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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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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叫我描述下我手的覺,好給我對症下藥,我説:“我就恨不得把我左手從胳膊那剁了,然後扔進垃圾筒。”我把醫生都嚇歪了,不過真的特別疼,整左手,動都沒法動,一動就又得有段時間表情猙獰地叫一番。可醫生説沒事的,沒事的,開些什麼什麼油塗一下就好啦。我一聽他説沒事,頓時覺就沒事了,我記得家裏有很多油的,就説不用開了,直接我就往家裏興奮地跑了。回到家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油,才想起前幾天我搞衞生的時候把他們一起胡亂扔了。這下好了,我還指不定扔了些什麼呢。我突然一臉惶恐地坐了下來。書肯定是不會扔的,我找了找,很喜歡的幾個專輯都還在。我放心了些,可我的手還疼,就休息了。第二天我醒來,家裏人還在打掃衞生,我想幫忙,可他們説不用不用,好好休息。我雖然手疼,但我已經休息夠了,可我還是沒幫他們打掃衞生,其實我不太想活動。可我要呆在家裏聽見他們打掃的聲音就到特別不好意思,我心嘭嘭的,又覺得活着沒啥意思,我在牀上躺了會兒,嘆着氣。

我帶着手機出去走走,有點想尋死的意思。當然沒真死,只是有點彷徨。我找個椅子坐下,給同學打個電話。

“你來看我吧。”我這樣説。

“你瘋啦?”她説:“那麼老遠要我跑過去?”

“來吧。”我説:“沒人陪我呢。”

“是嗎?”她説:“我以為你退學的子很滋潤呢。我不是説過,會去看你的嗎?”

“等不及了。”我説:“我們一起到處去玩,我想出去走走。”我告訴她,我房間太小了,這裏空氣太不好了,文化生活太不豐富了,心情太鬱悶了,簡直就要把人給瘋了。説得她都怕了,就答應來看我。她在杭州,我在廣東,她説來看我倒是沒問題,但要過些子,大概十天,畢竟票還沒買呢。可我實在沒有耐心,就想她快點來,不管怎樣,我覺得她就是救星了。最後我們商定五天之內她必須到,她答應了。我掛了電話才發現我沒有加17951,一查電話費花了六十塊錢,心疼死我了,覺得她再不早來就真是對不起我了。回家之後我喜洋洋的樣子。五天之後我就會活得好一點。我靠看《武林外傳》消磨時光,子很快就會過完。前一兩天還好,笑着笑着就過了,可第三天開始就不行了,我實在難熬,就給我朋友發個短信,問她什麼時候能來,她説不行那,還得等兩天,但正千方百計地快點過來。我一聽就要崩潰掉了,真是不讓人過子了。我又沒心思看《武林外傳》了,我又尋死般地走啊走啊的。我又想我朋友,她叫小某,來了之後又會怎麼樣呢,我的生活能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我只不過是生活太病態了而已,我又胡亂給別人添麻煩,我真是罪莫大焉。我想着想着覺得太傷心了,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又決定好好生活,重新做人了,我又不想我的朋友來了。可我現在跟她説就更不好了。我還是等她來吧。我振作了一下,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其實我在寫一個叫《那些無法抹去的陰影》的小説,我的心情極度低落,我卻瓶頸了,寫不出了。我想做出一個決定,我要遠遊了。

這時候我的手就漸漸好了,很快就不疼了。我突然想學車,我媽正好有空,就答應教我了。我家附近正好有一塊很大的空地,我小時候學溜冰、滑板和單車都在那裏學。我媽問我:“你要學什麼車。”我單車三年級就會了,三輪車和碰碰車不用學,火車就不可能,所以就是汽車和摩托車裏選。我要學汽車,因為摩托車都快被了,而且學汽車比較安全。説起來也是神話,學開車不是專業培訓不行,可我居然一學就會了。我本來就是想玩玩,可我居然開起來了,繞了一大圈,儘管開得很慢。真是歪了。我得意起來就説,我想把車一直開開到西伯利亞去。我媽説,這車經不起久開,從廣州開到韶關就該報廢了。還真是的,這車比較脆弱第二天我就把車給撞破了,好端端的車凹進去一塊,好牌子的車我現在覺在開拖拉機似的。我媽問我還想不想開,我説想,反正等我開爛了,咱家也應該新添一輛好的了。那時候我就不給家裏的車添麻煩了,我自己賺錢買一輛去。接下來的子我又繼續開,沒出過什麼事,都是有驚無險,我也不敢上路,我不想給人民的生命安全帶來威脅,但在一塊空地上也能開出癮來。我高興的,越開越快。突然我手機就來短信了,小某告訴我她明天就能來。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我只好把車開回去,然後告訴我媽明天有客人。我媽太好了,她立刻去買了很多水果,和其他一些好東西回來,説要接我的朋友。我媽説一定要好好對待你的每一個朋友,這是我媽從小到大都教育我的事情。我説當然了,我決不會虧待小某的,她是我最好的,最喜歡的朋友,我非常愛她。可我就是力不夠,沒有讓她受到百分之百的熱忱,這點我不好意思的。我媽給我三百塊錢,叫我買些東西給朋友。我很高興地去了。我真是比較自私,我看見錢就想買我自己喜歡的東西,我想反正我跟小某這麼親,買給她也就是買給我的,我就乾脆什麼都沒想就買了一套新出的凱魯亞克全集。想起凱魯亞克我就又想起我想走的念頭。我開車的時候的確經常想起《在路上》的那些場景,我想學學他們。我回到家,我媽沒問我買了什麼,也沒問我要找回的錢。她總是那麼好,我都愛死我媽了。可我又不知道幹什麼好。我只能暗自保證別再鬱鬱寡歡。凌晨一兩點的時候,我又躺在牀上沒睡,我清楚地聽見鄰居在吵架。十幾年我都沒清鄰居是誰,但我知道那裏有一個比較恐怖的男人,面目還算英俊,但特別嚴肅,我特別害怕他。説起話來很嚇人,半夜他也能跟他老婆吵個半死。我最恐懼這種聲音,我現在比較脆弱,受不了他們這吵,我被那男人嚇得瑟瑟發抖。我同情他老婆。他肯定現在特別嚴肅,説着髒話,天那,最可憐是他那女兒,人家才小學,那是最恐懼的時期,而且都是莫名其妙的,整天他被他爸爸莫名其妙地呵斥一番。那天我看見一個驚慌不已的人,就認定是他女兒,果然真是。不僅他女兒受他折磨,我也是,我突然就決定我一定要走了。我要離開廣東了。這也是我當初上大學的原因。走吧走吧。我對自己説。

小某一來的時候,我緊緊地抱住了她。好久才鬆開。抱得我倆都想痛哭一場。她還在上學,領她回我家的路上,她告訴我一些學校的故事,把我逗樂了。她勸我趕快回學校吧,一個人在家都沒意思。可我認為遲早都要從大學出來,不如早得出來,乾點正事。她嘆了一口氣,表示不能理解。但看出來她還很羨慕我。回家之後我媽熱情款待了她,她受寵若驚得不行,我拿出我送她的禮物之後,她動得要了命,往我臉上親了一口。她説她也喜歡凱魯亞克,一直沒能買到。她興奮得笑啊笑的。晚上我又聽見那個男人在發飆,可我都不怕了。我開始還不太期待小某,可我現在一想起她就動得只顫抖,儘管她就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睡着。我使勁地親了她好幾口,嗚嗚咽咽起來。不見她的時候可不這麼想她,一見到她就出奇地想她,我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摸着我的頭和臉安我,真是難為她了,她也不知道我怎麼回事呀。可她就是人好,我在三點都睡不着。可我是一直聽着她的輕輕的鼾聲呢,我真喜歡她,她很好看呢。我看了她沒多久,她醒了,説:“還沒睡那?”我嘆了口氣。我説:“我想走走了。”

“走啊?現在?大半夜的?”

“不不不,”我説:“我想出去,遠遊。”她點點頭。她人實在太好了,她答應陪我走。

第二天我把這事跟我媽説了。我媽想了一會,説:“你覺得你倆能行嗎?”我點點頭。她想了一會,説:“那好吧。你們去吧。”可我突然又沒了這膽兒了。我又想呆在家裏了。可我總得出去呀,就象人總得從大學出來一樣,我以後還想去丹麥過子呢。我下了決心了,給自己鼓鼓勁,畢竟我還有小某陪着。雖説她也不是老出遠門。過了一會兒,我媽問我們想去哪。我説不知道,還沒想清楚呢。我媽就翻了翻地圖,突然説:“去成都吧。”我也覺得成都適合我,我記得《新週刊》有一期是“第四城”成都就是北京、上海、廣州之後的第四城。這之後我對成都的印象愈發好了,我就決定好了。小某説沒問題。我們這樣的青年向來很無知,什麼都不懂得考慮,説去就去了。坐在火車上的時候,我越來越興奮,想再也不回來了。我受着火車將我帶離這片土地的覺,突然覺得很。我真的就想再也不回來了。反正我已經是無業遊民了,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我就幹什麼都沒錯了。想到這裏,我決定一下火車就給家裏打個電話,説明我要永遠離開家鄉的決定。但我以後如果找到好地方,會把他們接過去的。在火車上的時候,夜晚我們覺很難受,就互相椅着説話。説累了就休息一陣,吃點東西繼續説話。小某問了我不上學在家都幹些什麼,我説什麼都沒幹。她就嘆了口氣,説人生苦短。我聽了她説也傷心的,就真的覺得沒勁。她問我以後想幹什麼,我覺得我收收破爛就可以了,可以維持下去,但後來發現又確實不行了,我們不能光填飽肚子完事。小某説我要賺錢的,我想也是,我要賺了大把的錢,把我自己養得好好的,就開始寫作了。這下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一篇小説正在寫,還沒寫完了,我卻把它給忘了。我現在的生活都墮落成這樣了。我們説着説着就什麼話也不説了,倚着又睡了一會。半夜我醒了來,其實我一直都沒睡,小某又睡了,我想翻東西吃。但發現東西已經吃完了,在説話的時候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我想吃東西的時候只是牙癢,想咬東西,這下好了,吃完了,肚子真餓了。餓不是一般的餓,晚上我都會肚子餓,忍一下睡過去就好了,可現在不一樣,我是特別特別的餓。這麼晚了,自然沒什麼供應。我就開始翻我的行李,甚至拿小某的行李也番一番,沒想到我倆都有這病,都不帶吃的。我覺得我餓得胃都在翻滾,就開始想事,企圖轉移注意力,不然我真的會被折磨死了。我想我們到了成都應該幹些什麼呢,我想先得找個破點的地方住下來,然後找份職業,讓我們能長久地有飯吃。小某一直有個夢想,她會彈古琴,她很想跟別人組個搖滾樂隊,她説古琴其實有很強的搖滾效果。所以在成都,我一定要幫她找人,讓她能實現夢想,我就先以撿破爛為生,閒時寫寫作,我猛然發現,我們可以盡情看書,聽歌的奢侈生活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我又想想這次出行的目的,其實沒什麼目的,就是傻總得出去,但出去得這麼堅決肯定跟長大了和《在路上》不了干係。肯定有某種反叛與模仿秀的味道。唉,可這又何苦呢,我突然又找不到目的了。我懷疑了我一切的能力。想到絕望時,肚子又開始餓了。這次是很餓很餓了。

我捱不到清晨,在四點多的時候也沒睡着,就把小某叫醒了。她睡得那個香啊。我看見她這麼舒服,自己也好起來。但好不了多少。她聽我説餓,就叫我再一會,快有早餐吃了。可她不瞭解我的情況,我確實不下去了。我們只能坐着,可我是多麼渴望睡着啊,我是多麼渴望有一張牀在啊。我實在太痛苦了。餓得沒法再説話了,手到沒力氣放,嘆氣也懶得了。我的坐姿完全變形了。我側了一點身,讓我的肚子好受一點。終於到六點的時候,小某看見我不能動彈的樣子,覺我是真餓了,連忙就幫我要了早飯。我看到早飯可高興了,我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有救了,就象埋在倒下的大樓裏被人找到的覺。小某給我要了個很辣的早飯,我一看就受不了了。我的胃受不了刺的。但我不管了,我總不能餓死。我狼虎嚥,顧不上那麼多了,吃得差不多了,我覺我還是餓,停下來小某問我剛才肚子餓成了什麼樣子。我説餓得內臟全被掏了的樣子。現在呢?現在內臟還是被掏了,只是裝了些東西進去,還是肚子沒底,很空虛。我乾脆就不吃了,可我的胃就是難受得荒。我這才發覺自己是胃痛了,我隱約到我的胃病又犯了。接下來小某跟我説話,我完全聽不進去,又不忍心打斷她。就閉着眼睛什麼話都不説,我的胃越來越疼了,額頭還微微出汗。我的覺也是一會好一會壞,好的時候能跟小某説上幾句話,我還能説我會幫她找人跟她組一個樂隊,然後自己寫作,過着美好的生活。我覺胃很疼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説的全是胡話。於是我再也不説話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越來越疼。後來我又吃了點東西,簡直都吃不下去,我吃了一半把東西含在口中沒有力氣去咬了。我左手拉着小某的手,右手拿着一個咬了一口的麪包,口半張着。小某知道我大概是病了,但也無能為力。最終我還是把整個麪包吃下去了,心想沒那麼難受了,就是悶無比。我邊哼着beatles的《iamsotired》,一邊想振作神,可我實在哼不下去了。我一坐直,哇的一聲就吐了。我把剛才的早飯和麪包,還有牛全給吐了出來,我真的病了,病得不是時候。可這裏已經不是家了,我也不能回家了。唉,小某也無能為力,我只能給她添麻煩。我吐得真辛苦,我想把自己也給吐了,直接扔了,不要了。吐完之後我告訴小某我有胃病,胃真的受不了一點刺,要非常小心呵護才行。她似懂非懂。幸虧我帶了胃藥,可也不怎麼管用,吃了還是那樣,我什麼話都不説,就倚着小某睡了。小某還是很會照顧人的,她幫我按摩了一下,我好受了一點。但還是想死的樣子。午飯我吃了,可我一吃飯就難受得要命,果然不一會,又吐了出來。

“胃拒絕接收。”我説。我冒着汗,又覺胃裏象放了薄荷和芥末一樣,很涼又很辣。我已經不想吐了,我脖子一直到肚子一整條通道都涼透了,我渾身沒勁,可又快下車了呢,我都害怕了。我頭埋在小某的懷裏,她只能摸着我的頭安我,我知道她也不知所措了。我一時就覺得自己走在了無比絕望的境地,比在森林裏遇見老虎更加可怕了。我不想活了。唉。如果我一直是這樣,那就吐死算了。我下一頓怎麼辦呢?

要下車了。我覺最慘的時候來了,我本不想下,動我都沒勁動一下。我希望有一把冰冷的劍能夠從我的胃部進去,結果了我,不然太難活了。我還死撐着自己拿行李,小某一把抓過説少説話,她就象我媽一樣把我領着,我只好跟她走着,我也沒勁幹任何事了。我輕輕地叫她走慢一點,我確實跟不上。她停下來,我就把頭靠在她的肩上,閉着眼,這麼慢慢走着。我隨時等待着別人來搶劫,正是運時期,亂得很呢。快來搶吧,我心想。我一直胡思亂想很多東西,越想越不靠譜,簡直就象進入夢鄉了。我的胃也不痛了,但我還是很沒勁。我問小某找到住的地方沒有?她本沒應我。當然她也沒功夫答理我了。後來我們就打了的,我覺是坐了很久,頭越來越暈,又想吐了。終於我們就來到了一個招待所,便便宜宜地住下來了。我還得吃晚飯,不吃晚飯更加難受,吐也要吃。我慢慢地吃了些晚飯,一口飯嚼了很久才嚥下去,飯大概吃了一個小時,中間停頓無數次。吃完飯我就吃了點藥,小某給我買了個四塊錢的熱水袋,我敷在胃部,就睡了。

晚上我因為肚子餓隱約醒來過一次,小某不見了,她可能去上廁所,我也沒管那麼多了。第二天我到我好了,高興地笑了笑,大聲叫着小某。她人沒在。我想這孩子來到這陌生的地方怎麼能亂跑呢,我大聲叫了好幾次,果真沒有人應,好像整座樓都是空的。我開始害怕了,打她的電話。剛開始嚇壞我了,因為我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我腦子裏立刻出現那種黑幫的畫面,我覺得我們進了黑店,被人綁架了,我都快想辦法外逃了。小某就接了電話,聽聲音還特別快活,她先問我覺怎麼樣了,我説好多了,其實已經好了,她就興奮地跟我説她昨晚的事情了。她説我睡了以後,她到外面走走,聽見有人玩吉他的,她就去看看,看見就是不遠的一個房間有幾個人正在玩樂隊呢。她就跟他們商量了,他們談得可投機了,一下子就説定了。小某説這是天賜的機會,他們一見如故,真是歷史的經典場面。在一路上我都對此行很不確定,我經常為我一時衝動後悔,可現在我不會了,看着小某都高興得忘了我了。其實我還不太相信,這麼一晚上談就能談好,我想對方是用什麼樣的甜言語來讓我的小某動心呢?我覺我神了,將近十點的時候,我高興得都要跳起來,完全忘掉了昨天的痛苦了。房間很小,就一張牀,我和小某睡,電視都沒有。但我竟然能跳起來,我拿出我的cd隨身聽高興地唱了起來。我高興極了,唱累了,等着小某回來。我就半躺在牀上,讀《鼠疫》。我一直覺這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沒怎麼覺到肚子其實已經很餓了。真正的幸福其實是什麼呢,就是終於能夠充滿勇氣並順利地獨自生活。決定離開就是因為不滿,想尋找,尋找真正的生活,我算是找到了。我不再恐懼、厭世、無助了,我開始對生活充滿信心。啊,太好了。小某終於回來,我告訴她我正等她呢,我快餓死了。於是我們就一道出去吃午飯。我還是細嚼慢嚥,因為怕我的胃病再反覆,我再也不能象昨天一樣了。我要把我幸福的生活繼續下去。我問了很多關於他們樂隊的事情,她好像很神秘似的。只是説了他們有三個人,鋼琴、吉他和加上她的古琴。我想那將是個什麼樣的組合啊。她一定要我去看一看,聽一聽。我答應她説明天就去聽,因為我今天要到處去走走,也希望能找到我立足之處。她還説了,我們的樂隊是“為自由而戰。”我聽了咯咯地笑。

一天裏我只是閒逛,買了一本《非音樂》和《城堡》。《城堡》我已成誦,但我買下來,是想送給他們的。我真為我的朋友高興。這一天我就這點作為了。我的胃稍稍有點不太舒服,但我仍然能夠情緒亢奮,所以也就沒什麼。夜晚小某很久才回來,我已經睡了,我的隨身聽還是開着的。我又醒過來,跟小某開心地聊了起來。一直到三點才睡。我跟她説了關於退學的事,我希望她也能退學,跟我一起。她思考了很久,沒作聲。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是生氣,我很瞭解她,她只是在想。想什麼我就不知道。後來我又問了一句:“考慮好了沒有?”她才説:“看着辦吧。”她的確不希望我説起這個話題。關於大學。以為過了這個節,她得重返校園,這個樂隊幾乎等於她的一場夢。她可萬萬不希望這樣。唉。但這終究是她所要面對的現實。所以乾脆現在想好了,做好決定,免得以後痛苦一場。她沒再説,我也不再勉強她了。我想讓她多高興幾天,再提這些事情,她會冷靜些。可這些問題遲早都要提的,關於怎麼生活,怎麼活下去,怎麼追尋。理想在這一代人的心中變得越來越重要和完美。

第二天她很早又走了。我正尋思着她這孩子怎麼能這麼力充沛,我可不行,她就高興得不得了地打電話給我,叫我去他們一起玩音樂的地方。我就走着去了,其實不算太遠,要走一段路拐一個彎再走一段路再拐一個彎就到了,我順路去逛了逛音像店,買了約翰列儂的一個專輯,我興奮地哼着《daytripper》,就走到他們的領地了。其實破了,但人很熱情,他們的音樂也玩得很好。我把《城堡》送給了他們,説這是見面禮。這時我們攀談起來,他們果然很友好,果然和我們是一道的。我們一下子就鐵起來了。地方雖然簡陋,但設備很齊全的,音響和cd播放機都有,是一個小房子。我就拆開約翰列儂的專輯,播出來了。我們一起説很多話,我説起我送給小某一套凱魯亞克全集忘家裏了,不知道何年何月來回家取。説到這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四個,過年全都不回家。這是我第一年這樣做,小某也是。但他們兩個男的説他們已經四年過年不回家了,説完沉默一陣。他們還説他們每個除夕都要哭一場,兩個男人對着哭,然後唱歌表示對家裏的祝福。我們很安靜的聽着,都沒有做聲,後來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了。我説:“兩個大男人都哭啊,我們女孩子都沒哭呢。”那兩個男的問我有沒有興奮加入他們,我覺得我不太適合,但我可以幫助他們,我可以到處跑幫他們舉辦音樂會。説着説着我自己都覺得不靠譜了,後來我直接説我是撿垃圾為生,兼寫些文字。話説得太多,都耽誤了他們練習了。音樂放到約翰列儂的《workingclasshero》,我們都很興奮,這首歌讓我們都找到了共鳴,就一起唱起來。他們説他們可以演唱另外一個版本,就讓我聽了一下,我覺得簡直太了,我一邊高興地跟他們唱,一邊欣賞着他們玩樂器那陶醉勁。

這時我才記起,真的快過年了,還有幾天。我一下子又慌亂起來了。在成都過得可真好,可我又不耐煩,又想到處走走了。這個時候我有個很久沒見的朋友跟我發短信説,她想我去陪陪她。她在天津。我在成都。那麼老遠。我給她回短信,説我在成都過着糖一樣甜的生活。她又説他在寫一箇中篇,她想嘗試一下兩個人寫的滋味。想叫我跟她一塊寫,在一起的覺會好一點。我隱約答應了她。但我一直沒把這事跟小某説。因為她還是那麼興奮。每晚一回來又高興得説自己練了些什麼歌,古琴煥發出搖滾的魅力,在地球上真能算上件頭等美事。臨近除夕的一天,她很早就回來。我不明白怎麼回事,因為照她的格,什麼事都不可能讓她耽誤音樂。我推測他們發生矛盾了,我笑笑,説這不奇怪的。她沒有氣力的樣子,説了句:“別瞎説”就倒在牀上睡覺了。深夜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全身滾燙,原來她發高燒了。燒得厲害。我連忙到那兩個男的房間裏叫他們,他們也趕來了。一個説:“我説今天應該帶她去看看嘛,她偏説不用。”我問他們附近有什麼醫院,他們説得坐車半個小時才能到一個比較大一點的醫院,附近就沒有了。我都急瘋了。我説,唉,媽媽的,怎麼會這樣?一邊直跺腳。我最近身體其實一直不好,最不能用健康的身體盡情熱愛生命最深有體會。我真不知道為什麼人會病?這簡直該死得不知所終。一直不病多好啊,多高興啊。我身體剛恢復好,小某卻開始了。兩個男的好像也沒轍,可我們總不能看着小某就這麼燒吧。我想撞牆死掉算了。終於兩個男的鼓起勇氣敲門問了樓下招待所的阿姨,雖然被罵了一頓,但還是知道了附近的藥店在哪。天,可即使知道有什麼用,她不早關門啦?他們又白忙活一趟。人命關天了。我們大呼小叫了一番。正好有個人路過我們房間,上廁所,他看熱鬧。他人看上去好的,我們就跟他解釋了這些事情,他説他以前都隨身帶退燒藥,因為他兒子老發燒,可現在沒有了。我們只能坐在小某身邊默不作聲了,我倒了很熱的開水,給她蓋了兩層厚被子,讓她出汗,擦汗。她能出汗的,嘿嘿。

“出了汗就好了。就得不斷地給她灌水,只有這辦法了。”可我們的水有限,很快可能就不夠了。這時候剛才路過的那人過來了,拿着退燒藥,他説:“我不知道怎麼就翻出來的,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了,不知道有沒有過期。”他説話比較慢,我們聽着他説話簡直就是從狂歡又跌進深谷。我們還是謝過他,對他説你也別凍着,好好睡。他走後我們又唧唧喳喳地討論起來。

“到底吃不吃啊?”

“吃吧吃吧。不管過期不過期了。”

“過期的可千萬不能吃!”我堅決地説道。

“但也是退燒藥啊。”

“你們懂個鬼啊,”我都急壞了:“你就不怕吃死人啊?”

“那怎麼辦呢?”説實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過了一會兒我説:“吃了過期藥會怎麼樣?最嚴重的效果?”

“大不了拉個肚子?”他們本就不懂。

“能死人麼?”我問。

“那當然能死,走路也能死人呢。”我們對着很無奈的話,最後我俯身親了小某一口。我問:“有過期的退燒藥,你吃麼?”小某出不了聲,恐怕太辛苦了。我看着她真想哭出來。唉,命苦的孩子啊,新年前多出來這麼個坎。

我們又討論起來。

“那人不是説可能麼?”

“可能什麼?”

“可能不過期。”

“那?”我問:“冒這個險?”

“只能這樣了。”我也沒轍了。我想上帝還是會愛我們的,不會讓我們難過的。小某大概會吃了退燒藥,然後第二天好了,大不了拉個肚子,象他們説的。上帝保佑吧。我安靜地把藥拿出來,倒上水,另外一個男的把小某扶起身,小某真的沒什麼力氣了,我把藥往她嘴裏送。可小某緊閉着嘴,跟死了似的。我説:“哎,小某,吃藥了。”我看小某一動不動,我的心顫了一下,我低聲説了一句:“該不會真出事了吧。”兩個男的也嚇了一跳。我伸手去探探小某的氣,我舒了一口氣。

“可能只是暈過去了。”可是我們居然聽見小某極低的有氣無力的聲音:“你…才暈…過去呢。”説完又把頭倒在那男的肩膀上。我們三個都小聲發笑。我又把藥送到她嘴裏,她撇過頭去,説了聲:“不吃。”我跟那兩男的説:“她説不吃,那不吃一定就是對的。”我看見小某説話了到很高興,覺得她也快好起來了。就象原來一樣讓她出汗,給她擦汗。忙活了半天,已經到三點半了,我叫那倆男的回去。他們不肯回,説要守着。我笑他們守什麼呀,你們也沒什麼用。他們就笑了。接下來我就陪着小某。她好多了。後來我睡着了。睡了很久。第二天我猛然驚醒的時候,看見小某在穿衣服。

“你好了啊?”她卻高高興興地説要去玩音樂了。我勸了很久,摸摸她的額頭和臉,她還在燒。可她説自己什麼覺都沒有,一點問題也不會出。我怎麼能駁得過她呢,她已經在度她的樂隊月了。我把她送到門口,笑着吻她的臉。囑咐她一定要注意身體。

我那個在天津的朋友又給我來短信,説她等着我來。我答應她在初十前過去。她説寫一個叫《侷促不安的人們》的中篇,我一聽覺得還行,我希望寫。我就答應她了。

晚上的時候,她還沒回來,我就去了他們的小屋子。他們正玩得開心呢。唉。我真羨慕。見我來了,他們就尖叫起來,以此製造氣氛。小某的身體還真是好,燒退了,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了。我説,幸虧沒吃那過期的退燒藥呢,吃了還指不定發生什麼事呢。小某説她發燒從不吃藥,自己就會好的。他們再唱了一陣子,就沒唱了。快過年了。在除夕夜那晚上,他們玩得很瘋,我又去看他們了,我已經養成習慣白天自己遊蕩,晚上去看他們,然後跟他們一起回來。我和小某走在前面,兩個男的走在後面,我們看着煙花,聽着爆竹,太高興了。我突然轉過身問他們:“你們怎麼不哭啊?”我和小某都笑了。可沒多久,那兩個男的真的哭了起來,把我們給嚇得。我們可不哭,雖然我們是很傷。除夕夜我們是一起過的,我們又象往常一樣四個人坐一起,聊了很多的東西。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我跟小某説了我已經答應朋友在初十前去天津。小某沒説什麼,她當然不會離開成都,因為有她的樂隊,而我還在階段,我還應該多出去走走。我就要一個人出行了,他們幾個給我買了飛機票,讓我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回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嘆了口氣。一下子又覺得心裏沒底。但決定都決定了,就象當初我決定離家一樣,現實永遠比未來要絕望些。他們沒怎麼跟我送行,因為我們已經鐵成這樣了。就這樣,我往天津去了。除夕晚上我還打了個電話給我媽,她對我表示絕對的支持,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帶上列儂的專輯,行李從簡,我又興奮地北上了。我一直想着小某的那些興奮勁,覺得我也會有這麼興奮的一天,其實我也一直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