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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武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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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做什麼,快請起!”楊真伸手托起玄機子,他卻如盤石不動,俯首不住唸叨,請楊真寬恕。

武令候大驚,一旁拉也不是,勸也不是,最後只低叫了一聲師父,跟着一同跪倒在地。

“武兄,你這是作甚?”楊真大力一出,武令候看了師父一眼,倒沒怎麼猶豫,站了起來,退到一旁。

“玄機子道長請起,你我道左相逢也是緣分,再不起來,楊某真要生氣了!”玄機子這才緩緩起身,退了回去,默立一旁。

“我入道不足十年,當不得兩位重禮,此番…乃是功下山歷練,玄機子道長不必拘泥身分,崑崙山內山外,都是一樣修行,若放不開懷,你終身也難有成就。”楊真落坐後,玄機子聽聞若有所思,也落回了坐,武令候這才鬆了一口氣,跟着回坐,他可不想平白低了幾個輩分,多一個前輩出來。

玄機子清削瘦苦的面上,透着黯然和羨慕,神複雜地看着楊真,道:“楊道友仙緣深厚,玄機子…玄機子望塵莫及,只盼道友不嫌棄在下無禮在先,對我師徒指點一二,就是我等天大造化了。”説着他看向了一旁坐立不安的武令候身上,清聲道:“令候,你不是讓為師上山請仙師出山麼,為師將懸空觀供奉的劍符送入山中,在深山苦等了三卻沒有迴音,想不到還是你比為師有機緣。”説着,重重嘆息一聲。

武令候生不拘小節,開朗豪,不若其師父那般講究山門規矩,且他身世不凡,對楊真並無許多生畏,當即抱拳笑道:“武某初見楊兄品貌不凡,本有結之心。

“後來一再見證楊兄特異之處,回頭細思家師所提及,印證楊兄仙袍上的劍丸符記,這才大喜過望,一力引楊兄同行。哈,沒想到竟然挖到了個貨真價實的仙府中人。”楊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直道:“玄機子道友上山送劍符,可有要事?”玄機子神凝重道:“凡俗等閒之事,我等外門世俗弟子當不敢勞煩聖道仙府,只是最近年來,天下妖魔四出,擾亂清平,我等法力低微,實難相抗,只盼仙府能遣仙師出世,還我朗朗乾坤。”楊真心中嘆息一聲,陽岐山之變,終於有惡果現世了,當下道:“此事仙府早已察,前不久已經有不少門人弟子分批下山,其他修真界正道也有所行動,道長不必太過擔憂。”玄機子頓時一臉喜,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武令候卻是大喜過望,目光炯炯地盯着楊真,期盼甚殷道:“如此説來,楊兄定要助武某一臂之力,拯救南疆蒼生,這可是無量功德啊!”楊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現在無分毫法力,只能憑藉法寶勉強護身,斬妖除魔,暫時有心無力了,豈敢妄言拯救蒼生。”玄機子聽到法寶,頓時眼前一亮,道:“楊道友早前對貧道發出一擊,就是那法寶神力?”楊真一怔,只能點頭默然應許。

武令候卻猶自不通道:“先前那神鳥呢,它可是厲害的緊,它不是楊兄的寵物麼?”玄機子瞪了武令候一眼,責怪道:“如此神鳥,當是異類成道,你那點微末修為,在凡俗走動尚有可為,在仙家真人面前,不過是笑料爾。”武令候臉一紅,不敢頂嘴。

楊真不想輕易作出承諾,只好起身道:“時候不早了。”玄機子師徒意猶未盡地起身,兩人這才省起楊真乃“功”修行,與凡人無異,這一陣折騰必定是身疲力盡了。

船行一個夜,怒江上游相繼彙集了幾條支後,奔南向而迂迴。這天氣明朗,兩岸風雪漸融,氣候漸暖,江面也漸漸開闊平緩起來。

昨夜起一直未曾出艙的楊真來到瞭望台,武令候見他出來,展出了燦爛笑容,大步上來道:“洛水城到了,楊兄弟昨夜休息得可好?”楊真點了點頭,和武令候一起憑欄眺望,只見一條卧龍一般的寬闊江環抱着一座雄偉城池,西北兩江匯聚而來,繞城迂迴東南去,其中一道穿城直入,另一道則彎折南下,直入千里平川。

武令候指點着兩岸,顧盼自豪道:“北方下來的是汾水,自城中穿越往南分去的是洛水,怒江繼續東行,貫穿中原,千里外直抵大漢京都所在雍州居庸關外。

“洛水城依山傍水,三水繞,可謂八方風雨臨城,得天獨厚。”楊真突然口道:“武兄在洛水府想必是位響噹噹的大人物,可對?”武令候朗聲一笑,道:“家父武陽王,領洛水府鎮南節度使,在下承父命任麾下參將一職。”楊真似笑非笑道:“看來在下一介升斗小民倒是高攀了。”在船上這十多個時辰裏,他早從隨船軍士口中隱約得知武令候的身分。

武陽王乃大漢國唯一一位外姓王爺,傳聞中武解陽少十八領兵,武功蓋世,與深藏南方萬里山莽大澤的蠻族征討百戰,無一不勝,令百族南蠻聞風喪膽。正因他的存在,才令大漢南疆得保太平數十年。

武令候摸了摸頷下輕髯,煞有其事地拍欄喝道:“既然知罪,為何還對本將軍盛情左推右辭?”楊真深邃的目光,沉入江上碧波濤中,久久不言。

武令候見狀垂嘆一聲,道:“我觀楊兄所行尚無去處,不若隨我去王府住下,再決定行止如何?”半晌,見楊真神不動,苦笑道:“莫非楊兄嫌棄在下高攀,不屑折節下於武某…”楊真盛情難卻,當下只得道:“武兄言重了,在下從命就是。”

“這就對了。”武令候重重拍了楊真肩膀一下,指着臨江岸堤舟楫雲集的繁華景象道:“到了武某地頭,自當一盡這地主之誼,洛水城的好去處可是不少,楊兄定會連忘返。”洛水城背依北邙山,東南西三面臨水,水見三彎,整座城池躺在河曲懷抱之中,同時也是地勢高起之地,盛夏暴雨之季,也不虞有洪澇之害。

城分外廓城,內城兩大區域,外廓城是臨近城牆,與沿岸碼頭之間的外城,多是方圓千里郡縣行商走販的貨運集散中心,以及零散攤販營生之地。

在這臨近年關的頭裏,天地皆為白雪覆蓋,喧騰的人車船,透出一股潔淨世界中的喧囂。

城池四面各有一道城門,當中城西和城南由內城河貫通,往來船隻可通過城防柵欄水門直接出入內城。

隨着樓船直抵西城水門,楊真在高高的樓台上,看着岸上外城雲集的船隻長帆起落,來往穿梭,貨物通東西南北四方的鼎盛景象,再仰望高達十丈,為厚厚冬雪覆蓋的雄偉城牆,不由大為期待內城之景。

武令候扶手昂然而立,享受着城牆上軍士的注目禮,再看了飄然出塵的楊真一眼,不自覺嘴角綻出一絲笑容,他有信心將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門弟子,帶進這物慾橫的天地,再離不開去。

不論是為己,還是為南疆漸膨脹的蠻族,他都必須獲得這樣一個強有力的支持。

隨着城牆水門鐵柵的絞車轉動,樓船緩緩駛入了一個繁華世界。

楊真也將徹底被捲入這碌碌世間,暫離雲天之上的修真界。

在仙府見慣清宮寒院的楊真,抵達城東北的武王府,繼長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酒肆茶樓高聳雲集的鼎盛景象之後,又另為大開了一番眼界。

府門開在街北,兩對石獅蹲坐,獸頭大門齊開三間,六名錦衣門衞在前,角門東西側開,王家的氣派撲面而來。

儀門三重,方算入得王府,在參天古木相夾的前庭大道上,遙望開去,白皚皚殿宇閃爍着晶瑩的光芒,一棟棟殿台樓閣掩映在雪粉壓枝的蒼松翠柏間,恢弘而潔淨。

深入府中,一路上假山怪石不勝,各處冬梅盛放,雪草葱白,在重重院落中,穿庭走廊,軒奇壯麗的景觀叫人目不暇接。若非有侍從相引,只怕他在那院落迴廊間就會失了方向。

他被安排在後庭一隅僻靜的閣樓小院中,倒正合他口味。而玄機子一下船後,就獨自離去,不知去向。

梳洗一新後,楊真用過下人送來的膳食,待一切收拾妥當,已是落時分。

在閣樓裏,輕紗玉帳中,楊真盤坐在軟榻上,嗅着房內的花草薰香,目掃房內古古香的紅木陳設,鋪地的西戎綠絨毯,再望向後壁縷花軒窗外的庭院,如置夢中。

榮華富貴竟是唾手可得麼?縱然他對眼前一切並無多大興趣,頂多有些覺新奇,卻並不敢保證時一久不會產生貪戀之情,那可是修身大忌,他在心中警告自己。

既來之,則安之,他也不再多想。

剛到掌燈時分,一身錦衣玉帶公子哥打扮的武令候,神清氣地找了上來,他身後還跟一個靈的藍衣丫鬟。

“走,去懷月舫,聽説來了個妙人,全城風名士趨之若鶩,我這回出行的可不是時候,再不去,只怕連湯都沒得喝了。”武令候自説自話,卻不見楊真動容,只好強行一把拉起了他。楊真卻皺眉道:“武兄,你不是有言南方軍危,怎還有尋歡作樂的閒情?”武令候信然搖首,道:“洛水府所轄通州境內南十三郡徵遣大軍已枕戈待旦,只待開,就從水陸兩道進發,兵臨南疆,武某暫且留在後方,正是為戰前準備。”楊真點點頭,又道:“令尊大人呢,他乃最高統帥,可在府上?”武令候苦笑道:“近年來,今上猜忌,家父已甚少過問時局,空掛了個鎮南節度使,前方另有人坐鎮。秋末蠻族試探北上,家父只遣了武某前去監軍,呵呵…家父入冬前進京述職,算子,也該回來了。”楊真搖了搖頭,無從口。

武令候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手,前廳等候的丫鬟磨磨蹭蹭地揭簾而入,捧來了一套玉袍和一領紫大氅,重重地放在門房一側的小桌上。自楊真拒絕收回那套皮裘後,武令候也識相地不再送回,此番倒算是暗中彌補。

見丫鬟不情不願的樣子,武令候皺了皺眉,終還是沒有發作,吩咐道:“巫丫頭,從今兒起,你就留在別院伺候這位公子爺了。”那丫鬟收回打量楊真的好奇目光,顧左右言其他道:“靈兒到別院,那小姐怎麼辦?”楊真這才留意到這隨武令候來的丫鬟。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水的臉蛋卻是靈秀人,一雙月牙眼不停地眨動,如滿天星辰一般閃亮。

她穿了一襲綴有素小花的水藍夾襖,齊肩的絲髮綁成十幾簇細小的麻花辮子,隨着她頭一搖一擺,一派清新活潑。

令他稱奇的是,她面對武令候絲毫沒有卑下之,膽大無忌。

武令候板下了臉,睨眼道:“聽説有無給你撐,府中上下多少都要看你臉,看樣子你都快翻天了,是不是?”

“冤枉呀,武爺。”巫靈兒登時低眉順眼,一臉純真無害地看着自己不住挪動的腳尖。

“無回來了,我作大哥的自有代,你要好生伺候好楊公子,否則本公子唯你是問。”武令候盯着調皮丫頭,肅面上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是,小王爺。”巫靈兒雖扁着小嘴老大不情願,終還是委屈地點了點頭。

武令候伸指彈了丫鬟頭皮一下,叱道:“不許叫小王爺,你是明知故犯!”巫靈兒瑟縮着摸了摸頭,苦兮兮道:“是,武爺…”她故意把聲調拉得老長,令她本別有異域腔調的口音更顯得俏皮。

楊真看着這丫鬟,不想起了刁蠻的蕭月兒,淡笑道:“武兄,我不慣有人伺候。”誰料楊真的好心卻引來了巫靈兒的遷怒,她不岔道:“誰想伺候你了。”武令候厲聲喝道:“不得無禮!”巫靈兒嬌軀一顫,一臉滿腹委屈無處訴地垂下了頭。

楊真有些不忍道:“武兄…”武令候堅決道:“出入府中,早晚也要有人照應,你遲早會習慣的。”隨後命巫靈兒為楊真更衣,説罷先行出門而去。

巫靈兒拉長小臉,慢騰騰上前就要為楊真更衣,卻見楊真推拒道:“靈兒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誰要給你換了。”巫靈兒抱起衣裳一把摔到楊真身上,轉身就跑了出去。

楊真捧着長袍新裘呆立了半晌,儘管他心中不捨得掉那山中歲月的記憶,但穿上那身道袍行走只怕更惹人注目,有前車之鑑,他只好受了武令候的好意。

待他換上一新後,來到樓下大廳中,丫鬟和武令候俱是眼前一亮。

眼前青年目如朗星,一頭長髮隨意束在腦後,玉袍紫披襯着他稍微清瘦的拔身姿,一派英武而不失儒雅。他額前髮梢飄墜着一縷白髮,憑添了幾分滄桑,其有些憂鬱的深邃眼神,讓人不自覺沉醉其中。

武令候不無嫉妒地調侃道:“楊兄,我都有些後悔了,你這一去只怕搶了武某的風采,哈哈…看,這小丫頭都臉紅了。”巫靈兒本薄有緋的臉蛋,頓時紅霞一片,她埋頭羞惱地嗔道:“等小姐回來了,奴婢告訴小姐有人欺負靈兒。”武令候哈哈大笑一聲,拉過楊真,攜手出門,他見巫靈兒跟了上來,調笑道:“靈兒莫不是要跟着一起去懷月舫?”巫靈兒在門前頓時止住腳步,衝兩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依在門廊前,待兩人遠去,臉忽然沉靜了下來,星眸中閃動着奇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