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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五年後,我才接到了他派人送來的一封家書。與其説是家書,不如説是休書。只有十三個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我可愛的夫婿,連休書都寫的那般委婉。十三個數字中,單單沒有億。竟是無“意”於我了?長安的富貴尊華,如雲美女,到底勝過家中久別的了。我想起五年來熬過的無數長夜,苦笑;才子終****,相如並不能免俗。但我不願放棄,無數的庸脂俗粉,未必抵得過我這當年便已妙解琴心的詩伴琴。有時候幸福是在自己手裏的。我權當不解其意,回信道:“一別之後,兩地相思,説的是三四月,誰知是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穿,千般念,萬般無奈把郎怨!”看着來人將信帶走,我悵然。郎君,當真已無情至此麼?忽見陌上楊柳,悔叫夫婿覓封侯。好在我的信終於擊到了司馬相如心中最柔弱的一處,足以讓他想到當的。不久,便有了他回到成都的消息。他已封中郎將,奉皇命而來,持節出使宣西南諸夷,特走蜀道,經成都而行。一路冠蓋煊赫,從者如雲。蜀人聽説,太守以下郊,縣令負弩矢為其先驅,真正是光宗耀祖,風光無限。而司馬相如且不理其他應酬,先行回到家中,緊擁住我。那看我的清澈熱情眼神,一如當年客舍相會。他嘆道:“五年不見,文君依舊好才華。是我險些負了卿卿。”暗詢從者,司馬相如在京城之際,果是在脂粉叢中度,幾忘卻了當年相濡以沫的。但一封委婉幽怨的信,到底挽回了他失的心。他那脂粉叢中,豈有如我這般知他愛他解他之人?司馬相如沒有棄下我,帶了我同去西南。他居然沒忘記繞到臨邛走一走。臨邛的富户,卓、程、鄭、竇諸家,俱備厚禮以敬。父親此時再不提當初私奔之事了,自為有這等高官女婿,門户大有光彩。當着眾人之面,他宣佈他的家財將由我和我弟弟均分。相如的地位讓我們的財富平添數倍,而卓家留下的財富,也讓我對我們的未來更加篤定起來。貧賤夫百事哀,有錢好使鬼推磨。有了強大的金錢後盾,我們不需要太過依賴官場的營營碌碌。事實上,相如是個才子,亦有大將之風,卻不適宜為官。撫定西南諸夷,相如大有功勞,卻為人所妒,告他出使之際受人錢財,又因他籍了書生意氣作文諫止皇帝狩獵,終究不但未有加封,反被免職。一年後才又封作郎官,後來升作孝文園令,官位雖是清高,卻無實權。相如大是鬱悶,這時又染上消渴之疾。我便勸他歸依園林。那一年的秋天,我們開始歸隱林泉,在茂陵隱居。此時相如已近知天命之年,而我亦已不再年輕。每對着林下的老嫗彈琴論詩,大概也是沒什麼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