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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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四十已愈——説實話,l對自己的年齡不曾象現在這樣。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落魄,等她把結婚一事一再延遲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不算年輕了。四十歲未結婚——她小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這將會成為她這輩子認為的最恐懼的事情。當然,她也不曾擔心過自己將來會象現在這般境遇。實際上,過半的人曾經認為她會是最早結婚的,而她自己當然對此絲毫沒有懷疑過。
原來結婚失敗也與驕傲有關,現在她認為從前能夠謙虛一點嫁個難看點的也將就算結過婚了。但畢竟自尊怎麼也不會允許,甚至,到現在當她想到(一如她的小女孩時代的幻想)自己將會有無比美妙的愛情生活時,也到隨便結個婚是非常不可取的了。
她覺得自己並非內心冷酷,或者不願輕易接納。從小學開始,她已經思想早地宣稱自己唯一的夢想就是有一個英俊的丈夫和完滿的家庭。這種夢想似乎在事業有成的中年婦女中才會普遍,而且多屬後者(英俊與否估計是一般人不會輕易奢望的,因為算是比較難以實現的事情)。
l當年在自己的房間裏貼了滿屋子的男人肖像,雖然都是已經作古的偉大男人,比如拿破崙以及李白。滿屋子都是,那是年輕時候的偉大夢想。希望娶一個集這些偉大男人優點於一身的男人。她甚至到現在還沒有思考這種夢想實現幾率多少的問題,而是為曾經擁有這樣的夢想而到驕傲,並且那個時候,總是會以為這樣的男人就要來了。
l現在的房間的肖像都已經殘舊不堪,l也幾年未曾整理。很明顯她已經對原來天真的錯誤幻想有着覺悟的意識。但她終究難以忘記當初一張一張貼上這些肖像的動。
l躺在牀上,這曾經是年輕享受孤獨最美妙的地方,那時她不曾對打擾寬容過。她一邊享受着獨立的生活,一邊期盼的愛情的到來。或許她也沒有意識到她曾處在一個這樣的悖論之中,而很可能的是這個悖論導致了她的婚姻失敗。
回憶起來,l還是一個孤僻的人。儘管對愛情這方面的東西還是大膽設想並公開的。她仍然被看作是異類。她至今仍然記得,她現在已經不享受那一種被排斥的覺了。畢竟她自己也承認自己年紀不小。
是這樣的,她一直到高中的時候,仍然在不厭其煩地幻想的未來丈夫。對於這麼的一個人,人們開始會以為她是一個搞笑的傢伙,到後來甚至讓人到了可怕和恐慌。l是個異類。從那時候起,l雖然從來不介意別人對她的看法,但她確實到自己是需要一些陪伴的人了,於是她開始設想在自己的房間裏貼滿圖畫。於是那時起她就既可以享受不與人往的孤獨,又可以有盡情幻想的狂歡。
那麼多的肖像,那麼多的男人,她一個一個地為他們安排了序號,第一任丈夫,第二任丈夫,第三任丈夫…她開始選定了一個男人,比如説是李斯特,為她的第一任丈夫,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到李斯特令她厭煩了,或者説,找個更為貼切的理由:她聽《匈牙利進行曲》聽厭了,或是聽出了它的瑕疵,她就決定拋棄李斯特,於是任雪萊為她的第二任丈夫,後來覺得《西風頌》寫得很不好,或者是雪萊的格太革命,與她不符,於是叔本華繼任,然而這時聽了李斯特的《鍾》覺得豁然開朗,就把李斯特要回來。她高中到大學的時期,一直沉醉在這樣的幻想之中,她過了幾年自得其樂的生活。到了現在,她忽然搞不懂自己什麼時候把這種幻想丟掉了,那些肖像只是一直在牆上變爛。
整個屋子的肖像,那該有多少張啊。驚人的是,她曾經對這些男人都熱烈地愛過,先不論她的胃口,就學識來説,知這麼多人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況且她並不僅象研究魯迅專家那樣把連那兩個棗樹都分析得一清二楚,簡直讓人覺得這樣的研究可怕得不知所終——l不止於此,她對如此之多的偉大男人還有着強烈的愛慕情,相信這種情要比僅僅知(甚至爛)一個人要強,因為她是毫不費勁地進入了對方的內心,用靈魂來愛着對方的作品,甚至是心靈相通。
l清楚這樣的幸福不再。但擁有l這樣的學識,確實是少見的。l讀哲學系的時候,開始到自己談戀愛的機會居然少了。後來她發現她甚至是一見到男的就不知所措,到後來連門都不敢出的地步。l滿以為自己始終會克服這樣的弱點,然後就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但她終於也承認這種弱點居然不是階段的,而是——從讀哲學開始,已經愈來愈深,甚至貫穿了她整個年輕時代。而她卻一直抱着樂觀態度。
後來她不經意回憶到自己的高中時候。儘管不斷地在標榜自己的未來丈夫是如此完美,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已經開始神經過——l開始集中力思考這個問題:讓她困惑了整個年輕時代的心理障礙是否源於高中。但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因為畢竟印象中她的高中是對愛情充滿幻想的,那時的她不太可能已經會對男孩產生恐慌。但畢竟現在畢竟也事過境遷,她絲毫不能回憶當時的確切心理。她倒是記着母親的惶恐眼神,甚至是這樣的話語:“學生時代千萬不能談戀愛。”然而她覺得這句話沒有研究點,每個長輩都是這麼説,雖然這句話在母親嘴裏顯得是一句口頭禪了,而且伴着惶恐的眼神——然而,l終究對此看不出什麼不對勁,而且她也最終厭倦了思考這個問題。結婚作為她一生的遠大夢想,似乎實現也是不應該的了。她終於還是要過這樣的生活,然而她顯然是不屑於此的,於是她還要努力工作,並且與從前一樣幻想愛情。是的,她打掃了她的房間,重新把那些偉大男人的照片好好兒的貼上去,重新完成她的構想。她要結婚,那是當然的,選定一個男人,今晚便與他舉行婚禮,她必須叫搞電腦的人一張大的肖像,比如説,仍然是李斯特,要把他得大一些,這樣與他舉行婚禮就明朗許多。用李斯特的《安》伴奏?要是懶得去找這個音樂,還放門德爾松的那首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