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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昌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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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凡、碧瑤以及石頭三人離開小池鎮後,向東而行,飛了一段距離之後,落到了地上。

石頭首先向張小凡問道:“張兄弟,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裏?”張小凡沉了一下,道:“既然焚香谷的燕虹師姐都説了我師父要去東海波山,那我便也前去見見他們。你呢?”石頭想了想,道:“那我也去吧!反正師父叫我出來遊歷天下,修道積善。這一次正好聽説魔教餘孽又要興風作,我也去出一把力好了。”

“哼!”忽地,旁邊傳來一聲冷笑,卻是碧瑤哼了一聲,冷冷道:“好志氣,好正派,可不要到時候你降妖伏魔不成,反被那些魔教餘孽給降了伏了才是。”石頭一呆,一時不知道説什麼好,轉頭向張小凡看去,只見張小凡一臉尷尬,看向碧瑤,卻也同石頭一般説不出話來。

碧瑤冷笑道:“你們看我做什麼?”張小凡與石頭面面相覷,張小凡倒還好些,畢竟曾與碧瑤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多少知道她的脾氣,而且他心裏知道碧瑤的身分,也不是很在意。

但石頭豪直的一個男子,此刻突然被碧瑤莫名其妙的頂了幾句,心中鬱悶,卻又不好意思對這一個俏生生、嬌滴滴的姑娘生氣,只得悶在心裏。心想師父在出門之前就多次告誡,一定要遠離女,言道這世間最不可理喻的便是女子,尤其是漂亮年輕的美貌女子。今一見,果然如此,師父當真是英明無比。

張小凡看了石頭一眼,見他怔在原地出神,一言不發,心中便有點過意不去。他哪裏知道這傢伙心裏頭在大發慨,對世間女子議論了一通兼讚揚自己師父英明睿智,還以為石頭被碧瑤搶白了幾句,正生悶氣。

他轉過頭來,看着碧瑤,見她依然冷着臉,嘆了口氣,道:“你準備去哪裏?”碧瑤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要你管!”張小凡被她嗆了回來,吶吶説不出話來,但心裏倒不是太生氣,畢竟自己要是前去東海波山,便幾乎是與她為敵,她生氣倒也算是正常。正好在這個時候石頭走到張小凡身後,眼裏滿是同情,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樣子。

張小凡看着他的模樣,張大了嘴,半晌卻一個字還是説不出來,只覺得這場面實在尷尬,自己有苦説不出來,真是鬱悶。

那一到了最後,張小凡和石頭還是沒問出碧瑤要去哪裏。其實他二人被碧瑤頂了幾句之後,便也不敢再問,反正向東而行,碧瑤卻是走在他二人前頭。

一路之上,她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冷言冷語,不絕於耳,到後來,張小凡與石頭簡直有些怕她。二人正自聊天聊到高興處,一見碧瑤轉眼看來,他們立刻便噤若寒蟬,或壓低聲音,或暫時住口。

如此走了兩,三人向東而行,來到一個大城,名喚“昌合城”他們走到城裏,石頭與張小凡分頭向人打聽了一下,原來這昌合城已經是離東海最近的一個較有規模的大城。離此往東再行四百里,便是東海之濱。

三人行走在昌合城中,只見東海民居,百姓服飾,都與中原之地相差無幾。此處本來就是東海一帶要衝,往來客商旅人,大都在此歇息貿易。不過這一段時間以來,這城裏卻多了許多修真之士,便是此刻他們走在街上,也看到許多人身着不同門派服飾,走來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也波山而去?

張小凡與石頭在一旁合計了一下,便打算在這裏先找個小客棧,住上一晚,明一早,便出發前往波山。二人談定,轉眼向站在一旁的碧瑤看去。其實剛才他們二人講話的時候,聲音便特意放大了些,料想碧瑤站在他們旁邊,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不料碧瑤卻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一樣,面無表情站在那裏,一雙俏目看着街上往來行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無奈,張小凡只得硬起頭皮,走上前去,問道:“碧瑤姑娘,你覺得這樣好不好?”碧瑤身子一動,倒似被嚇了一跳,目光這才從街上遠處收了回來。

張小凡見她眉頭微皺,沉不語,不像是故意冷落自己,倒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疑惑之事一般,不奇道:“怎麼了?”碧瑤目光一飄,向遠處又看了看,張小凡順着她眼光看去,卻見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其中也有不少奇裝異服之士,想來都是修真道上的人物,但卻不知道她看的是什麼。

碧瑤沉默了一下,轉過頭來,道:“你問我什麼?”張小凡當下小心地把與石頭商量説去客棧住上一晚的事告訴了她,見碧瑤沒有回答,又轉眼看見石頭還站在遠處,便壓低了聲音,道:“你、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總不能和我一起去見我師父吧!我看這昌合城中有許多正道之士,你的身分萬一敗,那可就危險了!”碧瑤看了他一眼,忽地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怕我連累了你?”張小凡一呆,抬眼向碧瑤看去,見她一雙明眸如水,正凝視着自己。他心裏深處,忽然一跳。

碧瑤忽地一笑,轉身走去,石頭在遠處走了過來,看了碧瑤一眼,對張小凡道:“怎麼樣?碧瑤姑娘怎麼説?”張小凡還未回答,碧瑤卻已經在前方轉過頭來,臉上出這幾來少見的一絲微笑,道:“不是説要去住店嗎?還不走?”張小凡與石頭二人都是一怔,然後對望一眼。石頭臉上有佩服之,暗中對張小凡豎起了大拇指,道:“張兄弟,你真有本事,幾句話就把這個大小姐給哄得開心了!”張小凡莫名其妙被石頭一誇,待分辨,卻不知從何説起,只得默默與石頭跟在碧瑤後邊,但心裏卻已轉過念頭:自己與這魔教的女子,牽扯是不是真的已經太深了?

按照張小凡與石頭二人的意思,只要找一家小客棧住上一晚便可以了。不料走着走着,二人便看着碧瑤頭也不回地走入一家叫做“海雲樓”的客棧,而這家客棧怎麼看也比他們想像中的“小客棧”要奢華寬大了十倍不止。

張小凡與石頭面面相覷,但見碧瑤走了進去,只好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張小凡小聲地道:“石大哥,你身上的銀兩夠嗎?我可只有四兩銀子…”話剛説到這裏,張小凡忽地失聲,卻是想起連這僅有的四兩銀子,也已經被那個江湖相士週一仙給騙去了。

石頭沒有注意到張小凡的臉,苦着臉道:“我比你好一些,但也只多幾兩。”頓了一下,他小聲地道:“我看這裏的擺設,起碼也要個三、四十兩的…”∩能是年深月久,到處可見石縫中有青綠小草。只在最中心處,孤零零有一棵白樺樹,但枝葉枯槁,瘦骨嶙峋。

王掌櫃把他們送到了三層樓一間僻靜的上房,陪坐了一會,便知趣的走了,走時還道晚上一定前來請老神仙大吃一頓云云。

“老神仙”自然是百般推,説自己得道多年,不沾人間煙火已久。但王掌櫃盛情殷殷,真情切切,到最後老神仙終於是看在孫女小環的面上,勉強答應了下來。

待王掌櫃走後,小環關上房門,屋裏只剩下週一仙與她兩人。週一仙嘿嘿一笑,道:“怎樣?”小環卻反問道:“剛才你真的是想付給他錢嗎?萬一他要是真的收你的錢怎麼辦?”週一仙正氣凜然,道:“那有什麼?我週一仙乃得道仙人,豈是在乎那一點身外之物?”小環哼了一聲,道:“你少來這一套,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懷裏本沒錢!”週一仙嚇了一跳,道:“你説什麼?”小環道:“你身上錢分了三份,一份藏在你帶,一份在你靴管,還有一份藏在你那”仙人指路“的布褂裏頭,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懷裏連一分銀子也沒有。”週一仙怔了一下,臉上一紅,道:“你這小鬼,怎麼什麼事都知道。”小環瞪了他一眼,道:“你三十年前又騙了他什麼?”週一仙怒道:“胡説,我什麼時候騙他了?”小環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少來,東海龍乃是巨海之源、天地靈境,決然是在飄渺深海之下,如何會在這俗世之中?你這話,也只能騙騙王掌櫃這等老實人。”週一仙尷尬一笑,但接下來,卻是嘆息了一聲,居然頗有幾分滄桑淒涼的覺。

小環皺眉,道:“怎麼了?”週一仙沉默了片刻,道:“其實,這事和你爹有關係。”小環訝道:“我爹?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嗎?”週一仙點頭,道:“三十年前,我帶着還是個少年的你爹,一起來到了昌合城中。他雖然年少,但和你一樣,真的也是在這相術一道上有天賦之才。那時候王掌櫃也不過是個普通客棧裏的夥計,但你爹説他面相頗好,額頭寬平,臉方卻無稜角,眼大卻無眉鈎,主一生平和,可平安發財。我便…”説到這裏,他笑了笑,道:“我便找了個時間,偷偷指點了他一下,説只要在東海龍上種上一棵白樺,通一”發“字,必定能走財運。所以…”小環接着道:“所以他也就按你説的去做了,而且果然發了財,開了這一家大客棧,生意興隆,便以為當年都靠你指點津,對不對?”週一仙呵呵一笑。

小環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我倒是頗為好奇,你對他説那東海龍,是在什麼地方?”週一仙眉頭一挑,笑道:“你過來。”説着拉她走到窗口,往下一指,道:“那不就是了。”小環吃了一驚,往下一看,卻見他指的正是那棵半死不活的白樺樹,訝道:“就是這裏?怎麼這樹看起來要死不活的?”週一仙哂道:“廢話,你家的樹要是種在青石板上,能活的好嗎?”小環啞然。

週一仙悠然望天,道:“今天天這麼陰沉,怕是晚上要下雨了吧!”夜漸深沉,從傍晚開始下起的雨,到了這萬籟俱靜的時候,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碧瑤住在三層的上房,張小凡與石頭卻一起住在了最低的一樓,下雨之後,便覺得空氣中有些濕。

張小凡翻來覆去,老是睡不着,不過有一點原因倒也是很明顯的。

石頭是睡着了,但那個豪壯漢的呼嚕聲,居然也和他的身材十分般配,不説驚天動地,也是震的這個牀鋪隱隱作響。

張小凡嘆了口氣,坐起身來,披上衣服,在黑暗裏坐了一會,便走過去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所在的這個庭院,竟彷彿也是深深不可見底。

不知哪裏來的幽光,帶來隱約的光亮,讓他看見庭院深處,那棵在雨中佇立的白樺隱約的影子。

他抬頭,看天。

深深呼

清涼而略帶一絲冰冷濕的空氣湧進他的膛,雖然站在走廊處,外邊的風,卻把細細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

他回頭把房門帶上,沿着這條環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風呼嘯,雨深沉。

從蒼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裏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迴廊上方的屋簷瓦間,雨水匯聚成,細細縷縷,輕輕下,如小小瀑布一般。這一路走來,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靜謐的某個深山水之中。

又彷彿,曾幾何時,少年記憶之中,曾也有過的這樣的──夜晚!

黑暗裏的不知名處,有低低的嘆息聲!

風吹過,“嗚”的一聲,漫天的雨勢,也那麼斜了一斜。

張小凡的衣襟濕了幾處,他卻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風雨中,有人素手撐傘,默默站在雨中樹下,靜靜佇立。

明眸如水,眼波動,彷彿聽到了什麼,覺了什麼,那女子輕輕回頭。

蒼穹沉默,風雨沉默。

他與那個女子,默然而望,悄悄無語。

風雨,依然在吹着,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