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素心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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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門口,那明亮的燈光下,站着位姑娘,一身暗勁裝,身披風氅,一頭秀髮用塊紗包着,看背影,婀娜玲瓏,無限美好,眼得很,雲飛心頭當即就是一跳。
這時候,姑娘聽見有人出來,忙轉過了身,美豔之中帶點懾人的冰冷,不是冷觀音石玉屏是誰?
雲飛不安地道:“石姑娘,果然是你…”石玉屏美目圓睜,無限驚喜道:“沒想到被我撞着了,你真在這兒…”李順暗暗扯了雲飛一把,道;“老雲,石姑娘!”雲飛道:“石家莊抱犢寨的石姑娘!”李順驚呼一聲怔住了。
雲飛轉望石玉屏道:“石姑娘,你怎麼到保定來了?”石玉屏道:“再不來我就要…”眼圈兒一紅,低下了頭。
雲飛眉鋒微皺,略一遲疑,道:“石姑娘,別站在這兒,請進來説吧!”石玉屏揭起嬌靨,美目中淚水隱現,道:“方便麼?”雲飛道:“沒什麼不方便。”石玉屏邁步進了鏢局大門。
雲飛想跟李順打個招呼,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轉身跟着石玉屏進了鏢局。
進了鏢局,走了兩步,石玉屏低聲問道;“你在這兒是…”雲飛道“下人,比趟子手的職位還低!”石玉屏目光一凝,道:“我不信!”雲飛道:“我沒有必要騙姑娘,姑娘在這兒待一陣子之後就知道了!”石玉屏停了步,道:“那,那我還是別往裏走的好!”雲飛站住了,道:“姑娘準備上那兒去?”石玉屏螓首一低,幽幽説道:“那兒都行,只要能安身,只要別讓他們找着…”雲飛道:“這麼説,姑娘是逃出來的?”石玉屏道:“你以為我是出來玩兒的?”雲飛眉鋒微皺,道:“姑娘放心,趙家不比石家,他們個個俠義,絕不會難為姑娘、也不會説什麼的,我也不會讓人難為姑娘、説姑娘什麼的,請跟我來吧!”帶着石玉屏又往裏走去。
行走間,石玉屏抬眼回顧,道:“趙家鏢局大嘛!”雲飛道:“是,姑娘!”石玉屏道;“趙老英雄跟趙姑娘在麼?”雲飛道:“在,都在後院!”石玉屏道:“你要帶我去見他們去。”雲飛微一搖頭,道:“不,暫時我想請姑娘到我屋裏坐坐去!”石玉屏美目微睜道:“到你屋裏去?”雲飛道:“是的,假如姑娘不願去,或者認為有什麼不方便…”石玉屏道:“你這個人是…要是我有這些顧慮,我就不會找你了,我既然出來找你,我還怕什麼呢?”雲飛心頭跳了跳,沒説話。
説話間,雲飛已帶着石玉屏到了自己那間屋門口,這是趙子彬特別為他收拾,原是趙子彬自己的住處,他搬進了後院,把這一間讓給了雲飛。
總管的住處自非一般鏢師跟趟子手的住處可比,可是雲飛只讓趙子彬在屋裏擺了張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別的他什麼也不要。
雲飛開了門,帶着石玉屏行了進去,點上了燈,眼前一亮之後,他為之一怔,口説道:“這是誰收拾的…”可不,眼前,擺設添了,舊的換了,全是新的,就連桌上那盞油燈也換了新的,黃銅擦得雪亮。
石玉屏美目一轉,道:“你還騙我,這像一個下人的住處麼?”雲飛心裏明白了幾分,道:“姑娘,這不知是誰收拾的,原先不是這樣子…”一眼看見牀頭那對新繡花枕頭,心神一震住口不言。
石玉屏也看見了,柳眉跳動了一下,沒説話。
雲飛定了定神,道:“姑娘,請隨便坐!”石玉屏點了點頭,默默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
雲飛有點不安地走過去坐在她的對面。
坐定,雲飛開了口,道;“石姑娘,請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石玉屏眼圈兒一紅,道:“就這麼回事,我勸我爹跟我哥哥,他們不聽,反而把我罵了一頓,我爹更好,準備把我囚起來,三天之後跟陰小卿訂婚,於是我就跑來找你了。”雲飛道:“令尊跟令兄他們不知道麼?”石玉屏道;“要讓他們知道,我還能出來麼,你看我這身打扮,什麼都沒帶,連衣裳也沒敢換!”雲飛雙眉微揚道:“令尊與令兄未免太固執了…”石玉屏道:“我爹就是這個脾氣,凡是他決定的事,任何人無法更改,我娘就是被他這種脾氣氣死的…”倏轉話鋒,道:“你説讓我到車行裏去找大虎,我找到了車行,可是那車行已經關門了,聽街坊説前天出了事…”雲飛點了點頭道:“是的,前兩天車行裏是出了點事…”石玉屏道:“都是你,連個姓名住址都不説,還好我福至心靈硬着頭皮到趙家來碰碰運氣,要不然你叫我怎麼辦…”眼圈兒一紅,她很快地低下了頭。
雲飛暗暗一嘆道:“姑娘,你要原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石玉屏道:“説來説去就聽見你這句話!”雲飛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北京派來官家的好手跟火槍營的人,預備趁這次趙石兩家比武機會,一網打盡這些江湖英豪、武林青英,為此趙老英雄曾派人到石家莊…”石玉屏點頭笑道:“我聽説了!”雲飛道:“趙老英雄的意思,是想徵得令尊同意,取消這場比武,以免鷸蚌相爭,讓他們坐收漁人之利,卻不料竟被令尊悍然拒絕,姑娘知道為什麼?”石玉屏遲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懷疑,可不敢説是不是…”雲飛道:“姑娘懷疑什麼?”右玉屏道:“我懷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結。”雲飛心頭一震,臉微變,道:“姑娘,怎見得?”石玉屏道:“這些話我本來不該説的,可是為了你…”嬌靨一揚,道:“是這樣的,這次石家請的助拳朋友裏,有四川唐家的人…”雲飛“哦”地一聲道:“四川唐家的人…”石玉屏道:“可不是的,我聽説四川唐家有人供職大內,御前帶刀,官同四品,這麼一來使唐家聲威遠勝當年,在四川也起了首屈一指的鉅富豪門,就連當地的總督都怕他們三分…”雲飛道:“這我知道,唐家唐世民三兄弟供職大內…”石玉屏抬頭説道:“我不知道是誰,我是知道前些子有個殘廢了一隻手的唐家人到了抱犢寨,他見了被邀來助拳的唐家人,他們跟我爹在廳室裏談了半天,等他走了之後我才知道他是個大內侍衞…”雲飛道:“他不是唐老大便是唐老三,姑娘是把握這一點懷疑石家跟官家暗中有勾結?”石玉屏道:“石家既然有唐家朋友助拳,論這點關係,至少官家不會向石家跟石家的朋友們下手,你説對麼?”雲飛目閃寒芒,微一點頭,道:“對,我謝謝姑娘相告。”石玉屏道:“你還跟我客氣。”雲飛微一搖頭,道:“我沒想到石家會跟官家…真讓人想不到,這麼看來令尊跟令兄目的不只在趙家姑娘一人了…”石玉屏沒有説話。
雲飛沉默了一下,抬眼説道:“石姑娘,你有什麼打算?”石玉屏道:“我有什麼打算,你還問我有什麼打算,你是真不明白,還是狠心跟我裝糊塗,難道那天晚上我對你説的還不夠嗎?”雲飛心神震顫,道:“姑娘,你不打算回去了?”石玉屏道:“我要打算回去,我又何必出來。”雲飛道:“你不要那個家了?”石玉屏臉一黯,悲悽搖頭,道:“應該説那個家不要我了,我娘跟我似乎都不是那個家裏的人,也沒有人把我母女當那個家的人看待!”雲飛道:“姑娘,難道你不認為這不可能?”石玉屏道:“我也這麼想,可是它畢竟發生了。”雲飛道:“姑娘,你可曾考慮過…”石玉屏道:“我不只三思,想了有幾天幾夜了!”雲飛道:“姑娘,這是為什麼?”石玉屏搖頭説道:“我也不知道。”雲飛搖頭説道:“姑娘,你太草率了,簡直把自己的終身當兒戲,像我這麼個人,一無所有,既平庸也沒出息,放眼當今多少英雄豪傑,多少奇士俊彥,只有他們才配得上姑娘,姑娘也不愁找不到…”石玉屏道:“陰小卿如何,無論説那一樣,誰能比得上他。”雲飛道:“姑娘,世上還有別人,年少英雄不只一個陰小卿,實際上説,陰小卿託庇乃父餘蔭,算不了什麼…”石玉屏道:“我求的不是別的,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雲飛淡然一笑道:“姑娘,那你就更不該…”石玉屏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你,除非你嫌我不要我…”雲飛道:“姑娘!”石玉屏嬌靨神一黯,悽惋説道:“我冒這麼大險跑來找你,你還忍心東説西説,推三推四的,那好,你既然不要我,我到別處去,隨便找個地方安身,被他們找着也好,也好,反正你…”霍地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雲飛忙站起,一把抓住了皓腕,道;“姑娘你…”石玉屏轉過臉來淚説道:“你既然不要我,還要我厚着臉皮待在這兒不成!”雲飛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誰知道我這是何苦?”石玉屏哭着説:“糊里糊塗地把心給了你,你姓什麼叫什麼一概不知,我有家不能歸,有枝不能依,只把你當成我的…冒險跑出來找你,只以為有個安身,有個依護,誰知道你不顧人心碎腸斷,不顧人是死是活,還把人往外推,你是鐵石心腸麼…”雲飛道:“姑娘,我非鐵石心腸,也非無情無義,我有一副俠骨柔腸,但卻是一個傷心斷腸之人。”石玉屏美目一睜,睫上淚珠晶瑩,道:“你是個傷心斷腸人?”雲飛神黯淡,點頭説道:“是的,姑娘!”石玉屏道;“難不成你已經有了…”雲飛道:“姑娘,倘若我已有佳侶,就不會是傷心斷腸人了!”石玉屏道“那是怎麼回事?”雲飛道:“那是,唉,姑娘,不説也罷!”石玉屏道:“不説就不説,你拉着我幹什麼呀!”雲飛這時候才發覺手裏有段晶瑩滑膩的皓腕,心頭一震,但他沒有鬆手,道:“姑娘,我不能讓你走!”石玉屏道:“你是要我了…”雲飛道:“姑娘,怎麼説你都該清楚我是誰!”石玉屏道:“我不説過麼,你既然不説,我也就不問了,別的我一概不管,我跟的是你這個人!”雲飛道:“姑娘,你未免太委曲自己了,簡直近乎糟蹋自己!”石玉屏道:“不,敢懲陰小卿手下的人,就該是不平凡!”雲飛道:“你知道是我…”石玉屏道:“我有幾分把握,加上我跟你見過一面,見過你的所為,還有你的談吐,你的氣度,這就夠了!”雲飛道;“姑娘,你太冒險了!”石玉屏道:“這總比嫁給陰小卿好!”雲飛輕嘆一口氣,道:“姑娘…”石玉屏道:“我不聽你説別的,只問你要不要我,你要我,我就跟着你,你不要我,我馬上走,以後我是死是活,你就別管了…”突然低下頭去,哭着説道:“你,你好狠的心…”雲飛道:“姑娘,我請你留下…”石玉屏猛抬螓首,道:“這是説要我?”雲飛道:“姑娘,暫時先別讓我説這兩個字,你請坐下,聽我告訴你些事,聽完之後,走留再讓你自己決定,行麼?”石玉屏沉默一下,點了點頭,低聲説道;“放開我。”雲飛連忙鬆了手,兩個人回座坐定,石玉屏抬手抹了抹淚,道:“看人家哭,你心裏高興,説吧!”雲飛道:“姑娘,像你這樣風華絕代,美豔無雙的巾幗奇英,理該匹配叱吒風雲,縱橫江湖的美男俊彥,像我這麼個人,這時候姑娘或不會怎麼樣,要是長伴姑娘身側…”石玉屏道:“以貌取人最為不智!”雲飛道:“姑娘,異行道扛湖,你要忍受多少冷嘲熱諷…”石玉屏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雲飛道:“至少你該多認識我一些時,你如今知道的只是我的一小部份,他如果我一旦負心…”石玉屏道:“那怪自己命薄,我絕無怨尤!”雲飛搖頭嘆道:“姑娘…”石玉屏道:“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雲飛道:“姑娘認為…”石玉屏道;“你該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雲飛道:“姑娘,我姓雲名飛,趙家鏢局的一個下人!”石玉屏道:“下人能得趙姑娘看重,可見你這個下人不凡!也由此可知道,假如我糊塗的話,糊塗的將不只我一個!”雲飛心頭一震,忙道:“姑娘,你千萬別…”石玉屏道:“別什麼,我聽説趙姑娘女紅稱絕,你以為牀上那對繡花枕頭是誰放在那兒的,這間屋又是誰收拾的!”雲飛聽得心頭連震,卻啞口無言以對。
石玉屏道:“我知道,我是個強粱家的女兒,比不上趙姑娘俠義世家,到那兒都抬着頭走路…”雲飛道:“在我眼裏,姑娘是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石玉屏道:“真的麼?”雲飛道:“姑娘,我生平不撒謊言。”石玉屏道:“但你卻對我説了一次最大的謊言!”雲飛呆了一呆,道:“姑娘是指…”石玉屏道;“對我隱瞞着你自己,這還不算是最大的謊言嗎?”雲飛道:“我已經告訴了姑娘,我姓雲名飛…”石玉屏道:“這是真名實姓?”雲飛一咬牙,點了頭,道:“是的,姑娘!”石玉屏道:“好吧,就算叫雲飛吧,不管真假,萬一有人提起冷觀音石玉屏,人家至少不會説她跟個沒名沒姓的人!”雲飛一陣動,道:“姑娘,你真要跟我…”石玉屏道:“你以為是假的麼,一個姑娘家,誰會拿自己開玩笑,石玉屏不是輕視名節的賤女人,再説長這麼大,我沒讓人碰過我一指頭,就連我哥哥也不例外,而你卻…”嬌靨一紅,接道:“你還要我怎麼説。”雲飛暗暗一嘆道:“姑娘,你不必再説什麼了!”石玉屏美目一睜,道:“什麼意思?”雲飛道:“姑娘讓我動也,我非草木,也非鐵石心腸無情人…姑娘,你還要我怎麼説?”石玉屏一陣動,淚珠兒奪眶,簌簌滾落兩行,道:“夠了,你也不必再説什麼了…”她低下了頭,香肩聳動,哭得很厲害。
雲飛也沉默着,沒説話。
他懂,這一點他懂,這時候最好別説話。
半晌,石玉屏香肩聳動得輕微了,這表示她動的情緒已然漸漸平靜了,這時候雲飛才開口説道:“姑娘…”石玉屏哽咽着道:“你打算這樣稱呼我稱呼到什麼時候?”雲飛遲疑了一下,只得改口喚道:“玉屏,你聽我説…”石玉屏道:“我聽着呢。”雲飛道;“聽我告訴你我的真名實姓…”石玉屏道:“你説的太早了,應該等到老掉了牙再説。”雲飛道:“我姓李,兩個字劍寒。”石玉屏猛抬臻首,美目瞪得既圓又大,道:“你,你真是李劍寒?”李劍寒道:“玉屏,這是真的。”石玉屏突然雙手捂臉,痛哭了起來。
李劍寒這回不懂了,呆了一呆,道:“玉屏,你怎麼…”石玉屏哭着道:“別叫我,也別理我。”李劍寒一怔,道:“玉屏,你如果懊悔…”
“我懊悔?”石玉屏猛然抬起了頭,哭得像淚人兒,像帶雨梨花,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李劍寒是塊木頭。”李劍寒呆了一呆,立即醒悟,嘆道:“玉屏,李劍寒也是個平凡的人…”石玉屏道:“沒人説你神氣。”李劍寒嘆道:“玉屏,不瞞你説,我本來打算儘量不跟陰家父子直接發生衝突的,如今看來,衝突是在所難免了。”石玉屏道:“你怕陰家父子?”李劍寒搖頭説道:“倒不是怕,是我的師門跟陰太常的師門頗有淵源。”石玉屏“哦”地一聲凝目説道:“那是什麼淵源?”李劍寒道:“陰太常的師父是我的師叔,算起來我該是他的同門師弟。”石玉屏詫聲説道:“這…這怎麼會…”李劍寒道:“我師父跟陰太常的師父,當年同門學藝,我師祖生平也只收了這麼兩個徒弟,後來因為志不同,道不合,師兄弟反目,誓言終生不再相見…”石玉屏道:“我明白了,你是怕陰太常的所學高過你…”
“不,”李劍寒道;“我師父得我師祖真傳十之八九,師叔他只得我師祖真傳十之六七,他不怪自己心浮氣躁,反怪我師祖偏少,當然,我師祖也看準了他無大成,將來也必入歧途,難免有點私心,珍惜絕學,這樣也好有個剋制他的人,我得我師父全部真傳,縱然陰太常也得我師叔全部真傳,他也不是我的敵手。”石玉屏道:“那你怕什麼?”李劍寒道:“我師祖臨終密囑我師父,他一旦我師叔入歧途為害江湖,代他清理門户制我師叔,我師父因顧念同門之誼,師兄弟之情,心中不忍,也因為我師叔知道世上當有能剋制他之人,一時也未敢過分,而如今我師父已然仙逝,這世上再沒有能剋制我師叔的人了。”石玉屏道:“你已得老人家全部真傳,難道不能…”李劍寒道:“玉屏,我師父是他的師兄,長兄比父,師兄比師,我則是他的師侄,一個晚輩。”石玉屏黛眉皺道:“你是怕一旦陰家父子吃了虧,他可能會護短…”李劍寒道:“他必然護短。”石玉屏道:“他會出來找你?”李劍寒道:“他不會袖手旁觀,不聞不問,這兩代的氣恨加在我一人身上,玉屏,你想我能承受得了麼?”石玉屏花容失,沉默了一下,點頭説道:“那麼我還是回去的好。”李劍寒忙道:“玉屏,你這話…”石玉屏道:“只要我乖乖的回去嫁給陰小卿,不就沒事了麼?”李劍寒道:“玉屏,我沒有這意思,我也不是人間賤丈夫。”石玉屏道:“可是我這是因愛你反而害了你。”李劍寒搖頭説道:“不,玉屏,縱然你回去嫁給陰小卿,只怕那也於事無補。”石玉屏愕然説道:“你這話…”李劍寒道:“你若不能阻攔你哥哥求婚趙姑娘…”石玉屏道:“我明白了,假如我哥哥不放棄趙姑娘,你遲早仍會跟陰家父子發生衝突的,對麼?”李劍寒點頭説道:“對的,玉屏。”石玉屏道:“你不會不管這件事麼?”李劍寒道:“那何如我當初本就別手?”石玉屏道:“你不願半途手?”李劍寒道:“是的,玉屏,李劍寒不是這種人。”石玉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手?”李劍寒道:“無他,只為道義,為公理。”石玉屏情深一瞥,道;“不是為趙姑娘?”李劍寒淡淡説道;“玉屏,你看矮了李劍寒。”石玉屏道:“那你那傷心斷腸是指…”李劍寒道;“我別有所指。”石玉屏道;“別有所指,什麼?只有你欠人的情債,難道還有人欠你的情債?”李劍寒搖頭悲笑,道:“不,玉屏,該説是我欠她的。”石玉屏“哦”地一聲訝然説道:“那你怎麼會傷心…”李劍寒道:“就因為是我欠了人家的,我才會傷心腸斷,假如是人家欠了我的,我反倒不會那麼的難受了。”石玉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誰呀?”李劍寒道:“多年前我去了趟北京,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邂逅了一位宦門女兒,官家姑娘,彼此一見傾心…”石玉屏道:“既然是彼此都傾心,那為什麼…”
“玉屏,”李劍寒苦笑道;“只因為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宦門女兒,我是個萍飄四海,到處為家,終難免廝殺紛爭的江湖人。”石玉屏道:“是她這麼想,還是你?”李劍寒道:“幾經考慮,我毅然忍痛悄悄離去,一避多年不見面,欠人情債的是我。”石玉屏黛眉一豎,道:“你呀,我都忍不住想罵你,你知道女兒家於情一事最是死心眼兒,只為情之一事也不惜一切,人家都願意,你又幹什麼狠心腸呀,我看你是要害死人。”李劍寒道:“玉屏,她不這麼想,可是我不能不為她想。”石玉屏道:“你這本就不能叫為她想,她認為跟你在一起是幸福的,縱然萍飄四海,到處為家,終刀口舐血也心甘情願,你又何忍於人?”李劍寒苦笑説道:“也許我錯了,你對了…”石玉屏道:“説了半天,她究竟是誰呀?”李劍寒道:“九門提督龍騰雲的女兒。”
“哎喲,”石玉屏驚呼一聲道:“是她呀,那位龍姑娘可是宦海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兒,不但人長得好,更難得文武雙全,孤傲高潔,北京城裏不知道有多少皇族親貴登門求親哪,人家求都求不到,你卻狠起心腸往外推,我看你呀…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説你了。”李劍寒悲愁苦笑,沒有説話。
石玉屏又道:“你怎麼辦呢,就這樣算了麼?可別害人一輩子…”李劍寒苦笑説道:“玉屏,別再説了,我方寸已亂…”石玉屏道:“不管你亂不亂,我勸你我事了了之後,還是趕快上北京找人家去,要是害了人家一輩子,你這份疚…”李劍寒搖頭説道:“只怕現在去都嫌遲了。”石玉屏道:“怎麼了,難道説她已經…”李劍寒滿面悲苦地把龍素梅往漁村尋他的經過説了一遍,最後説道:“我以為龍騰雲是騙她回去,或軟,或婚配,不會有別的,如今龍騰雲統官家好手到了這兒,益證他那個病字假而不真了。”石玉屏搖頭説道:“我不以為龍姑娘那麼容易就範。”李劍寒道:“只怕容不得她不就範。”石玉屏道:“像這種女兒家,你我都知道,心眼兒死,情烈,我怕她到了沒辦法的時候會來個自絕…”李劍寒臉陡然一變,道:“不,不能…”石玉屏道;“你説不能,叫她一個女兒家能怎麼辦?看你怎麼辦吧,一個龍姑娘,如今又一個趙姑娘…”李劍寒忙道:“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