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十一章長白行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東北風景別有特點,它是一片冰天雪地,長白山頭,原始窩集,滾滾江,興安的白雪,海里來的風沙,一切都是獷雄大的東北,山以長白為最,江水以黑龍為主,故有那白山黑水之稱。

長白山的冰天雪地之中,有一個小村落,這個小村落裏住的只有百來户人家,大部份是靠長白為主的獵户。

這村落太小,又處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是它熱鬧,進出來往的人也非常多,只因為想靠長白山發財的人很多。

這些人有來參的,有打獵的,有藥材商,有皮貨商,東北三寶人蔘,貂皮,烏拉草,誰要在這三樣天然東西下功夫,誰就能發上一筆財,所以,遠近的人逗留了長白山,進長白一天往返是不可能的,而且一天往返也從不會有什麼收穫,進長白一趟多少也得十天半月,所以必須得找個近處歇息幾天,補充一些吃用,然後才能進山。

也因為這,這小村落裏就有客棧,滿村也就應運而生所謂客棧,也不過是當地獵户來説自己的房子加上幾張牀,幾牀棉被,每年乘機發一筆小財。

所謂客棧,僅僅是幾間破草房子,供吃喝,滿處高梁酒,這玩藝兒多喝了能從裏頭暖和到外頭,不怕冷,凡是到了這兒的人,誰都會沒事喝上幾杯。

村口那個客棧最大,沒有招牌,只在天然的寒風裏挑着一酒旗兒,掌櫃是個上了年紀“退休洗手”的老獵户,他那兒酒最好野味最全,加之他進出長白數十年,是個老長白,經驗豐富,誰都想跑到他那兒打聽一下山裏那個客棧,那個酒館,所以他的主意就特別好。

一大早,這家酒館剛冒煙剛開門,村子外冒着風,頂着雪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穿一件皮袍子,腳下是薄底但上過相油的軟棉鞋,身材頎長,手裏提着一隻長長的行囊,看上去神采飛揚,也很瀟灑。

這個人進村就直進這家酒館,在屋檐下跺了跺腳,連身上的雪花沒揮,掀開棉布門簾就走了進去。

一陣刀兒一般的寒風捲進酒館,站在櫃枱前,彎在火盆裏烤火的一個年輕小夥子脖子一縮:“喔,好冷。”把火鉗往火盆裏一丟,伸了個,道:“這位客官冷啊。”來人近卅年紀,長得長眉入鬢,秀美英乾兒得筆直,似乎本不相信,聞言含笑點頭:“你早,這麼早有吃喝麼?”小夥子忙道:“有,有,那一排都是現成的,您瞧,後頭火升上了,要熱的馬上就到!”扭頭向後大着喉嚨叫道:“爹,有客人來了,出來招呼一下呀。”轉眼間從後面轉出一個身穿破布棉襖,神的瘦老頭兒,老兒看上去快六十了,可是筋骨還健,身子也還結實,看,沒一點兒龍鍾老態,那張老臉氣也很好,進前便哈忙道:“這位你早。”俊漢子笑笑道:“昨天晚上趕了一夜路,因之一早來打擾。”

“那什麼話,”瘦老頭忙道:“財神爺上門,都怕來不及,做生意麼,怕什麼打擾,你請坐,請坐請隨便坐!”他招手讓客,俊漢子就在身邊一副座頭上坐下,把手裏的行囊靠在桌子腿兒上。

瘦老頭兒不經意地掃了那隻包袱一眼道:“你要吃什麼?”俊漢於道:“來壺酒,其他的隨便拿兩樣來就行了。”瘦老頭叫着小夥子一揮手道:“小子,聽見了麼,快去快去。”小夥子應聲傳進了後頭。

俊漢子笑道:“老人家,這位小兄弟是您的…”瘦老頭兒道:“勞您動問,是我那不長進的小兒子。”俊漢子道:“老人家的福氣。”

“你客氣。”瘦老頭兒道:“老大整天在外頭跑,不着家,快卅歲了,連個媳婦兒也沒討着,老二整天在家不出門,這能幫我什麼忙,打打雜,可也夠忙手忙腳的…”俊漢子笑道:“老人家客氣。”瘦老頭兒抬頭説道:“一點都不,我説的沒半句假話…”説罷一轉,接問道:“您説昨晚上趕了一夜的路。”俊漢子道:“可不是麼,一路之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瘦老頭兒點點頭説道:“我們這兒就這樣走幾十裏,難見人影…”話風忽又一轉,接問道:“您要往山裏走!”俊漢子道:“我早就想來了,一直沒機會。”瘦老頭兒道;“你這到長白來是…”俊漢子道:“我是為做生意的,想在這兒買點皮貨和藥材。”瘦老頭道:“那是應有盡有…”小夥子端着酒走進來了,把酒菜往桌上一放,瘦老頭忙走過去道:“這張桌子不結實,您坐着可要小心點。”過來拉了拉桌子砰然一聲,靠在桌子腿兒上的一隻行囊滑向一旁,摔在地上。

瘦老頭兩眼一直,道:“怎麼,你還帶着鎵夥。”俊漢子笑笑説道:“要往山裏去,怎麼能不帶這個,帶樣東西,心裏也安實點兒。”瘦老頭兒忙道:“説得是,説得是,想要進長白的人,多少想得帶樣鎵夥,對不起你,讓我給你扶起來。”説着,他彎就要去拿那行囊。

俊漢子忙道:“怎敢勞動老人家,我自己來。”揮手一下把那行囊扶了起來。

瘦老頭站起身子搖搖手道:“看您像個老行家,不像頭一回進山,怎麼以前沒見過您。”俊漢子笑笑道:“我不是頭一回進山,可卻是頭一回到長白來。”瘦老頭兒釋然地點頭説道:“那就難怪了,您是從…”俊漢子道:“從河北來。”瘦老頭“哦”一聲道:“河北,那不近哪,我是土生土長的,長白進出幾十年了,可説沒出過遠門,也本不知道外邊兒什麼樣幾,您可別見笑啊!”俊漢子道“老人家那兒的話,你看這個人,一天到晚東奔西跑,到過的地方不少,可並不是有什麼福氣。”瘦志老頭兒道:“您客氣,請教,您貴姓。”俊漢子道:“李,十八子李。”瘦老頭道:“原來是李爺…”俊漢子道:“不敢當,老人家貴姓。”瘦老頭兒道:“我姓井,這村子裏姓這個姓就有兩三家,説起來都是親戚。”俊漢子道:“井老人家,我打聽件事兒,這兒是進長白唯一的一條路麼?”瘦老頭兒忙道:“不,進長白有三條路好走,從高麗能進長白,從千山也行,從哈達嶺、老爺嶺、拜林山…”俊漢子笑道:“這我知道,我是説上長白的主道,最好走,最近的一條路是不是在這兒?”瘦老頭兒點頭道;“那是,那是,從這兒上白頭山,老手走得快,一天就能到了,要從別處去,少説也得三五天。”俊漢子點點説道;“那我就沒走錯路。”瘦老頭兒道:“怎麼,您打算上白頭山去。”俊漢子道:“我打算上天池去。”

“天池。”瘦老頭兒兩眼一直出神。

俊漢子道:“聽説那兒出了一棵參王,我千里迢迢趕到這兒來,忍飢挨餓,冒風雪之苦,就為了這來這價值連城的參王。”瘦老頭兒道:“您是説成了形的參王?”俊漢子道:“是啊,那又叫‘何首烏’。”瘦老頭兒呀然説道:“我就住在這長白山兒下,怎麼沒聽説天池什麼時候出了一株成了形的參王呀。”俊漢子道:“我也是無意中聽來的,一株參王功能去死人而生白骨,稀世之寶,價值連城,我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老頭道:“不會吧,李爺,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您是在家聽説的?”俊漢子道:“在北平一家酒樓上,恰好那兒兩個來參客在喝酒,他倆説天池附近有來參麼,逮了好幾天沒得挖着…”瘦老頭兒,聞聲説道:“這就怪了,要真有這回事兒,我該知道,這麼…”目光一瞬,道:“李爺,別是那兩個酒後胡吹亂擂,據我所知,天池平常人上不去的。”俊漢子笑笑説道:“老人家,來參的都有一副好身手。”瘦老頭兒抬頭説道:“我看您準是讓人騙了。”俊漢子道:“我跟那兩個來參的素不相識,他們騙我幹什麼?”瘦老頭兒道;“我不是説他們有心騙誰,您知道,有的人喝了酒沒話找話編也要編出個故事,他們是隨便編的,可是聽進別人的耳朵裏,往往就當了真…”俊漢子含笑説道:“老人家的話不無道理,只是我寧可信其有,不信其無,老人家知道,萬一真有這麼回事,讓人捷足先登了去…”瘦老頭兒説道:“不會的,絕不會,要有我一定知道!”俊漢子笑笑沒説話。

瘦老頭兒臉一整,道:“李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俊漢子道“我知道,老人家,參在冰天雪地,深山大潭之中,來參的那有不冒險的不往深處走的,就別想找到上好人蔘。”瘦老頭兒道:“話是不錯,李爺,您要是早個把月兩個月麼我不攔您,可是如今您到晚了,説什麼我也得攔您…”俊漢子道:“我怎麼到晚了,老人家。”瘦老頭兒道:“長白積雪長年不化,想進長白就少不了險,這不必説,可是天池在每年八月之後就被大雪封住,連池水都結了冰,別説人了,就是鳥都飛不上去。”俊漢子眉一皺道:“真的麼,老人家。”瘦老頭兒道:“我怎麼會騙您,不信您在這村子裏到處打聽一下,問一問,誰都知道,我要是騙了您,您拆我的店!”俊漢子笑道:“老人家是為我好,我怎麼會這麼不通人情,就算是假的,我也只有,只是,老人家,要等到雪化了,那得好幾個月,我不能在這兒久住,明年再來又怕落人後邊。”瘦老頭兒道:“李爺,身子要緊。”俊漢子道:“老人家,我既然來了,好歹也要去試一試,如果我能捉到這株成了形的參王,往後去就不怕了,參王能使得在家裏享福,就用不着長年在外東奔西跑,受餓受苦了,為這個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瘦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道:“您…有家麼。”俊漢子笑道:“沒家我就用不着冒這麼大臉了,一個人只要安頓下來也就夠了,幹什麼還長年在外頭東奔西跑呢?就是為這,一家老小…”瘦老頭兒道:“話是不錯,李爺,可是您也得為家裏的子想想,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兩處兒離的遠,您又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裏叫您的子…”

“謝謝老人家。”那漢於道:“我也知道,可是有什麼辦法,我也就是為了他們。”瘦老頭兒道:“李爺,您是幹這一行的,應該知道,就是這種稀奇東西,旁邊一定有兇物等着、冰雪、加上兇物,您想想…”俊漢子道:“老人家,我既然來了,就有對付兇物的法子。”瘦老頭兒道:“您有對付兇物的法子,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那是送命,我打獵打了幾十年了,進出長白也有幾十年了,有不少回差點把命丟在長白,那還是平常的獸類,要是厲害一點的兇物,十幾個壯漢於也對付不了他!”俊漢子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我心領。”瘦老頭兒,抬頭説道:“李爺,不是我羅嗦,也不是我太愛管閒事,我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子沒多少了,能多積點德我想希望多積它一點,您要是能不去,最好還是別去。”俊漢子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您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瘦老頭兒一驚忙道;“難言之隱,我有什麼難言之隱,要有嘛,也只是那句這時候上天池,那是有去無回準送命…”呆笑一聲道:“對不起,李爺,我還是説出來了。”俊漢於抬頭説道:“老人家,我沒那麼多顧忌,像我這種人,也從不顧忌這死字。”瘦老頭兒傻笑笑説道:“其實,李爺,還有一事您不知道。”俊漢於目光一懍道“什麼事兒,老人家。”瘦老兒道:“長白山有神。”俊漢子“噢”地一聲道;“是的,老人家。”瘦老頭兒道:“您沒聽説過麼,長白山上有個湖叫‘布泉胡裏’湖,那裏當年有三位天女,大的叫思大倫,二的叫正古倫,三的叫佛古倫,有一回,三位天女在湖裏洗澡,看見一隻喜鵲叨了個紅果放在佛古倫的內衣袋裏,佛古倫看着喜歡,就把它吃了,這一吃就有了喜,後來生了個兒子,落地就會説話了,她這個兒子後來服了三姓,服了三姓,自稱他姓愛新覺羅…”俊漢子笑道:“老人家,這是神話。”瘦老頭兒神鄭重地道:“李爺,神可不能不信,這村子裏的人都看見過,每逢初一十五白頭山上就會閃發一種金光,村子裏的人要進山之前,沒一個敢不先燒香的…”俊漢子道:“這麼説我燒它一炷香,求求神賜我平安,不就行了麼?”瘦老頭兒道:“李爺…”俊漢子截口説道:“老人家,我不是糊塗人,你的好意我懂,我明白,我心領。白頭山既便有神,我這個人又不去惹他,有什麼怕的,難道神會無緣無故的害人不成。”瘦老頭兒一笑説道:“這…這…李爺既然這麼堅決,我就不好再説什麼了,您自請吧,我還得忙後頭去呢。”説着,他告了個便,往後走了,並且衝着那小兒子説了句:“跟我到後頭幫把手,幫個忙去。”他帶着他那小兒子去了後頭。

這裏,俊漢子拿起一杯酒微微皺了眉頭,像是在想什麼。

算算時候,天已經不早,可是這家酒館除了一大早來了個要往長白來參的漢子外,至今沒見第二個客人進門,不,有,來了。

外頭雪地上有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捷,很快就到了酒館門、口,緊接着棉布簾一掀,一股小寒風吹了進來。

夠冷的,房子裏有火盆,不覺得怎麼冷,可是突然進一股小寒風,那滋味就夠人受的。

無如,俊漢子沒動,他似乎不怕冷,不但沒回頭看,身子便連抖一下都未曾。

酒館裏進來個人,一個滿卅的壯漢子,皮褲襖,頭上扣頂三塊瓦,腳下是雙麂鞋皮,打扮神,俐落。

這壯漢子的淨淨的一張臉,長眉細目,神中透着一股陰險,望之令人皺眉,他進門頭一眼便看上了俊漢子,俊漢子像本不知道,依然吃喝他的。

那壯漢子邊泛起一絲森冷笑意,忽然高叫了一聲“後邊有人麼?”話聲中他邁往裏走,當他走過俊漢子所坐那副座頭時,腳一勾,突然向俊漢子身邊那行囊踢去。

這一着出人意料,而且飛快,眼看俊漢子那行囊就要被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