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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背影微微傴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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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妨,胳膊和口都中了劍,他反手砍回去,一劍削喉,黏稠的血濺到他的臉上,斑駁點點,襯的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極可怖駭人。

“將軍!”阿四與賀武赤紅着眼衝過來,一前一後將趙藴護在中間,趙藴一把掀開擋在自己身前的賀武,咬牙道:“我沒事!”提劍繼續投入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廝殺。夜幕降臨,不良於視,戎鬼才停了下來,趙藴兵馬終於有了休息療傷的機會。

一退再退,如今趙藴兵馬已經退到了大禹山的西腳下。空氣中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山間鬼火幢幢,陰氣森森。

趙藴以劍撐地,視線在周圍一圈傷兵上巡過,動了動乾涸的喉嚨,聲音疲憊又沙啞:“馮軻何在?”馮軻一瘸一拐的出列:“將軍。”趙藴道:“你且去看一看乾糧和水可夠,再點一點傷亡程度。”馮軻領命而去。耳畔一直是賀武的連連倒氣聲,趙藴不忍回頭去看,賀武死死貼在他身旁,為他擋了無數刀劍,傷勢可怖,他想了想道:“唐散之,唐遊之。”

“將軍。”唐散之兄弟出列,他們兩並未衝在前頭,所以傷勢較輕。趙藴:“你兄弟二人今夜帶人親自輪守哨,以防戎鬼夜襲。”唐散之兄弟領命即刻離去。阿四急道:“將軍,先讓軍醫給您上藥。”

“唔。”趙藴應了一聲,一時想不起來還有什麼要代的,便靠着一塊石頭,下了上衣,出被刀劍砍的血模糊的身體,軍醫用水壺倒出清水幫趙藴清洗傷口,上藥,綁好紗布。

趙藴抬眸瞭望黑漆漆的遠方,濃眉深凝。阿四啃着乾癟的餅子,看了趙藴一眼,道:“將軍是在記掛宮將軍的援兵嗎?”他倒是很看的開:“這麼多也不見蹤影,怕是指望不上,不過咱們不怕,將軍不是收到大公子的飛鴿傳書了嗎?咱們大公子定會帶兵來援助咱們的!屆時屬下定要殺盡這些戎狗!”趙藴一怔,戾眸斂下,澀聲道:“我正是在算哥哥的路程,眼下不知道到哪裏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仿若呢喃:“…此番執着,不知是對是錯。”馮軻一瘸一拐的回來,撿緊要的講:“將軍,咱們僅剩不到四千的兵馬,至少有大半身上都有傷…”六千剩四千,趙藴猛的闔上戾眸,抿了抿乾涸的薄,道:“暫且先歇一歇,養足神後…”他頓了很久很久,才艱澀的道:“…後我們抄小道離開。”眼下他自己都又疼又疲又累,推己及人,何況其他將士,趙藴絕非迂腐得明知道是送死還要往前衝的莽夫。

他打心裏敬佩那些守到最後一刻,用身體作為最後一堵牆的前人,但他不是,他堅信勝負乃兵家常事,輸不丟人,丟人的是再沒有贏回來的機會。從他趙藴手裏失去的。

後會一一討回來,這前提是,他得留住命,他的這些將士們得留住命。聞言馮軻眼睛迸出驚喜,兩兵實力懸殊太大,若想贏,除非河水倒,太陽西出。做無謂的犧牲太不值得了。阿四賀武等人沒吭聲。這條軍令傳下去。

眾將士彷彿卸下了心頭巨石和恐懼,紛紛鬆懈下來沉入夢鄉,能活着為什麼要赴死?家中的老父母,熱坑上的美嬌娘,遍地跑的小娃娃,每一樣深深引着他們貪戀凡塵。

可天不遂人願,深夜刺耳的號角聲吹響,戎鬼趁夜發起進攻,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腳下難分敵我的再次廝殺起來。

圍繞在趙藴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顧着前頭,背後就被出來,霎時,兩柄利劍皆向他刺了過來,被賀武長刀一擋,其中一柄劍深刺入賀武的肩頭。

“賀武!”趙藴連忙回身,帶着他往旁邊一躲。

賀武捂住傷口氣道:“將軍,這戎鬼有備而來,咱們這次怕是幹不過他們,所以將軍,您先走,我來斷後。”趙藴冷嗤一聲:“荒唐。”再次投入廝殺陣營裏。賀武尾隨着他:“將軍,您聽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趙藴揮舞着劍光,把傷痕累累的賀武護在身後,厲聲道:“莫要再説這些廢話,我們一起從京城來的,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死!”賀武的眸中似有星光閃動,聲音略帶哽咽:“…將軍,不,公子,賀武不後悔跟公子一遭,只後悔沒來得及孝敬爹孃,也遺憾都二十出頭了,也沒嘗過女人滋味…”趙藴鎖緊眉頭,正要斥他,正巧,後頸一痛,驟然沉入無敵黑暗。賀武將昏的趙藴扔進阿四懷裏:“快走!”阿四濕了眼眶,咬牙道:“你爹孃就是我阿四的爹孃,你放心!我阿四會一輩子伺候他們二老!”賀武頭也不回的衝到前方,只知道揮刀廝殺,一個一個的人在他眼前倒下,一波一波的熱血濺到他的身上臉上,他不知道堅持了多久,直到數柄箭頭一道刺入他的膛。

痛嗎?他早就不知道痛是什麼滋味了,只有一種解的悵然,他短暫的一生,自十歲被挑入公子麾下,那爹孃歡喜得哭出聲來,甚至割了一兩豬頭,作為慶祝。

他嘗過豬頭的滋味,好吃的教他着,他為了能得到公子的另眼,夜苦練,別人練的時候他在練,別人休息的時候。

他還在練。上天看到了他的努力,公子竟主動跟他説話,不久,他便被調到公子身邊做親兵,他更加努力,就是不當值的子都不回家,以致此刻,他都有些回憶不起來爹孃的容貌,他忽略爹孃太久太久了。

***趙藴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他實在太累太累了,自兩年前原鎮守西北的蕭將軍戰死之後。

他沒沒夜的排兵佈陣,衝鋒陷陣,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夢到臨行前曾信誓旦旦的對孃親許諾,定會榮歸故里。

他夢到自己大言不慚的對阿四,賀武的爹孃許諾,定能讓阿四和賀武也掙個軍功,做個武官,他夢到大哥追了他三里路,不停長篇大論的教育他要戒驕戒躁。

他夢到給蕭將軍收屍,堂堂七尺男兒,為國守衞西北足二十年,一朝卻死無完屍,連頭顱都被劈開了一半,白的腦漿和紅的鮮血一道迸出來,他最後夢到了賀武。

在刀光劍影中用一對赤紅着的忠心耿耿的眸子對他道:“公子,您先走!”

“賀武!”趙藴暴喝出聲,猛的睜開雙眼,心口疼的無法呼

“將軍醒了?”!

“將軍…”簡陋的木牀邊上一下子圍了三個高大的男人。趙藴平復着氣息,茫的視線掃過阿四,唐散之,馮軻的臉,然後投向這間陌生房子,土牆斑駁,屋裏只有一張四方桌子。

阿四很動:“將軍您終於醒了!您已經睡了快要七天了!”馮軻跟着道:“是啊是啊!我們都快擔心死了!”趙藴神智漸漸清明:“賀武呢?”一開口嗓子乾啞的不像話。阿四連忙端來一碗冷水,關於賀武的問題,卻是沒答。

唐散之懨懨的沉默着。馮軻則摸摸鼻子作望天狀,屋外面突然喧鬧了起來,此起彼伏的:“是將軍醒了嗎?”馮軻大喝一聲:“噤聲!莫要擾到將軍!”頃刻安靜了下來。

趙藴坐起身,將蓋在身上的破舊被褥推到一旁,迅速接過碗,一口飲盡,冷水滋潤了乾涸的發疼的喉嚨,眉頭終於舒展了一些。

喝完了水,趙藴腹中響起了咕咕叫聲。馮軻立刻張羅起來:“俞大娘,俞大娘!快去廚房把粥一熱!”農户人家口糧珍貴,白粥裏放幾塊紅薯,已經算是招呼客人最珍貴的東西了。趙藴連喝了三碗,他問的時候沒人回答,他不問了,這些人卻開始爭先恐後的説了起來。

原來當,賀武帶人留下在大禹山做了第一堵牆,阿四唐散之兄弟帶着昏的他剛轉上小道,就又被戎鬼追了上來。

唐散之的弟弟,唐遊之帶人留下做了第二堵牆。聽到這裏,趙藴的第四碗粥喝不下去了。胃裏翻滾的厲害。

唐散之也住了口,手捂在眼睛上。過了一會,壓抑的哽咽聲終於了出來,趙藴驀地起身走了出去。阿四急了,追在他身後:“將軍,您再吃一點,”趙藴搖了搖頭。

他們暫住這户農家姓俞,三間土砌的堂屋,門前半畝地,放眼望去,田地裏正一片綠,正是生機之姿。馮軻正領着幾個親兵蹲在門口幫忙剁豬草,劈柴火。

見着他,紛紛放下手裏的活,圍了上來:“將軍您現在怎麼樣?”

“將軍您好不容易醒來,可不能再勞,回去再歇一會吧。”

“是啊是啊,您要不坐着説話。”這幾個圍上來,宿在另外兩間屋子裏歇息的兵也都出來了。

馮軻大吼一聲,又把他們趕走了。趙藴心沉到谷底,都有些問不出口:“馮軻,還剩…”馮軻耷拉着腦袋:“…是,只剩不足百人,俞大娘家住不下,還有近五十個傷兵安排在隔壁嬸子家。”趙藴沉痛的闔了闔眼,陽光撒在他慘白的臉上,薄周圍已經冒出了青茬。俞大娘樸實善良,從廚房提着熱水出來。

道:“水已經燒好了,貴人洗個澡,換件乾淨衣服吧。”馮軻三步並兩步接過俞大娘手裏的熱水:“大娘歇一會吧,這些我來。”俞大娘朗一笑:“沒事!再歇就發黴了,這兩家裏的活計都被你們搶着幹完了!”説着繞過趙藴,走進屋把木牀上的髒被褥一卷帶了出去。

馮軻兑好了熱水,一回頭,將軍還立在原處,背影微微傴僂,好似肩頭背上了千斤重擔,再難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