。”玉星使勁兒在他背上捶了一下，道:“廢話，誰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胡歡道:“那麼你想知道什麼？”玉星道:“我想知道他的人品、家世、武功，以及目前的身份等等。”胡歡道:“你要知道這麼多幹嘛？是不是想叫我替你作媒？”玉星狠狠地在他上擰了一把。

胡歡齜牙咧嘴，做痛苦狀。

玉星道:“他的人品，比秦十三怎麼樣？”胡歡道:“差不多。”玉星道:“家世呢？”胡歡道:“差不多。”玉星道:“武功呢？”胡歡道:“差不多。”玉星沒好氣道:“身份呢？”胡歡道:“也差不多。”玉星氣得兩腳在車板上一陣亂跺，道:“你究竟肯不肯説？”胡歡嘆道:“我想説.可是直到現在，我的還痛得要命，你叫我怎麼有心思説？”玉星急忙在剛剛扭過的地方又又，連哈帶哄，灌足了湯。

胡歡這才滿意道:“其實楚天風和秦十三完全是兩種人，走的也是完全相反的方向。”玉星道:“哦。”胡歡道:“他是世家子弟，名將之後，人品好、學問好、武功更好，如非生在這個時候，他一定是一員名將。”玉星道:“那麼現在呢？他在月會里幹什麼？職位是不是很高？”胡歡接頭道:“他到月會也並不太久，目的僅是藏身避禍，縱然給他較高的職務，只怕他也未必肯幹。”玉星不奇怪道:“他和你完全是兩種人、怎麼會跟你上朋友？”胡歡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説我不配跟他做朋友？”玉星突然一拍大腿，道:“哦，我幾乎忘了，你也是武林名門弟子.南宮胡家的後人。”胡歡撥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所以今後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更不可亂碰我。”玉星一怔、道:“為什麼？”胡歡道:“如果我是南宮胡家的後人，就等於江大小姐的老公，你整天跟我泡在一起。

遲早有一天會被她殺綽。”玉星黯然道:“她要殺就讓她殺吧！”胡歡道:“咦？你好像-點都不怕？”玉星道:“有什麼好伯的？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老婆殺了我，我們剛好恩怨兩清。”胡歡又拿鞭子敲着她的頭，道:“你是不是餘毒未淨，腦筋被毒壞了？你怎麼每天都想死？”玉星嘆門氣。道:“我和你們不-樣，你們都有顯赫的家世，而我呢？什麼都沒有，甚至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你説我這種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胡歡道:“你不是姓玉嗎？”玉星道:“有姓玉的嗎？”胡歡道:“好像有。”玉星道:“縱然有姓玉的，一個女人家，也不可能取一個像我這樣怪的名字。”胡歡道:“誰説？我有一個朋友，姓名就跟你一樣怪。”玉星道:“哦？是誰？”胡歡臂肘在她身上-頂，哈哈大笑道:“就是你玉星啊！”玉星立刻彎下身子，半晌沒直起來。

胡歡回頭瞧着她，道:“玉星，你怎麼啦？”玉星急忙坐正，道:“沒什麼。”胡歡道:“其實你本就不要想這些，朋友相，主要的還是靠緣份，跟家世一點關係都沒有。”玉星道:“是嗎？”胡歡點頭道:“就像我們兩個，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不是很自然就變成好朋友了麼？”玉星道:“你是説今後你也會把我當做朋友？”胡歡道:“不錯，這就叫患難之。”玉星道:“就和秦十三、馬五、葉曉嵐、楚天風他們一樣？”胡歡道:“是啊。”玉星突然雙腳亂蹬，大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就在玉星鬧得不可開時，忽然有個人面奔來，轉瞬間已擦過車旁，飛快地朝兩人掃了一眼，直往進城的方向跑去，速度十分驚人。

玉星也不鬧了，緊盯着那人背影疑道:“這是什麼人？好快的腳程？”胡歡道:“他就是金玉堂的腿，江湖上都稱他快腿陳平。”玉星道:“看他行匆匆，八成又沒有好事。”胡歡苦笑道；“管他呢！反正事情已這麼多，再多個一兩樣也沒什麼差別。”（五）林劍秋的屍體依然伏卧在原來的地方。

四周已站滿捕快，每個人都面沉重的望着正蹲在地上查看屍體的鬼眼程英。

過了很久，程英才慢慢站起來。

秦十三揹負着雙手，緩緩道:“依你看，這件案子是哪個乾的？”程英道:“據報案人的説詞，以及現場的線索，鐵定是玉星乾的。”秦十三道:“不會錯吧？”程英道:“絕對錯不了。”秦十三道:“好，照實報上去。”程英道:“是。”一旁的李二奎卻忽然嘆了口氣，道:“這次我們的麻煩可大了。”秦十三道:“什麼麻煩？”李二奎道:“聽説玉星哪兩條腿快得很，想抓她歸案，恐怕不太容易。”秦十三眼睛翻了翻，道:“誰告訴你要追？”李二奎一愕道:“不追成麼？”秦十三道:“為什麼不成？現在的情況不比往常，今天-早發現的屍體，幾乎比全城的捕快還多，如果我們一個個追起來，城裏的治安由哪個維持？”李二奎指指地上的屍體，道:“可是躺在這裏的不是那些人，是神衞營的林大人啊！”秦十三若無其事道:“不管什麼人都是一樣，能夠報的我們就往上邊報，不能報的就往下邊埋，只要人不是我們殺的，神衞營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叫我們償命.你説是不是？”李二奎聽得連連點頭，好像又被他學會了一招。

就在這時。王得寶匆匆跑過來，道:“啓稟秦頭，那邊還有兩個。”秦十三不耐道“兩個什麼？”王得寶道:“死的。”秦十千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手臂往前-揮，人已率先朝林邊走去。

秦十三一路追查，終於追到林外的大路旁。

眾人緊隨在後.李二奎跟得更緊，總想找機會多學幾招。

秦十三抓起一撮泥土嗅了嗅，嘴角忽然出一抹冷笑。

李二奎也抓起-把土拼命地嗅，卻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鬨笑聲巾.只見一個人影飛快地跑了過去。

秦十三大喊道:“陳平？”人影一晃，陳平已站在地面前。

秦十三大拇指一挑，道:“好快的腿！”陳平笑嘻嘻道:“不快的話，人家會叫我快腿陳平麼？’秦十三笑笑、突然低聲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往城外方向走的人？”陳平想了想，道:“只碰到一輛牛車，上面坐着一對年輕夫婦、好像正在吵架。”秦十三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又在忙什麼？是否又有大消息？”陳平道:“不大，也不算小。”秦十三道:“能中能説？”陳平搖頭。

秦十三道:“我也有個消息，保證比你的大得多，要不要換？”陳平想都沒想。便道:“要。”秦十三道:“你先説。”陳平道:“秦頭兒，你可不能騙我？”秦十三傲然一笑，道:“我要騙也要去騙金玉堂.騙你算什麼本事？”陳平立刻道:“又有個點子要進城了，這次我已經學，一看就知道她也是無纓槍江大小姐的徒弟，不過比昨天那個可要高明得多。”秦十三道:“回去告訴你們金總管，就説江大小姐的老公已經出城了，叫他趕快追吧！”陳平“咕”的嚥了口唾沫，招呼也不打一聲，撤腿就跑，轉眼已不見人影。

李二奎咳了咳，道:“秦頭兒，你看是陳平的腿快，還是玉星的腿快？”秦十三不假思索道:“誰快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敢打包票，玉星那兩條腿，一定比陳平那兩條要可愛得多，你們相不相信？”眾人聽得齊聲大笑——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