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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大悟,他是認為,我的身子已然髒了,既已成功,便當成仁,好成就一世的清名。我通紅着臉,終究只擠出了一句:“請問將軍,什麼樣的山林,可以給貂蟬棲身?”關羽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怔在那裏。看着天空清冷的月光,我下淚來。這世間,我便如這明月一般,孤伶伶的,再無一個親人。也許,活着,真的沒什麼意思,可我年紀輕輕,就該這樣死去麼?關羽看着我淚,遲疑半響,終於動情,將我抱在了懷裏。我又成了關羽的女人。與別的男人不同,跟他,我是自願的。一個戰亂之中最頂尖的男人,目我為奇女子,能想到我的品,而不只是美麗的容貌,實在是太難得了。關羽很喜歡我,除了他的《秋》,他看得最多的就是我。我在他的目光中,心漸漸充盈。我甚至從未如這般企盼過戰爭能趕快停止,好讓我也可以永遠停留下來,停留在這個男人身邊,與他相伴一生一世。可戰亂還在繼續。我所能做的,大概便是和甘夫人、糜夫人一樣,在戰爭中漂泊求生吧。無所謂了,大不了,以後和甘夫人、糜夫人一樣,在等待丈夫的痛苦中傷懷哭泣,——只要有一天,他還會回到我身邊。劉備終於有消息了。關羽動不已,開始找曹涉,要履行當諾言,帶了二嫂去找劉皇叔。曹稱病不出,避門不見。其實是緩兵之計,變着法子要留下關羽。看着這個梟雄這般看重關羽,我頗有幾分為他驕傲的覺。這樣一個男人,才配得上貂蟬的死心塌地。關羽終於不耐煩了。他要封金掛印,不辭而別。我高興地收拾着二位夫人的衣物,同時把我的物品也包裹起來,拿到院子裏。關羽正在月下擦着他的青龍偃月刀,看見我的包裹時臉變了。
“你要做什麼?”我心頭湧起不安,喃喃道:“我和你一起走啊。”關羽紫銅的面膛漲得通紅,道:“那怎麼可以!外面時勢這麼亂,我怎保護得了你?何況你是丞相,丞相…”他沒有説下去,只是生硬地丟下一句話:“你還是留在許都吧,有機會我會接你出去。”他低下頭,擦他的青龍偃月刀。我腦中空白片刻,才反應過來。我是曹給他的。我對董卓用過反間計。劉備見了他身邊有曹送的人,焉得不疑心?何況他把曹賜的所有珍寶和美人都留下來,原就是要向世人證明他心在曹營身在漢的高尚節,又豈肯為我壞了氣節。我又錯了。我以為關羽是不同的,卻忘了他是劉備的手足兄弟。兄弟如手足,子如衣物。何況我連子都不是,只是一個所有強者共用的美麗的玩偶。我看着關羽的刀。青龍在刀身猙獰而舞,似擇人而噬。我慘然的笑。繼續活着嗎?在這戰亂的年代,我太累了。我抓過關羽的刀,道:“我來擦吧。”我把刀頭送入自己的腹中。關羽有片刻的驚訝,然後眼神複雜,輕輕一送。以我的力量,一刀入腹大概是死不了的。是關羽,最後送了我一程。是不想我活着受罪?還是不想自己的女人再淪為別的男人的玩偶?我無從知道了。最後的時刻,月光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