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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往事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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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劍令主比誰都清楚,這招“風雷隱隱”內含三種變化,變化展開,威力無窮,在整套七絕劍法中最為辛辣。逢之只有落荒而逃,如想正面拆,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還以“柳蕩鶯回”玉劍令主這時已無選擇餘地,心神一收,長劍猛然倒翻,硬生生朝來劍劍去。

這種化解方式,自在黑衣蒙面人意料之中,但見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低喝一聲:“再看本人的‘毒蟒吐信’!”劍尖一挑,劍身斜斜滑開,人蕾一挑一滑之勢,雙足釘立原處,上身平空後仰,長劍倒挽一個劍花,劍尖驟自下盤穿出。

玉劍令主雖説比七絕小玉女功力純,但是,此刻化解起黑衣蒙面人這一招來,卻似乎並不比小玉女當初化解他那一招來得輕鬆順利。

他跟小玉女一樣,一擰,引身側閃但是,他快雖然夠快,黑衣蒙面人卻比他更快!劍尖一,如影隨形。

“嗤”的一聲輕響,身後衣角,已被黑衣蒙面人以劍尖劃開八寸左右一個大裂縫。

玉劍令主既驚且怒,去勢猛收,一個迴旋,揮劍反掃,這一式,正是剛才七絕小玉女對他使用過的“飛星摘桃”!

但聽黑衣蒙面人左手劍快平劃一道淺弧,身形陡然騰昇而起,半空中嘿嘿一笑,冷聲喝道:“現在再看看本俠的‘天女散花’!”喝聲中,劍花漫天而下,劍芒如靈蛇遊竄,威勢果然又比玉劍令主適才所使相同的一招不知強出多少!

玉劍令主情知不敵,不待劍網壓頂,已然曳劍倒縱而退,黑衣蒙面人大喝一聲:“留下頭巾來!”虹影閃處,玉劍令主一頂灰布頭巾應聲飛落,月下,赫然出一頭如雲秀髮!

黑衣蒙面人身形落地後不一呆道:“你”玉劍令主女身敗,女人之天也就隨之出來,足一頓,揮劍向四下厲呼道:“你們統統活膩了嗎?”擔任守備的四名灰衣大漢如奉聖旨,一個個忙不選舉劍攻上。黑衣蒙面人渾如不察,直到四人臨近,方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道:“果然是活膩了!”慘呼聲起,先行奔至的兩名灰衣大漢,竟在黑衣蒙面人一劍揮出後同時碟血倒地。

稍稍落後的兩名灰衣大漢,睹狀之下,為之魂飛膽裂,奔勢一頓,腳下生,竟然無法再挪半步!

黑衣蒙面人始終沒有回過頭去看他們一下,這時以劍尖指向玉劍令主沉聲道:“本俠何以手下留情,你當明白。如能從速供出:你這套七絕劍法系自何人習得?

本俠願意網開一面,貸爾一死!”玉劍令主秀髮飄動,口起伏,原好像還存有不服之意,及見黑衣蒙面人追究她這套七絕劍法之來歷,眼神一變,頓悸怖之,稍作猶豫,突然縱身向谷外奔去。黑衣蒙面人暴叱一聲,正待騰身追趕,眼角偶爾瞥及遠處怔立如痴的七絕小玉女,不遲疑地停頓下來。凝眸遙注,不住頷首,似對小玉女以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膽識頗表嘉許。

小玉女與黑衣蒙面人目光一接,不期口一啊,如自夢中突然醒來,當下忙向黑衣蒙面人奔了過去,揮手喊道:“嗨!你這套‘七絕劍法’,又是打哪兒學來的,不説清楚,我也一樣不放你過去的啊!”黑衣蒙面人持劍屹立,不言不動。他本是在凝視着七絕小玉女的,這時,小玉女向他身邊奔去,他那雙已然發直而無神的目光,卻依然望着小玉女原先站立之處,彷彿對小玉女的問話一字也未聽得。那神情,就好像被什麼驟然出現的景象,勾起了一件遙遠的回憶;心神已然遙遙馳向一個遙遠的地方,或者一個遙遠的年代中去了。

就在七絕小玉女差堪近身的那一瞬間,黑衣蒙面人目光一閃,匆匆側耳傾聽了一下,驀地發出低低一聲驚呼,身形倒縱而起,如飛般向谷外疾而去!

小玉女給得莫名其妙,輕輕一咦,呆呆愣在當場!與此同時,一條青身形,自正南方巖頂悄然飛落草坪。

來的是位中年美婦人,青布勁裝,青布包頭,脂粉不施,蛾眉淡掃,肌膚白皙,微透病容,啓後,雙穗蕩曳,斜斜着一支帶鞘長劍。

小玉女驚喜地喊得一聲:“娘”玉臂一張,有如雛鳥振翅,猛往美婦懷中撲去!

青衣美婦掠目四掃,一手環摟着小玉女,一面蹙額指着地下兩具死屍問道:“這…怎麼回事?”華雲表明白了,那位黑衣蒙面人突然引身離去,所迴避的,原來就是現下這位青衣美婦人已故第七屆武林盟主司徒興中的未亡人“七絕飛花”公孫玉萍!

這時但見小玉女忽然掙懷抱,退出一步,向她娘注視着問道:“不!娘,您先回答卿兒一個問題!”做孃的不徵了一下道:“什麼問題?”小玉女目不轉睛地道:“過去,娘説,七絕劍法是外公他老人家的獨門絕學,除了爹與娘以外,外公從未傳過他人。現在,卿兒可要問清楚,娘這樣説是不是正確?普天之下,到底有幾種七絕劍法?”七絕飛花愕然道:“你丫頭是説…?”小玉女不依道:“請娘先回答卿兒的問題!等一會兒,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卿兒自然會告訴娘。”七絕飛花眉峯微斂,似在猜忖着女兒所問之話的用意,也好像在考慮着如何回答女兒這個問題。

華雲表於暗處注目凝神,屏息以待,他幾乎比七絕小玉女更急於獲得此一疑團之解答。

七絕飛花沉有頃,終於點點頭,又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娘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那簡直是太不可能了。”小玉女着急道:“什麼可能不可能,娘説明白點好不好。”七絕飛花緩緩望向女兒道:“好的,娘可以這樣回答你:以前娘所説的,沒有錯,天下只有一種‘七絕劍法’!你外公。爹。娘、還有你自己,會這種劍法的,只有我們這一家!現在,除掉去世的不算,活着的,就只你跟娘兩個!”七絕小玉女數度言又止,最後轉望黑衣蒙面人,玉劍令主,以及兩名灰衣大漢離去的下峯口,一聲不響地默默發起呆來!

七絕飛花伸手扳轉女兒肩頭,淺責道:“怎麼了?丫頭。”小玉女回身指了指空蕩的草坪,勉強笑了一下道:“又沒有半個證人,娘要卿兒如何説是好?就在娘來此之前,這兒曾經走出去四個人,其中二人沒有出手,另外出手的一男一女,不但使的都是‘七絕劍法’,而且還一個勝似一個,成就全在卿兒之上這些,不知娘相信不相信?假如娘相信,那麼,就請娘把這件事對女兒加以解釋吧!”七絕飛花一呆,失聲道:“一男一女?全用的是‘七絕劍法’?他…他…

他們是一路來的?”小玉女苦笑道:“娘不想想,卿兒已説過他們身手全在女兒之上,要是這樣,卿兒還會有命留到現在嗎?”小玉女接着又將自己來此練劍,如何被一名灰衣蒙面人領着四名蒙面大漢圍困要挾,一心想生擒自己,説要帶自己去某個地方去見某個人。正在自己岌岌可危之際,又突然出現了一名黑衣蒙面人,舉手之間,便將灰衣蒙面人挫敗,挑飛灰衣蒙面人頭巾,並向已女兒身之灰衣蒙面人問七絕劍法來歷的經過情形説了一遍。

七絕飛花靜聽着,本來就很蒼白的玉容,愈聽愈形容蒼白起來。聽完,想了想,忽向女兒問道:“那麼那位黑衣蒙面人很早就來到這裏了?”七絕小玉女詫異道:“何以見得?”七絕飛花皺眉道:“黑衣蒙面人所施之於那名灰衣蒙面人者,全系灰衣蒙面人施之於你之重演,他如非早就隱身附近,又怎能悉先前所發生的一切?”小玉女失聲道:“是啊!”眼皮一眨,不又道:“那人也真怪,他既然來了,而且又有心迴護於我,那麼,他為什麼直到我中劍之後才現身呢?萬一卿兒喪命於那一劍之下,他豈不是想救也來不及了?”七絕飛花搖搖頭,緩聲道:“不會的,傻丫頭。所謂‘當局者,旁觀者清’,他有那麼一身功力,豈有看不出灰衣人真正用心之理?他娘想,或許是想考究你在這套七絕劍法上究有幾成火候,以及你面臨強敵時之膽勇如何”小玉女連連點頭道:“可能。”七絕飛花神一動,忽又向女兒問道:“那名女扮男裝的灰衣蒙面人約莫多大年紀?”小玉女遲疑地想了想,搖頭道一:“看不出來、起初因為她臉上蒙着面罩,而且聲音舉止全無一點女人氣,所以在她頭巾被挑落之前,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個女人…不過…後來從她那一頭美好的秀髮看上去,可能最多也只不過三十上下光景吧。”七絕飛花仰首望天,出神不語。月影已漸西斜,三更快過了。

隱身暗處的華雲表,這時眼見小玉女有驚無險,母女已經相會,知道這對母女非世俗人物可比,經過這件事故,毋庸他人警告,今後也必能提高警惕,善以自處的了。思忖着,不油然生出就此悄然身離去之意。

即於此標,但見小玉女忽又仰臉問道:“娘,您剛才説什麼‘太不可能’,究屬何意?”七絕飛花微微擺了一下頭道:“沒有什麼…”小玉女佛然不樂道:“您有幾個女兒,娘?娘知不知道女兒今年多大了?卿兒從沒讓娘傷過心,娘現在這樣説話,難道就一點也不顧及到女兒會有何等受麼?”七絕飛花忙將愛女擁入懷中,撫着賠笑道:“好,好,娘説,娘説,別生這麼大的氣好不好,孩子?”為孃的笑着,做女兒的也笑了。但是,藏身暗處的華雲表,於瞧得這幕人間至情圖之下,心中一酸,反有着一種需要放聲痛哭一場的行動…

眼睛,深深了一口氣,長長吐出。現在,不知為了什麼,他又想多留一會兒了,不肯馬上就走!

七絕飛花摟着愛女乾草坪上坐下,向四下裏環視了一週,輕輕一嘆,臉微仰,開始追憶着緩緩説道:“孩子,娘説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過,娘如不解釋清楚,你勢將無法釋懷,所以,娘現在只好拿它當一段故事説給你聽了:一一份外祖“王屋七絕劍’公孫勝當初的這套‘七絕劍法’,原系傳自泰山一名黃姓異人。那位黃姓異人,在武林中名氣並不大,大家都稱他‘泰山老人’。所有的人,也都只知道泰山有位老人,那‘老人’偶爾出現時身上揹着一支古劍,如此而已!唉唉,人們要是知道這位默默無名的‘老人“就是武林第二屆盟主‘天山風雲叟’的‘同門師兄’,恐怕整座泰山就要給踏平了…”小玉女一呆,失聲道:“什麼?他我説那位老人,他既然有着如此般的煊赫出身,又怎甘默默無聞,不肯示人以真正師門出身呢?”七絕飛花輕輕一嘆道:“人各有志,豈可相強?如果他好名,又怎會令你外祖將他本門那套劍法改稱‘七絕’之名,並另冠以‘王屋’二字?同時,娘又怎會遲至今天才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將這段淵源説出來?”小玉女連忙催促道:“好,好,娘快説下去吧!”七絕飛花又嘆了口氣道:“如説武人不好名,那終究是矯情之詞。既不好名,何必創門立派?何必爭短鬥長?甚至又何必要走上習武這條路子?所以説,一個武人如果自甘埋名以終,一定有其不得已之苦衷!有其不足與外人道之難言之隱!

‘泰山老人’,便是其中一例。眾所周知,‘天山風雲叟’自當上第二屆盟主以後,一改第一屆盟主少林大智禪師之作風,凡遇是非糾紛,一律付諸以武力!他處斷事情,全憑一己之觀,他説‘對’,你就不能説‘不對’!否則,一個字:‘殺’!

語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是聖賢,也一樣免不了會有‘看錯’,‘想錯’或‘做錯’的時候。試問,‘天山風雲叟’以這種霸道手腕主政武林,會沒有冤屈嗎?當然會有!不但有,而且相當多。但是,誰敢多説一句?這,也許就是今天太平谷中,他那第二座人像上傳記最為簡略的原因!這種血腥統治,除了幾句‘秉剛烈,嫉惡如仇’之外,能讚美他什麼?他真的‘出身不詳’?不過沒有人願意多談罷了!”七絕飛花輕輕一嘆,接下去説道:“‘泰山老人’,他的師兄,深知自己這位師弟之為人。當初本就反對他當盟主,既成事實之後,又曾一再規勸於他,要他善體上天好生之德,多學前任少林大智禪師之主政方式。他不但不聽,反譏之以道:‘論家法,你是師兄,走出天山,我是天下武人之主。師父已死,這些官腔咱們最好免談!’”小玉女不喃喃道:“卿兒做夢也沒有想到第二屆盟主原來竟是這麼樣一個人!”七絕飛花微嚥着接下去道:“‘泰山老人’於痛心之餘,拂袖徑去,自此埋名隱姓,不再提及師門出身!”小玉女忽然口道:“卿兒知道了!”七絕飛花訝然望向女兒道:“知道了什麼?”小玉女面有得意之地道:“本門‘七絕劍法’傳自‘泰山老人’,‘泰山老人’來自天山,他在天山還有個‘師弟’,便是第二屆盟主‘天山風雲叟’。‘師兄’有傳人,‘師弟’當然不會例外,剛才那兩人,一定來自天山,為天山風雲叟門下的傳人或後人。娘,女兒一下子給猜對了吧?”七絕飛花輕輕一嚇道:“十萬八千里!”小玉女不服道:“不然?”七絕飛花敲了敲女兒的頭頂笑道:“風雲叟自始至終就沒有收過弟子,也始終沒有成家立室。他嗜殺成,愈殺愈有味,愈殺愈上癮,哪還有工夫成家或教什麼徒弟呢?”小玉女張目啞然,七絕飛花拉起女兒纖手,輕輕着,接着嘆了口氣道:“‘泰山老人’有個獨生女兒…”小玉女搶着嚷道:“這下卿兒可真的知道啦!”七絕飛花朝愛女睨視而笑道:“你又知道啦!”小玉女掙起身子道:“這還不簡單?‘泰山老人’有個女兒,他把武功傳了我外公,也傳了他女兒,這種情形之下…”七絕飛花微微一笑道:“剛才那兩個人可能是泰山老人女兒的後代或傳人?”小玉女一聽母親這種語氣,信心立失,期期地道:“那麼?”七絕飛花又笑了一下道:“知道嗎?丫頭,老人那位女兒,生得又矮又胖,其醜無比,據説脾氣還極怪僻。老人在世時,常自嘆自己作孽,怨不得他人,顯見老人婚姻,當初可能不甚理想。那位千金,大概便是受了她母親的遺傳。可是,世上事往往如此,尤其是這樣的人,往往更欠自知之明。那位千金,不意最後竟戀上了你外公!你外公當然無法接受這份愛意。後來,那位千金自知好合無望,竟去蒙山削髮為尼,出家時年僅十八,自人庵門,直至老死,即未再下蒙山一步丫頭,現在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小玉女喃喃自語道:“既然條條路不通,那麼,剛才那一男一女所使之七絕劍法,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七絕飛花深深一嘆道:“話雖是這樣説,不過,娘仍以為,如有問題,只有出在老人那位出家的女兒身上這一個可能。但是,這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這五六十年以來,娘就從沒聽説過除了我們這一家之外還有誰人懂得這套劍法。”母女相對,惑然而茫然,一時之間,彼此均覺無話可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