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眇目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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眇目人到得城中,立時腳步放緩,大搖大擺地在幾條大街上走了一轉,然後向一家叫做“五福居”的酒樓走了進去。凌君毅也很快地跟了進去,目光一轉,看到眇目人獨坐在靠窗一張桌上,當下也就在相距不遠的桌上坐了下來。這時天已黑,華燈初上,上樓來的食客漸多,眇目人一隻獨目,不住地在人羣中打量。
凌君毅自然知道,他方才在幾條大街打轉,和此刻上了酒樓,故意坐在最顯著的位子,主要目的在引人注意。因為他趕到了淮陽,已經到了地頭,不知把東西給誰,那就只有讓人家找他了。
眇目人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凌君毅也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眇目人不時注意每一個上樓的食客,凌君毅也在不時地注意每一個上樓來的食客。
但直到酒客們酒醉飯飽,紛紛會帳下樓,始終沒有一個人跟眇目人打招呼。如今酒樓上的食客,已是疏疏落落,沒有幾個人,眇目人敢情等得不耐,忽又起身下樓而去。凌君毅跟着站起,會過酒帳,揚長出門,遠遠跟了下去。
眇目人腳下忽然一緊,穿過兩條橫街,一直往南行去,走了兩裏來路,地帶已極冷僻。一會工夫,來到一座祠堂前,只見他回頭望望身後,忽然雙足一點,縱身上牆,逾垣而入。
凌君毅跟到祠堂右側,微一提氣,悄然躍登圍牆,舉目望去,眇目人躍落天井,略為遲疑了一下,就舉步朝正廳走去。
凌君毅哪還怠慢,足尖在牆頭上輕輕一點,一個人化作一道輕影,疾如星,搶在眇目人前面,入大廳,目光迅快一轉,飛身躲入高懸正樑間的一塊橫匾之後,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
這一座大廳,足有七間開闊,凌君毅從右側掠入,眇目人武功平平,自然連風聲也不會聽到一點。他敢情酒喝多了,顯得有些氣,進入大廳,就在中間一張祭桌上四平八穩地躺了下來。
就在他躺下沒有多久,突聽祠外接連響起兩聲悶哼,黑夜之間,萬籟俱寂,聽來自然十分清楚,那兩聲悶哼,就在祠外不遠處傳來,似是有人中了暗算發出的聲息。
眇目人悚然一驚,慌忙翻身坐起,但見一個瘦高人影就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廳前走廊上出現,緩緩朝廳上走來。眇目人驚慌失措,顫聲説道:“誰…”凌君毅凝目瞧去,已認出這瘦高人影正是那左手裝着鐵手的青衣人,只見他走進大廳,便自停步,口中冷冷地道:“我是給你送信來的,你就叫右眇子?”眇目人聽説送信來的,慌忙上一步,陪笑道:“不,不,小的眇左不眇右。”瘦高人影哼了一聲,探懷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説道:“拿去。”眇目人手接過,瘦高人一語不發,轉身往外就走。
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青衣人送信給這眇目人,這情形和前晚自己送信給藍衣人頗相近似,信中定是指示眇目人把東西送何處?莫非還沒到地頭麼?”眇目人接過信封,神恭敬地送走瘦高人影,向信封上仔細看了一陣,回身走到祭桌前面。
“嚓”的一聲,打亮火摺子,燃起一支蠟燭,伸手從香爐旁取出半支線香,湊在燭火上點燃,入香爐之中,然後把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凌君毅躲在匾後,看他舉動甚是古怪,心中暗暗納悶,忍不住凝足自己的目力,低頭朝供在桌上的信封看去。
他內功純,相距雖遠,但凝聚了目力,信封上的字跡,仍能清晰看到,那是:“燃起案上香燭,香盡始可開拆。”凌君毅不知這寫信的人的什麼玄虛,但愈是如此,愈覺他們一路護送的那個小紙包,有着無比神秘。
線香燒得很快,整個大廳,都被淡淡的香煙繚繞,也很快漸漸散去,剩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看來那半支線香,倒是上好的印度奇楠香。眇目人一看線香燒盡,立即取過信封,拆了開來。
凌君毅低頭看去,但見眇目人由信封內出一張字條,裏面附有一顆白藥丸,字條上面一行潦草字跡,寫着:“速將此丸下,出南門,限五更前抵達龍王廟。”眇目人手中拿着那顆白藥丸,似是有些猶豫,突然間,他上身搖晃了一下,似乎支持不住,急忙把那顆藥丸送人口中,隨手拿起字條,在燭火上燒了。就在此時,忽聽“叮”的一聲,一團人影,從神龕內一個筋斗,翻滾出來,跌倒地上。
眇目人大吃一驚,唰地橫閃數尺,睜大獨自,朝那人看去,道:“難怪上面要我燃完線香,才能拆開,原來果然有人綴着我來。上面早有逾令,發現有人跟蹤,殺無赦,你這個小妞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手隨話聲,霍地從身邊出一柄牛耳尖刀,緩步了過去。突地有人大喝一聲:“站住。”微風一颯,眇目人面前又多了一個神情嚴肅的中年人,目注眇目人,冷喝道:“你還不快滾?”光是那兩道眼神,就冷得如同兩柄利劍,眇目人和他目光一對,止不住心頭髮,連聲應“是”轉身撥腳就跑。這中年人正是凌君毅,他沒理眇目人,走上一步,俯身下去。
綠衣少女雙目緊閉,長長的睫,一張吹彈得破的臉,有如透了的蘋果,紅馥馥的,明豔動人。配着白玉如意般的直鼻樑,一張水紅菱似的小嘴。這小妞最多不過十七八歲,臉上稚氣未,嬌婉可愛。
凌君毅心中明白眇目人點燃的那支線香,可能就是香,不然,信內不會附有解藥,綠衣少女也不會聞到香煙,從神龕中翻出來了。既是香,自己也聞到了,怎會沒事呢?
他心念轉動,登時想起温婉君送給自己的絲囊,曾説可解香藥,當下伸手入懷。取出絲囊,打開上方活節,登時清香撲鼻。原來玉瓶蓋上,有梅花形五個細孔,香氣就是從細孔中發出來的。仔細一瞧,瓶肚上刻着“清神丹”三字,下首另有一行小字:“嶺南温家制”凌君致很快旋開瓶蓋,才發現這小小玉瓶之內,竟有上下兩層,上層裝的是黃粉末,香氣正好從瓶蓋細孔中透出。取起裝粉末的一層,下面裝半瓶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藥丸。凌君毅暗暗“哦”了一聲,心中立時明白,這玉瓶共分兩層,上層裝的粉末,瓶蓋上還鑿了五個細孔,那是專解香的藥。
所以要用絲囊盛着,就是要你掛在前,只要聞到了從瓶蓋細孔中透出來的香氣,香自解,就不足為害。玉瓶下層裝的藥丸,是專解藥之用,那麼綠衣少女中了香,只須把玉瓶湊上鼻子,讓她聞聞就好,不用給她喂服藥丸了。
當下就把玉瓶蓋好,然後俯下身去,把玉瓶細孔湊在綠衣少女鼻端,讓她在呼之時,把藥氣入。這樣約摸過了盞茶工夫,綠衣少女果然倏地睜開眼來。
當她一眼瞧到自己躺卧地上,身邊蹲有一個陌生男子,心頭不由猛地一驚,急急翻身坐起,尖聲叫道:“你是什麼人?你這是做…什麼…”她嚇得臉煞白,但這一坐起,發現凌君毅手中拿一個玉瓶,不像有什麼惡意。
凌君毅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害怕,你方才中了香,昏過去,在下給你聞的是解藥。”綠衣少女脹紅雙頰,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美目,朝凌君毅福了福道:“是大叔救了我,我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這聲“大叔”聽得凌君毅一呆,突然想起自己改扮了中年人,這才啞然一笑,一手摸摸額下短鬚,含笑道:“姑娘不用客氣,在下路過此地,遇上眇目人正要殺害姑娘,豈能袖手不管?”綠衣少女臉上飛過驚詫之,問道:“大叔説那眇目人要殺我?我和他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殺我呢?”凌君毅道:“那是因為他怕漏機密,殺害姑娘,只是為了滅口。”綠衣少女眨動着眸子,好奇地道:“他有什麼機密呢?這人壞死了。”凌君毅目注綠衣少女,只覺她生得秀麗活潑,嬌憨動人,尤其吐語清脆,宛如百囀嬌鶯,不由看得怔怔出神。
綠衣少女發現凌君毅望着她沒有説話,不覺微顯羞澀,雙頰飛紅,低下頭去,叫了聲:“大叔。”她這一叫,凌君毅霍地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登時耳一熱,勉強笑了笑,問道:“姑娘怎會一個人躲在這裏呢?”綠衣少女臉上嬌紅末褪,説道:“我常聽舅説,客店不是好地方,女孩子家單身投店,會被人欺侮,所以我就找到這祠堂裏來…”凌君毅笑道:“後來看到眇目人越牆而入,你就躲到神龕裏去?”綠衣少女口中嗯了一聲,忽然眼珠一轉,説渲:“是了,我想起來了,在眇目人前面,明明有一條人影,搶先飛掠入廳,但一閃就不見了,我只當眼花,原來就是大叔,你是跟蹤眇目人來的,對不對?”凌君毅暗讚道:“此女心思捷,剔透玲瓏。”當下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也只是一時好奇。”綠衣少女聽説凌君毅果然是追蹤眇目人來的,被她猜中了,臉上頓時出喜悦之,急急問道:“是了,大叔方才説那眇目人為了怕漏機密,才要殺我,他有什麼機密?大叔一時好奇,才跟蹤他到祠堂來的,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奇事?”小姑娘好奇之心更切。凌君毅道:“他是替人送一件東西的,在下看他行動詭異,才跟了下來。”綠衣少女哪肯放鬆,追問道:“他送的是什麼東西?”凌君毅道:“在下要是知道,也不跟蹤他了。綠衣少女目光一抬,問道:“大叔知道他要把東西送到哪裏去麼?”凌君毅道:“好像是送到南門外龍王廟…”説到這裏,陡地想到自己不該告訴她,江湖險惡,萬一她在好奇之下,偷偷跟了去,被藍衣人主僕發現,豈是玩的?一念及此,就倏然住口,借話掩飾,問道:“在下還沒請教姑娘貴姓?”綠衣少女道:“我姓方…”她心裏依然念念不忘眇目人送的東西,急着道:“南門外龍王廟,大叔,我們這時候追下去還來得及。”果然不出所料,這小妞兒人小鬼大,動了好奇心了。
凌君毅忙道:“在下方才只因眇目人行動鬼祟,一時好奇,才進來瞧瞧。江湖上各幫各派,都有他們自己的隱密,不容外人覷伺,何況從這裏去龍王廟,少説有六七十里路程,在下也不想去了,姑娘又何必冒這個險呢?”綠衣少女紅菱似的角一撇,哼道:“我才不怕他呢,大叔不去,我自己也會去的。哼,他用香把我倒,我非找他算帳不可,不然還當我好欺侮的呢。”糟糕,她使起子來了。凌君毅暗暗皺了皺眉,勸道:“他點燃香,只是為了怕人偷覷秘密,並非存心對姑娘不利,姑娘何必和這種江湖歹人計較。
姑娘一個人出門,自然有自己的事,還是在這裏休息一晚,辦自己的事去吧。”綠衣少女道:“我是出來玩的,我沒有事,大叔不去,我要走啦。”説完,轉身走,忽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腳下一停,回過頭來,望望凌君毅,問道:“對不起,我忘了請教大叔姓名了?”凌君毅道:“在下穎州凌君毅。”綠衣少女道:“我記下了,凌大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