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一心但願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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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這間雲房裏好不寂靜。
除了燈花偶爆“畢剝”輕響外,再也難聽到別的聲音。
良久,良久,年輕人突然一聲輕嘆開了口。
“天下方定,我這一動勢必引起刀兵之災,生民勢必又陷水火,只為區區一個帝位,我何忍?”嚴慕飛肅然起敬。
紀綱濃眉一軒,道:“然則少主就任正統沒落,篡賊…”年輕人瞪目喝道:“紀綱,不許這麼説!”紀綱臉一變,低下頭去,道:“是,少主。”年輕人臉一緩,嘆道:“紀綱,別怪我,我知道你心裏的受,眼見我被逐蒙難在外,你悲憤不平,可是我…你為我受盡了艱苦,必受了別人所不能忍受的,可是我…”搖頭一嘆,住口不言。
紀綱道:“但能眼見少主返朝,紀綱雖死無憾!”年輕人抬眼轉望嚴慕飛,道:“叔祖何以教侄孫?”紀綱急以目視嚴慕飛。
嚴慕飛視若無睹,淡淡説道:“陛下,我是太祖的臣子,奉遺詔輔佐陛下。”年輕人道:“叔祖的意思是…”紀綱忙道:“自然是希望少主返朝。”年輕人掃了他一眼,他連忙低下頭去。
年輕人收回目光望向嚴慕飛,道:“叔祖,侄孫願聽聽您的吩咐。”嚴慕飛道:“紀指揮使已代我説了。”紀綱猛抬頭,虎目淡注,投過一瞥。
年輕人道:“這麼説叔祖也要侄孫返朝?”嚴慕飛道:“最後的決定還在於陛下!”紀綱一怔,忙又投過一瞥。
嚴慕飛卻故作未見。
年輕人訝然説道:“叔祖要侄孫做最後決定?”嚴慕飛道:“是的,我認為理應如此。”年輕人沉一下,道:“叔祖,可否容侄孫做一夜之慎思?”紀綱忙道:“少主,情勢緊急,事不可再拖延。”年輕人“哦!”地一聲道:“情勢緊急到什麼程度?”紀綱濃眉一揚,方待再説。
嚴慕飛那裏已然説道:“陛下,紀指揮使的意思是説大事越早決定越好!”年輕人道:“急也不急在這半夜工夫!”嚴慕飛站了起來,道:“那麼陛下請作慎思,我告退了!”年輕人忙跟着站起,道:“叔祖要走了?”嚴慕飛道:“不,我今夜留在太和宮內等待陛下的決定!”年輕人輕“哦!”一聲,轉註紀綱道:“你給王爺安置個住處!”紀綱一躬身,應了聲:“是!”嚴慕飛向着年輕人施了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紀綱緊隨他身後跟了出來,一擺手,道:“王爺請這邊走!”他哈向左擺了手。
嚴慕飛微一點頭,順着走廊向左行去。
走了不遠,紀綱突然停了步,道:“王爺請看看這間雲房是否中意?”嚴慕飛道:“道家修真地,何處不宜人,就是這間吧!”紀綱隨即推開了門,進了雲房,點上了燈,嚴慕飛隨口問道:“指揮使住在那一間?”紀綱道:“卑職就住在少主隔壁那一間雲房裏。”嚴慕飛點頭説道:“太孫安危關係重大,是該就近護衞!”紀綱遲疑了一下,道:“王爺,請恕紀綱斗膽…”嚴慕飛道:“別跟我客氣,有話請説吧!”紀綱道:“卑職請教,王爺來此的本意是什麼?
嚴慕飛道:“自然是輔佐太孫返朝登基!”紀綱道:“王爺也接了太祖遺詔?”嚴慕飛道:“那等於是接了。”紀綱道:“那麼卑職以為王爺就不該讓少主做最後決定!”嚴慕飛道:“那麼指揮使以為我該怎麼做?”紀綱道:“卑職以為王爺該極力促請少主…”嚴慕飛淡淡一笑,道:“指揮使!”紀綱道:“王爺!”嚴慕飛道:“我請教,誰是要返朝登基的人?”紀綱愕然説道:“王爺此問…”嚴慕飛道:“請答我問話!”紀綱道:“是,王爺,自然是少主。”嚴慕飛道:“那麼,不由他做最後決定,難道説由你我去做最後決定不成?”紀綱呆了一呆,道:“這個…但卑職以為王爺不該不積極。”嚴慕飛淡淡一笑,道:“指揮使這是責我?”紀綱忙低頭説道:“王爺明鑑,卑職不敢!”嚴慕飛道:“指揮使,我看得見,你也看得見,燕王他這個皇上做得不錯,可以説是有聲有。”紀綱道:“這個卑職不否認,可是他畢竟以篡主自立。”嚴慕飛淡然笑道:“指揮使,你我都明白,太孫自己也清楚,他過於柔弱,並不適於做一個帝王。燕王取而代之,只能使國泰民安,這有何不可?所謂篡主,那只是他不是太祖傳位的正統而已!”紀綱道:“卑職斗膽,那您為什麼接太祖遺詔?”嚴慕飛道:“那是因為當初我在太祖面前作過許諾。”紀綱道:“既有當初的許諾,如今王爺就該…”嚴慕飛道:“我並沒有自食諾言,也沒有改變心意,只要太孫説一句他要返朝登基,我願竭盡所能,死而後已。”紀綱道:“那王爺為什麼?
…
”嚴慕飛道:“指揮使,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紀綱道:“卑職愚昧,王爺明示!”嚴慕飛道:“我可以告訴指揮使,天下已入燕王掌握,擁太孫返朝登基固然不易,但只要我登高一呼,天下豪雄必然響應,我有必成之信念。”紀綱道:“那麼王爺就該登高一呼!”嚴慕飛道:“指揮使,我也認為唯有正統才是正統,當國者該是正統,也唯有正統才配當國!”紀綱道:“既然如此更該…”嚴慕飛道:“可是指揮使,有一句話你要明白,凡事勉強不得!”紀鋼道:“王爺這話,紀綱愚昧。”嚴慕飛道:“倘若太孫的最後決定是不願返朝,你我勉強他回去,他將來又會有什麼作為?又會有什麼成就?何況他已經厭倦了。”紀綱道:“王爺,那未免不能…”嚴慕飛道:“指揮使,燕王當國,他除了不是正統之外,別無不是之處,更沒有以苛政施於民,太孫之返朝登基,也非為拯生民於水火之戰,而是個人帝位之爭奪。如是,陷生民於刀兵災禍,那是在所難免。太孫仁德,他有此悲天憫人懷,我又怎好強陷他於不義?”紀綱呆了半晌始道:“王爺,卑職以為這是正統與非正統之爭!”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誠然,指揮使,這的確是正統與非正統之爭,可是這也可以説是朱家的家務事,倘因為朱家的家務紛爭而陷天下生民於刀兵災禍,指揮使以為該是不該?”紀綱默然未語,旋即他又説道:“這麼説王爺是不贊成少主返朝登基?”嚴慕飛道:“憑心而論,燕王也是太祖的兒子,他雄才大略,強於太孫。太孫自知柔弱,無爭奪之心,而厭倦了政事。燕王這個皇上做得也頗有聲有,帝位爭來爭去也仍在朱家人手裏。據這幾點,若單為帝位之爭,鬧家務糾紛,我的確不希望再陷生民於刀兵,然而…”頓了頓,接道:“只要太孫願返朝,我奉太祖遺詔,當也曾作輔佐之許諾,自也會竭力擁他返朝,而且我有把握必成!”紀綱道:“萬一太孫的最後決定是不願返朝呢?
嚴慕飛道:“那我也絕不讓燕王動他毫髮,護他出武當,一直到我認為到了安全處,今後安危可以無慮了,我才罷了!”紀綱道:“王爺,卑職明白您的心意了!”嚴慕飛道:“謝謝指揮使的諒解!”紀綱道:“您這麼説,就是怪罪卑職了!”
“不,指揮使。”嚴慕飛道:“你知我,該知道我不慣作虛言。”紀綱沒説話,半晌始抬眼説道:“王爺,您看少主的最後決定會是…”嚴慕飛笑了笑,搖頭説道:“這個,在太孫明示之前,誰也不知道。”紀綱道:“卑職的意思是請您猜猜看!”嚴慕飛道:“指揮使,你看呢?”紀綱道:“不瞞王爺,卑職有點擔心了。”嚴慕飛道:“這就是了!”紀綱目光一凝,道:“您也這麼想!”嚴慕飛道:“指揮使恐怕還沒有發覺,三清生涯,對太孫的影響很大!”紀綱道:“您是説…”嚴慕飛道:“佛道兩家一曰空明,一曰無為,説法雖異,然旨意相同。太孫先經佛門,後入道觀,其間之所見所聞,指揮使理應知曉,何必多問?”紀綱道:“卑職明白了。可是卑職怎麼沒有這種覺?”嚴慕飛道:“指揮使,人與人各不相同,對事物的各種受也不相同,這道理指揮使該明白。”紀綱道:“王爺是説卑職與修行無緣?”嚴慕飛笑了,沒有説話。
紀綱點了點頭,道:“的確,就憑卑職這爭奪之心,就可知道卑職跟修行無緣!”嚴慕飛笑道:“指揮使算是説對了!”紀綱口齒啓動,似乎想要説什麼,但旋即他搖了搖頭,未作一言。
口口口這一夜,嚴慕飛本沒有睡,所以他比武當山上這些三清弟子起得都早。天邊微泛魚肚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太和宮的院子裏負手走動,欣賞這道家清靜地的晨景了。
過了一會兒,上清宮方向傳來了一陣鐘聲。鐘聲響過後不久,太和宮裏有人走動了,是那些小道童。
小道童們都很有禮貌,見了嚴慕飛,都稽首為禮,説聲:“施主早!”就在這時候,穩健步履響動,他背後響起了紀綱的話聲:“王爺,您早!”嚴慕飛含笑回身,道:“指揮使早!”紀綱走近了兩步,恭謹施了一札,道:“王爺,您怎麼這麼早?”嚴慕飛淡淡一笑,道:“習慣了,天一亮非醒不可。太孫起來了麼?”紀綱道:“卑職剛從少主房裏來,少主一夜沒睡…”嚴慕飛輕“哦!”一聲道:“太孫一夜沒睡,那本難怪…”紀綱道:“少主命卑職請王爺!”嚴慕飛點了點頭,邁步走去。
走了兩步,嚴慕飛道:“太孫的決定如何?”紀綱道:“卑職問過,少主沒説,只命卑職來請您,想必少主是見着您後才肯説!”嚴慕飛沒再説話沒再問。
轉眼間到了建文所居雲房,紀綱恭謹稟道:“稟少主,王爺到!”只聽朱允-在房裏應道:“有請!”紀綱應聲推開了門,躬身退向一旁。
嚴慕飛邁步走進雲房,建文就站在書桌前,他熬了一夜,兩眼微有紅意,一見嚴慕飛走進,跨前一步道:“叔祖早!”嚴慕飛欠身一禮,道:“陛下早!”建文恭謹讓座,落坐定,建文沒等問話先自説道:“叔祖,侄孫慎思了一夜,直到剛才才作了決定…”嚴慕飛道:“陛下的決定怎麼樣?”建文揚了揚眉道:“侄孫決定不再返朝。”紀綱臉陡變,跨前一步道:“少主…”建文一擺手,道;“我的心意已決,你不要多説了。”紀綱不敢不聽,應了一聲,退向後去。
嚴慕飛沒有多説,僅淡然問道:“陛下打算到何處去?”建文道:“侄孫打算就在武當。”嚴慕飛道:“陛下,武當非佳地,陛下也不可為人招禍。”建文道:“您的意思是説…”嚴慕飛道:“假如陛下長住武當,我敢斷言,武當遲早必遭災難!”紀綱冷冷説道:“燕…他敢把武當怎麼樣?”嚴慕飛道:“指揮使,這不是動意氣的事!”紀綱頭一低,忙道:“卑職不敢!”嚴慕飛道:“我以為指揮使不會料不到這一點!”紀綱低着頭,沒有説話。
建文這時説道:“叔祖,您看侄孫該到那兒去好?”嚴慕飛道:“這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建文道:“除了武當,侄孫想不出還有第二個可去之處…”嚴慕飛道:“天下可去之處比比皆是…”建文道:“您打算讓侄孫離開武當?”嚴慕飛點頭説道:“是的,我不惜一切,一定要帶陛下到達一個安全的地方!”建文道:“既然您不贊成侄孫長住武當,那侄孫就…”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建文當即轉望紀綱道:“去看看是誰?”紀綱答應一聲還沒有動,步履聲已到了房門外,隨即門房外響起一個小道童的話聲:“稟少施主,九老求見!”建文一怔,忙道:“有請!”門外那小道童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