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換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朦朦朧朧不知過得多久,雲襄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他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門外立刻傳來武忠的小聲稟報:“公子,你的辦法起作用了!有百姓向咱們提供劫匪的下落!”雲襄立刻從糊混沌中徹底清醒,開門便問:“人在哪裏?”
“公子先彆着急,待老奴伺候公子梳洗後再見客人吧。”一旁傳來一個悉滄桑的聲音,雲襄轉頭望去,臉上泛起暖暖的微笑:“筱伯,你們終於趕來了。”筱伯笑道:“不只我們趕來了,你看老奴還給你帶來了誰?”筱伯身後閃出一個樸實憨厚的少年,對雲襄抱拳道:“雲大哥好!”雲襄一見之下驚喜萬分,不由拍拍少年的膛:“你怎麼也來了,寺裏幾位師兄知道麼?傷好了麼?”原來這少年正是上次為救雲襄而受傷的羅毅,見雲襄問起,他起膛道:“傷全好了!寺裏幾位師兄聽説雲大哥要去邊關協助鎮西軍抵禦瓦剌人,都支持我來邊關幫助雲大哥。上次圓通方丈與魔門勾結,幸虧雲大哥揭破魔門陰謀,才使少林這千年剎免墮魔道。所以師兄還讓我率十八羅漢一起趕來,助雲大哥抗擊瓦剌。”説着向樓下一指,只見樓下十八武僧,齊齊向雲襄合十為禮。
少林十八羅漢曾與雲襄並肩作戰,圍困過寇焱,所以都不陌生。雲襄連忙下樓與眾僧見禮道:“諸位師父能為國出力,抗擊瓦剌,這才是我佛莫大的慈悲,雲襄替天下百姓謝謝你們!”説完一揖不起。
眾僧紛紛還禮道:“公子過譽了,除魔衞道,原也是咱們的本分。”雲襄與眾人見禮後,招呼武忠安排眾僧住下來,然後將羅毅、筱伯帶到自己的房間,問起別後情形,才知羅毅被寇焱擊傷後,在寺中養了一個多月才好,羅毅從寇焱口中知道瓦剌即將進犯大同,他知道雲襄決不會袖手不管,所以傷勢痊癒後立刻就稟明寺中長老,請命去邊關協助雲襄抗擊瓦剌。圓安、圓祥雲襄揭破魔門陰謀,便差十八羅漢追隨羅毅前來。羅毅趕到大同後遇到了筱伯,這才隨筱伯一起趕來十里坡。
筱伯知道明珠在雲襄心中的分量,忍不住問道:“公子,劫走明珠郡主的匪徒,你心裏有底麼?”雲襄微微頷首道:“劫走明珠,既可阻止明珠回京為鎮西軍催討糧餉,又可擾亂武帥心神,必要時還可作為人質向鎮西軍要挾。這是南宮放在為瓦剌的入侵做準備,他冒我之名行事,就是要將我引來十里坡,以免我協助武帥改進邊關的防衞佈置。”説到這雲襄苦澀一笑,“他卻不知道,我在武帥面前,本就是個閒人。”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筱伯忙問。
雲襄道:“咱們先見見送來劫匪線索的百姓,在救回明珠之前,我也沒心思幹別的事。”一個容貌猥瑣的老者被武忠帶了進來,雲襄和悦地問道:“老人家怎麼稱呼?”老者乾裂的嘴,惴惴道:“小老兒姓何,排行老九,所以別人叫我何老九。”
“原來是何老伯。”雲襄點點頭,“聽説你有那些劫匪的消息?”何老九嘿嘿一笑:“小老兒原來是這家客棧老闆的親戚,生意忙的時候也到這裏來幫忙。五天前這裏來了幾個人,給了周老闆幾十兩銀子買下這家客棧。周老闆走後,鎮上的人還以為他們買下了周老闆的客棧接手做生意,哪裏想到他們是要在這裏幹上一大票,那個掌櫃小老兒幾年前正好見過,他可是這一帶鼎鼎大名的人物!”
“他是誰?”雲襄忙問,見何老九笑而不答,他讓筱伯拿出一張百兩銀票遞過去。何老九接過銀票看了又看,然後仔細收入入懷中,這才道:“他原是黑風寨的二當家,人稱朱屠户的朱彪。”
“黑風寨在哪裏?你又怎麼會見過他們的二當家?”雲襄皺眉問。
“黑風寨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小五台山上。”何老九説到這突然有些尷尬,訕訕笑道,“前些年小老兒的遠房侄子得罪了人,被黑風寨的人掠上山去,小老兒曾上山去求過情。馬老大沒見着,倒見了二當家朱彪。”武忠接口道:“黑風寨的老大叫馬温,原是走南闖北的馬幫老大,後來在小五台山上落了草,手下有百十號弟兄,靠着販點私鹽、搶點鏢貨賺點辛苦錢。官府也曾派兵剿過,只是那裏山勢連綿,大軍尚未上山,那些匪徒就逃得沒了影,大軍一走他們又像老鼠一樣鑽回來,官府剿了幾次無功而返,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馬温竟敢劫走夫人小姐,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回大同向武帥請示,帶兵踏平黑風寨!”雲襄搖頭道:“兵貴神速,回大同請兵恐怕已經來不及。再説人馬太多目標就大,匪徒只要往深山裏一藏,咱們就束手無策。”説着他轉向何老九:“不知何老伯能否立刻帶我們去黑風寨?若能找回夫人小姐,在下願以千兩銀子酬謝。”見何老九有些猶豫,雲襄讓筱伯拿出一張千兩銀票,他將銀票一撕兩半,遞給何老九半張,“這是定金,只要找到劫匪,我就給你剩下的半張。”何老九仔細看看銀票,“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好!小老兒這就帶你們去黑風寨。”雲襄向武忠示意:“你帶何老伯去準備一下,一炷香後咱們就出發。務必在天亮前趕到小五台山。”武忠領何老九退下後,雲襄拉過羅毅,在他耳邊耳語片刻,羅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雲大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小五台山屬於五台山的支脈,山勢不高,地勢也不算險,要在這裏落草為寇,還真得有點絕活才行。黑風寨就處在接近山頂的一處山坡上,不是何老九在旁指點,雲襄以為那不過是一處山間的村寨。
“雲公子,從這條小道繞過去,就是黑風寨後門了,那裏直通後山,是山匪們特意留下的逃命線路。小老兒年老體衰,爬不了那麼高的山,就領公子到這裏吧。”雖然離黑風寨還很遠,何老九還是本能地壓着嗓音説話,此時月正明,將山坡上那簡陋的山寨照得一清二楚,遠遠望去就像一羣靜靜的怪獸。
雲襄對何老九點點頭:“多謝老伯,待咱們救出夫人小姐,自會付你賞金。”説着他向武忠打了個手勢,“咱們從小路繞到後門,趁夜衝進山寨。”武忠看看自己身後兵卒,連同筱伯、張寶也不過二十多人,不遲疑起來:“公了想憑咱們這些人偷襲黑風寨?”雲襄點點頭:“咱們人數雖少,但匪徒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加上黑夜不明底細,一旦遇襲第一個反應就是往深山逃命。咱們並不是沒有機會的。”武忠看看險要的山勢,一咬牙:“夫人是在我手上被劫的,就算赴湯蹈火,末將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好!咱們走!”雲襄一揮手,眾人立刻跟在筱伯身後,向黑風寨後方摸去。
有筱伯在前方探路,半個時辰後,眾人總算摸到山寨後方。從近處看,山寨越發顯得簡陋,甚至還有被搗毀的痕跡,想必山匪們知道這兒無險可守,官兵一來就得棄寨而逃,所以不願在建築上下太多工夫。
雲襄讓眾人稍事休息,然後對筱伯和張寶示意。三人心領神會,一前一後向山寨摸去,片刻後就如狸錨般翻過山寨的柵欄,將山寨後門打開。
雲襄見他們得手,立刻向武忠示意。武忠向眾兵卒一揮手:“隨我來!”眾人尾隨着雲襄與武忠,悄然摸進寨中,正待四下放火製造混亂,突見四周火光亮起,數十支火把將山寨照得如同白晝,無數衣衫襤褸的山匪從黑暗中現出身形,將雲襄等人圍了個水不通。
“不好,咱們中埋伏了!”武忠正待率眾突圍,就聽一陣弓弦聲響,一排長箭帶着刺耳的呼嘯釘在眾人腳下,將二十多人得擠成一團,不敢輕舉妄動。
黑暗中響起一聲長笑,一個身影越眾而出,連聲嘆道:“公子襄啊公子襄,你也有今天!”説話間他已來到眾人面前,衣衫雖破舊骯髒,但舉手投足中那份優雅與從容一如往昔。正是當年以風瀟灑聞名江南、如今卻落江湖近似乞丐的南宮放。
“果然是你!”雲襄也是一聲嘆息,二人四目對,眼中俱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確實是我!”南宮放得意一笑,“我原本沒想到能將你引來,所以只在十里坡留下了一名線人,水質堂堂千門公子襄,居然被一個不入的老千給騙來,看來明珠郡主在你心目中,確實有着不同尋常的地位。”
“夫人和孩子在哪裏?”雲襄冷冷問。
“她們在安全的地方,這個你倒不用擔心。”南宮放淡然一笑,“拋開咱們之間恩怨不談,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希望你能為我解惑。”
“請講!”
“你已經有了富甲天下的財富,也有如中天的名望,還東奔西跑四處管什麼閒事?”南宮放痛心疾首地追問,“你已經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為什麼還要破倭寇、抗魔門、壞我大事?以你的孤高自傲,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權,究竟是什麼讓你拿身家命去冒險都不在乎?”雲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抬頭仰望星空:“你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懂,像你這樣可以為了權勢地位出賣國家民族的人,怎麼可能理解我的嚮往和追求?”
“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你的!”南宮放一掃先前的優雅,臉漲得通紅,目光灼灼地瞪着雲襄吼道,“我本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有着大好前途。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隱姓埋名跡江湖,像狗一樣東奔西逃,如果不是這樣,誰會投靠魔門,誰又會為野蠻人做事?”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南宮放向左右掃了一眼,稍稍平靜了一下情緒,對雲襄笑道:“我雖無法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不過以你的聰明才智,相比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讓我明白。”望着眼前的南宮放,雲襄不由想起被他死的趙欣怡。他本該有滿腔仇恨,但此刻卻異常平靜,心中甚至升起一絲同情和憐憫,突然説出一句讓南宮放莫名其妙的話:“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對你已沒有仇恨,只剩同情和憐憫,因為,你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南宮放只覺好笑,“我都不知道,你反而知道?”雲襄點點頭,自顧自道:“每一個人來到世上,剛開始都只知‘為己’,這是動物的天和本能。不過在他漸漸長大的過程中,他不斷受到一種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比如父母之愛、兄弟之情等等。在愛的染下,他開始學着去關心他人,愛護他人,從而不斷受到一種超越自私天和本能的快樂,漸漸生出一種有別人動物本能的特,那就是‘為他’。每一個人身上,都同時擁有‘為己’和‘為他’兩種矛盾的特,而你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兩種特在你我身上的不同反映罷了。”見南宮放覺茫然,雲襄繼續道:“一個人如果在成長過程中,很少受到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他就很難學會去關愛他人,那麼,他就永遠停留在初生嬰兒‘為己’的階段。這種人是可憐的,因為他們永遠體會不到幫助他人的快樂。”他頓了頓,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南宮放,“從你的所作所為,我能想象你有一個缺乏關愛的童年,是童年的不幸造就了你的自私和惡毒,所以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南宮放一怔,跟着哈哈大笑:“堂堂千門公子竟然跟我説要去愛護他人?你還是我千門中人嗎?”他雖然用大笑掩飾了心中的震驚,但他卻掩飾不了心底的慌亂。由於生於世家望族,他的童年充滿艱辛。在他小時候,他的父親為了成為宗主、繼承家業,用盡了一切卑鄙的手段,將家族兄弟一一擊敗。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若他不能爭得家業繼承權,將來的命運只會比普通人還不如。所以從小他就生活在恐懼和競爭當中,只知用手段和頭腦去爭取最大利益,渾然不知友愛為何物。
雲襄嘆了口氣:“你是個聰明人,也許不止一次追問過自己,像這樣費盡心機追逐權勢地位,究竟何時才是個盡頭。你越是追問,就越是茫,因為你無法找到心靈的平靜和生命的意義。這是每一個‘為己’者共同的疑惑和悲哀。”
“哈哈,我疑惑?我悲哀?”南宮放大笑,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雲襄的話已像利箭擊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我只知道,現在改為自己擔心的是你!”説着他向後招招手,幾個山匪漸漸近過來。
雲襄望着南宮放身後那個木然無語的魁偉漢子,以及他身後那些面目模糊的山匪,從容地問:“這位想必就是馬温馬大當家吧?方才南宮放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讓你們挾持武夫人,並不是為了金銀珠寶,而是在為瓦剌人的南侵做準備。諸位雖然身在綠林,但依舊是響噹噹的漢字,豈可為瓦剌人做事?瓦剌人一旦入關,你們山下的兒老小,親朋好友,恐怕也難逃厄運吧?”山匪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他們之前並不知道綁架明珠是作何用,聽雲襄這一説,頓時懷疑起來。南宮放見狀,擔心節外生枝,連忙目視身旁的二當家朱彪。朱彪心領神會,立刻高喝道:“別聽這千門公子襄挑撥離間,空口誣衊。快把他拿下,他吐出聚斂的錢財,咱們下半輩子就不用再幸苦做山匪了,放箭!”話音剛落,就聽四周傳來一陣騷亂和驚叫,就見周圍埋伏的箭手從四處飛了起來,先後落到場中,像麻袋一樣疊成四個人堆,一動不動,不知死活。跟着就聽四周傳來佛號聲和招呼聲,有人在暗處向雲襄稟報:“雲大哥,咱們已照計劃將黑風寨包圍,只等大哥下令拿人。”山匪中其他沒有被擒的人一聽這話暗自驚懼,連忙四下張望,黑黢黢看不見有多少人馬。雲襄見狀會心一笑,他知道羅毅已率領十八羅漢在暗中控制了黑風寨四周的制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