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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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夜空高遠,繁星萬千,周圍茂林漆黑一片,陣陣夜風掠空吹來,只吹得枯枝荒草,隨風搖晃,發出了吱吱沙沙的響聲,愈增夜的淒涼、恐怖。
江天濤雖然一劍在手,向無所懼,但處身在這等充滿了陰森氣氛的境地,也不骨悚然,暗自心悸。前進中,發現石室中那堆白物體,似是放在一方石牀的正中央,在石牀右端上放着一個小小的古鋼鼎爐。江天濤一看到那個小鼎爐,心中頓時大悟,那堆白物體可能就是人骨。
但那堆隱隱閃着紅光的東西又是什麼呢?心念間,已至半塌的石牆前,抬目向石牀上一看,面微微一變,同時升起一陣戚然之。石牀中央的白物體,果然是一堆白骨。白骨已經剝蝕,頭顱僅剩下兩片頰骨,其餘骨骸,多已斷碎,但仍看出,是個盤坐之勢。
江天濤懷着戚然情緒,踏着零亂石塊,目注那堆白骨,徐步走至牀前。那點隱隱閃着紅光的物體,就埋在白骨的裏面,細看之下,竟是一個薄如蟬翼的小小絲袋。江天濤據眼前的情形判斷,這堆白骨必是在這座怪異的林陣中隱居潛修的異人,而那個小小絲袋,也必然不是平凡之物。
想到這堆白骨的前身,是一位多年前的異人,內心戚然,油然起敬。他首先將劍歸鞘,接着深深一揖,伏跪在地,心中默默祈禱説:“弟子江天濤,無意闖進前輩仙修聖地,冒犯之處,萬所寬恕,如有遺命,弟子願代前輩完成!”默禱完畢,起身走至牀前,伸手捏住絲袋的一角,輕巧地用手一提。紅光一閃,絲袋由白骨堆內,應手而起,定睛一看,絲袋僅有五寸見方,而小袋的裏面,卻裝着十多枚晶瑩透明,閃閃發光,宛如寶石般的小彈子。江天濤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他能確定是白骨異人視如生命的心愛之物,也許是什麼驅怪避,防火佑毒的寶珠。
心念間,已將小袋解開,捏指取出一個一看,晶瑩透明,殷紅如火,毫光閃閃爍爍,仔細看來,又不像是寶石。彈子的體積,大如桂圓,下端逐漸尖鋭,上端多角如盤,凝目細看,發現盤面上,赫然刻着三個金絲小字:““天雷子”江天濤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道天雷子三字,是代表白骨異人,抑或是這種殷紅彈子的名稱。探首看看那小鋼鼎,裏面積滿了泥土,空無一物。他低頭看手中的那顆天雷子,裏面中心空虛,似是裝滿了水銀般的體,心中一動,暗想莫非是什麼仙丹靈藥。
但據天雷子的名稱,似是又不像能食的名詞。於是,用指一觸下端的錐尖,免得鋒利無比,因而心中一動,斷定這十多個上圓下尖的奇特彈子,也許是白骨異人昔年仗以成名的暗器。一想到暗器,立即走了出來,他決心找一物體試試。
舉目一看,面七八文處,恰有一段殘塌石牆4騰是,佑處凝神,暗聚功力,一聲大喝,揚腕打出。只見一道殷紅火光,挾着懾人心神的刺耳厲嘯,直向那段石牆去。紅光一閃,濺起一圈白煙,轟隆一聲震天大響,塊石四,塵土旋起,隆隆之聲,久久不絕,一段石牆,立變一個淺坑。無數石塊,挾着厲嘯,紛向四面飛來。
江天濤一見,大為失,衣袖一拂,暴退三丈,轉身向小青奔去。小青尤為驚恐,放蹄衝出小叢林,同時昂首發出一聲驚嘶。江天濤唯恐小青受驚過度,一聲吆喝,身形騰空而起,飛身越過小樹林,直落小青的馬鞍上。小青再度一聲怒嘶,放開四蹄,如飛衝進茂林內。身後塊石落地之聲,此地彼落,響聲不絕。
江天濤沒想到天雷子竟然具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駭人威力,回想方才駭人情勢,這時想來,心中仍有餘悸。他無暇去想那堆白骨究竟是誰,總之使用如此霸道絕倫的暗器,絕不是什麼心地淳厚,氣度寬宏的人物。心念間,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手中絲袋裏的天雷子,他不心猶餘悸地搖搖頭,在這一剎那,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些小東西才好。繼而一想,留在自己身上,也許有更大的用處,如果任意丟棄,萬一落在歹人惡徒之手,那還了得。
心念末畢,驀然傳來一聲驚喜嬌呼道:“冷姑娘,在那裏了!”江天濤一聽,着實吃了一驚,這正是銀釵皇甫香的聲音。循聲一看,只見神情焦急,粉面驚喜的皇甫香和冷萍,正由前面橫阻的大樹下,飛馬奔來。江天濤的確沒想到,他們居然追進陣來了,心驚之下,折身撥馬,徑向斜伸向外的行樹間,縱馬馳去。
飛馬追來的冷萍和銀釵一見,立即嬌聲急呼道:“喂,快些停馬,快些停馬,我們只問你幾句話!”江天濤一聽,愈加不敢停下馬來,兩腿暗暗一夾馬腹,小青昂首一聲怒嘶,速度更快了。由於方才是由斜伸向內的行樹間進入陣的中心,因而,江天濤聯想到斜斜伸向外沿的行樹,也許是出口,只是他心中並無把握。左折,右奔,一陣飛馳,不覺眼前倏然一亮。只見天上繁星萬點,前面原野漆黑一片,果然馳出了怪林陣,心中一驚,勒馬停身,急急辨認方向。就在他勒馬停止的同時,緊緊跟在馬後的銀釵、冷萍,也飛馬追了出來。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一抖絲繮,頭也不回,放馬直左奔西。
身穿湖水綠衣,嬌靨若花的冷萍,趁勢縱馬,如飛衝至江天濤的身後,同時,忿忿地怨聲道:“你這人怎的如此不通情理。”説話之間,出手如電,纖指抓處,疾扯江天濤的藍衫後襟。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撥繮伏身,回馬一轉,冷萍的纖手立即抓空,座馬擦着小青的身邊,如飛衝了過去。就在這時,面又是一聲嬌叱,亮影一閃,皇甫香也飛馬衝至,纖手一撓,疾叩小青的馬背。江天濤一見皇甫香,心中頓時火起,大喝一聲,勒馬提繮,小青一聲怒嘶,前蹄倏然仰起,一個急烈旋身,躍馬衝出包圍,如飛向前馳去。
皇甫香一手抓空,嬌軀一連幾晃,險些跌馬落地x馬轉來的冷萍,對江天濤的湛騎術,芳心十分佩服,但她對江天濤的冷情,頗灰心,因而,黯然望着江天濤飛馬馳去的背影,幽怨地自語道:“這真是一個鐵石人。”一手抓空,險些跌下馬來的銀釵皇甫香,只氣得粉面蒼白,嬌軀顫抖,不由恨恨地忿聲説:“定要鬥鬥這個不近人情的人,他實在太傷我們的自尊了。”冷萍依然痴呆地望着,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江天濤的馬影,幽怨地道:“我實不瞭解這位衞小俠,見了我們為什麼這麼怕?”皇甫香矯哼一聲,立即忿忿地道:“他是什麼衞小俠,我説他就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冷萍聽得鳳目一亮,口一聲輕啊!不由驚喜地問:“真的呀?”皇甫香一見冷萍面帶驚喜,芳心突然到十分後侮,同時,沒來由地升起一絲妒意,因而,急忙改口道:“可是,九宮堡前來送信的人,卻説他就是單掌擊傷力拔山的新姑老爺,表小姐汪燕玲的中選佳婿!”冷萍一聽汪燕玲,嬌靨上的驚喜神頓時消失,代之而生的是黯淡、幽怨,皇甫香看得心中有些不忍,立即道:“冷姑娘,我們一同追去九宮堡,還怕查不出他的身份來!”冷萍幽怨地搖搖頭,苦笑一聲,黯然道:“還是不去的好,假設他果真是江天濤,我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因為任何人都知道,汪燕玲尚未出世時,無影女俠便將她許配給江天濤了。”説罷,黯然撥轉馬頭,沿着茂林,徑自向北走去。
皇甫香一聽,芳心如割,想到堡丁荊德祿給江天濤那封信上的表哥稱呼,目中不由湧滿了淚水。想到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由湘陽回山時對她描述的江天濤,是那麼英俊瀟灑,是那麼穩重禮貌。如今這個故玄虛的衞代表,處處透着神秘,事事令人難以捉摸,假設他果真就是江天濤。那麼自認是老江湖的父親,真是看走眼了。
皇甫香坐在馬上,含淚的鳳目,呆滯地望着遠處黑暗的夜空,她希望衞代表就是衞代表,千萬不要是江天濤。但假設衞代表真的就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她發誓要處處與他為敵,讓他事事不能稱心如意。因為,他不但沒將她們三姊妹放在眼內,簡直將“三釵幫”所有的人戲耍了一頓,尤其是,傷透了她的自尊心!繼而想到她對這位衞代表的態度時,心中倏然一驚,嬌軀不由一顫,再也忍不住伏在鞍頭上哭了。她知道這位衞代表,不管是不是江天濤,對她的傲慢,輕蔑定然是恨透了。
不錯,這時催馬越野馳去的江天濤,的確暗氣銀釵的任,兼有些蠻不講理。他仍清楚地記得齊魯雙俠説,皇甫香是比較温柔的一個,那也許是在長輩面前的矜持,因為,他一直沒看出皇甫香有何温柔之處。他一連穿過數座村鎮,發現皇甫香和冷萍,確實沒有繼續追來,他才將馬速逐漸慢下來。由於心情的逐漸恢復平靜,頓時想起了堡丁荊德祿。當然,他不須為荊德祿的安危擔心,因為,三釵幫絕不會為難一個送信的人。只是沒有問一問堡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讓他一直不能安心。
他以為汪燕玲既然派荊德祿前來送信,必然當面代荊德祿一些言語。心念間,不由頻頻回頭,希望能奇蹟發現,但身後一片漆黑。繼爾想到冷萍,這個隱身在歌樓上的俠女,必然有一段與三釵幫不可分的離奇關係。他並沒有要躲避冷萍的意思,只因她與銀釵在一起,令他無法停馬向她解釋。何況她真相暴,已令他疑心那夜引他進入三釵幫後出的神秘女子,就是她冷萍。如今,冷萍沒有追來,無法和她接觸,這個謎只有留待後揭曉了也許永遠再遇不到冷萍,這件事,也許就永遠是個謎了。想到連番受到挫折的銀釵,斷定她絕不肯就此甘休罷手,為了預備她飛鴿傳訊各地分舵,處處加以阻擾,因而他決意仍走鄉道。
一連數,馬不停蹄,由於關切老父和表妹的安危,中途絕少休息這天中午,藍空一望無際,山勢溪峨,綿延百里的幕山,已遙遙在望了。幾天來,江天濤的心,從無一刻安靜過,這時,心情愈加地焦急了,恨不得凌空飛回九宮堡。
隨着影的西移,小青的如飛奔馳,幕山已橫旦在面前了。崎險秀拔,直雲上的系舟峯,這時清晰可見,僅一兩片淡淡茫雲,飄浮在半峯之間。江天濤望着青翠葱鬱的系舟峯顛,一顆心,早已飛到了海棠前。他渴望能拜見恩師海棠仙子,他也急切希望看到冰清玉潤,嫺靜秀美,麗質若仙的雪姊姊。他幻想着恩師正在中盤坐煉丹,雪姊姊在爐旁監視火候或在外練劍。
心念間,小青昂首一聲歡嘶。江天濤定神一看,已距山下不遠了。小青雖然已經通體是汗,但馬遠卻絲毫末減,馳上九宮堡特築的寬大山道,越過怪石如林的山麓,直奔山口。蹄聲搭搭,急如驟雨,遠近谷峯齊鳴,乍然聽來,宛如萬馬同馳。
江天濤坐在馬上,遊目一看,山道兩側,古松蔽,羣島驚飛,山風清涼,面徐吹,令他因焦急而昏沉的神志,為之一暢。越過兩座深谷橫嶺,只見樵夫們砍柴揮斧,獵户們叉兔追逐,松竹掩映的寺院內,傳出陣陣誦經之聲。幕山的景,像往一樣的綺麗,氣氛一如往的恬靜,但江天濤卻較任何時候都焦急、動。
他仍清楚地記得,表妹汪燕玲舉行招親擂的那一天,山區中,亦是如此的寧靜,但在寧靜中,突然暴起一聲驚心動魄的如雷彩聲,令他險些急暈過去。如今,山區中一如那天的情形,這令他焦急的心情,更到緊張、動,覺得喉間梗,呼窒息,但阻在問的鬱悶之氣,急待一吐為快。尤其想到狠毒的毒娘子,令他頓時怒火高熾,坐在如飛的奔馬上,劍眉一軒,昂首發出一聲淒厲長嘯。嘯聲昂,直上雲天,充滿了忿怒悲壯。嘯聲悠長,響徹全山,嘯聲如雷,羣峯響應。蜂嶺上,禽鳥驚飛,盤旋半空,爭喧齊鳴,絕望中,猛獸震動,驚慌狂奔,發出了恐懼的吼聲。
江天濤一聲嘯罷,俊面蒼白,劍眉如飛,星目中,閃爍着冷輝,間的鬱悶、氣忿,焦急,俱都隨着嘯聲吐上雲霄。一聲嘯罷,距離九宮堡外的狹谷口,已經不遠,但那聲回合繞峯的嘯音,仍在半空飄響着。江天濤到達狹谷口,心情更動了,兩腿猛地一夾馬腹,小青昂首一聲怒嘶,加速如飛衝入。
江天濤一進谷口,首先入他眼的便是突出於巨木茂林,轟立在半空的摘星樓一見摘星樓,宛如久年在外,突聞家變,匆匆趕回的遊子,在惶恐不安的心緒中,尚到悲忿、戚然。通體是汗,鼻息琳琳的小青,它似是知道已到了終點,一聲歡嘶如飛衝進巨木茂林,挾着急如驟雨的蹄聲,帶起呼勁風,疾如奔電般,直奔堡門下的吊橋前。守衞在高大堡門下的兩排壯堡丁,聞聲紛紛奔上吊橋察看。只見神慌急,額角滲汗的江天濤,右手一撫鞍頭,身形騰空離馬,飛身直落橋面上。
一羣堡丁,看了這情形,鬧不清外間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俱都愣了。江天濤對紛紛奔上橋面,俱都愣在當場的一羣堡丁似是視如末見,徑向堡門,急步奔去。同時,舉手一指旋轉在橋前的小青,急聲對一羣堡丁道:“抉把小青拉進馬廄去。”當前兩個堡丁一愣神,朗聲應了個是,即向小青奔去。其餘十數堡丁,紛紛肅立,微微躬身,其中一個壯堡丁,似是頭目,略顯惑地恭聲道:“衞掌院回來了。”江天濤一聽,渾身猛的一顫,面立變,宛如當頭遭雷擊般,他的神志,頓時清醒過來。這時,他才驚覺到,他是被派往東梁山的衞代表,而不是少堡主江天濤,輕啊一聲,頓時愣了。
那個壯的堡丁一見,立即關切地問:“衞掌院,發生了什麼事嗎?”江天濤急定神,強抑內心的悲忿和幾乎滾下來的淚珠,慌急地搖搖頭道:“啊,沒什麼,沒什麼!”説罷,依然向前走去。
剛一舉步,星目倏然一亮,他立即想起表妹汪燕玲的那封信,因爾,急忙停身,轉向堡丁們,關切地問:“荊德祿可曾回來?”堡丁們一聽,恍然大悟,俱都誤以為江天濤的慌張,是為了荊德祿,因而齊聲道:“荊庶務已經回來了,剛剛進去!”江天濤特意地一頷首,急步走進堡門。舉步一看,發現摘星樓下的巨廳高階上,已經立滿了人。由於距殘尚遠,無法看清面目,但據每人的衣着,斷定是老父江浩海和齊魯雙俠,馬雲山,以及小李廣等人。江天濤據門下堡丁們的神情,一如往的鎮定,便斷定堡中並沒有發生劇大的事變。這時,又見老父等人,安然無恙地立在廳前,鬧不清表妹汪燕玲派人送信去的目的何在。
心念間,發現老父江浩海,立在最高的一層石階上,手捻銀髯,滿面祥笑,神情甚為愉快。而立在老父身邊的,竟是秀髮高挽,環佩齊全,一身黃絨雲棠,貌若廣寒常娥的表妹汪燕玲。他發現表妹汪燕玲,雙手扶着老父,櫻綻笑,鳳目閃揮,嬌靨上,充滿了興奮光彩。馬雲山、寧道通和黃、謝、陳三人,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便都興奮地含笑立在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