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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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蒼兮野茫茫,雁南歸兮望故鄉。
兒老小今何在?
一縷忠魂瞻家邦!
風蕭蕭兮雲飛揚,娘喚兒兮愁斷腸。
男兒為何徒征戰?
馬革裹屍還故鄉!”蒼涼悲切的唱,在寒風蕭瑟的大草原上回蕩,三千多名倖存的新軍營將士,遙望夜空中朗朗明月,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思鄉的歌謠。幾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慢慢噬了十幾具傷重不治的將士屍骨,倖存的將士遙望那嫋嫋升起的輕煙,祈禱着同伴的忠魂能隨風回到故鄉。
武勝文憂心忡忡地環顧着席地而坐的新軍營將士,一籌莫展。在遭遇了數十倍瓦剌鐵騎的圍追堵截之後,新軍營損失慘重,士氣低落到極點,再這樣下去,遲早會不戰自潰。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附近有人擊劍高歌,歌聲豪情萬丈,與先前的悲涼完全不同。武勝文循聲望去,就見青衫如柳的雲襄正在獨自擊劍而歌。他的歌聲染了武勝文,他也不拔出佩劍拍打甲,應和着雲襄的歌聲放聲高唱:“狼煙滾滾邊關急,我帶吳鈎別爹孃。
縱馬踏破賀蘭山,只為親人永安康!”他們的歌聲漸漸染了沮喪絕望的眾將士,越來越多的將士附和着他們的歌聲輕聲唱,並用這蒼勁有力的歌聲,為死難的將士送行。
東方漸漸發白,黎明即將來臨,眾將士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雲襄周圍,疲憊的眼眸中充滿了期待和希望。
雲襄翻身騎上馬背,目光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平靜地朗聲道:“相信大家已明白咱們目前的處境,在咱們身後緊追不捨的,不再是尋常的烏合之眾,而是瓦剌四王子朗多和他的鋭騎兵。拉木侖河畔那場遭遇戰,差點令咱們全軍覆滅。不過咱們以一萬疲憊之師對十萬瓦剌鋭,不僅給予瓦剌人重創,還成功突出重圍,咱們雖敗猶榮。我為你們到自豪,你們是大明軍人的驕傲!”雲襄的目光掃過全場,將士們眼中的堅毅令他到欣,他接着道:“咱們在瓦剌腹地縱橫馳騁數千裏,多次擊潰數倍於己的對手,斬殺敵手數萬,打得瓦剌可汗不得不令朗多回師救國,咱們這次北伐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大家這些天的血犧牲沒有白費,咱們已成功將瓦剌大軍引回大草原,大同之圍也已解除!”眾將士臉上閃過一絲欣,不過想起死難的弟兄和吉凶難測的前途,眾將士臉上的喜悦立刻一閃而沒。
雲襄似乎看透了眾將士的心思,他沉聲道:“現在,咱們最大的願望是安然回國,不過要想完成這個願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一名滿臉虯髯的千户高聲道:“公子有什麼命令儘管吩咐,咱們聽你的。能活着回去固然好,若是不幸葬身在這千里大草原,咱們也認了。”
“沒錯!”眾將士紛紛附和,“咱們在數十倍瓦剌人的圍追堵截下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公子的智計謀略咱們心悦誠服,相信你會繼續率領我們創造更大的奇蹟。”將士們的信任令雲襄十分動,他揚鞭指向南方,朗聲道:“咱們要想回國,向南走大同自然是最近,不過相信朗多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必定會在咱們南歸的路上設下重重伏兵,就等咱們自投羅網。”雲襄説着揚鞭往西邊一指:“所以咱們要出其不意,一路向西越過黃河,或從甘陝,或從遼闊的西域迂迴歸國。”眾將士雖然對雲襄無比信任,但聽到這個計劃都不面面相覷,普通兵卒也還罷了,像武勝文、趙文虎等知地理的將領,皆出詫異之。
武勝文率先質疑道:“此去西域千山萬水,前路盡是戈壁荒漠,咱們這些人的吃喝怎麼解決?”
“是啊!”趙文虎也附和道,“就算途中有零星部落,可貧瘠的戈壁荒漠養不活太多的牛羊,本不夠咱們這麼多人的給養。再説咱們已是疲憊之師,要迂迴數千裏,恐怕不等瓦剌人動手,咱們也已經渴死、餓死、累死在路上了。”雲襄目視二人,不悦地質問道:“你們是不相信我的計劃?”趙文虎忙道:“末將不敢,不過這計劃實在太過瘋狂,末將難免心有疑慮。”雲襄冷笑道:“咱們這次北伐,本身就十分瘋狂,再瘋狂一次又如何?”説着他抬鞭往四方一揮,“咱們無論往南還是往東,都有瓦剌重兵嚴防死守,一旦被他們拖住,就會被身後緊追不捨的朗多追上,陷入瓦剌鋭的重圍,重蹈拉木侖河畔的覆轍。而黃河以西是慌涼貧瘠的戈壁荒漠,不會有瓦剌人攔路,朗多決不會想到咱們會冒險走向死地,他也不敢率大軍追入戈壁荒漠,咱們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武勝文沉良久,最後還是搖頭嘆道:“死地倒是死地,不過是否能求生恐怕就難説了。這個計劃成功的機會實在渺茫,我不能讓你將倖存的兄弟帶入如此絕境。”在北伐的連番惡戰中,雲襄已經憑着他國人的謀略和智慧,贏得了以武勝文為首的眾將士的信仰和尊重,但向西迂迴的計劃實在太過瘋狂,所以武勝文也第一次站出來反對雲襄的這個計劃。
面對他的質疑和反對,雲襄反問道:“統領是否有更好的計劃?如果沒有就不要妄加阻撓,如今郎多率着大軍就在咱們身後窮追不捨,咱們已沒有時間爭論權衡。既然武帥生前將新軍營給我,我就要對它負責到底。你若還尊重你父親生前的遺令,就請服從我的指揮。”見雲襄給出父親的遺令來壓自己,武勝文頓時滿臉漲的通紅,不瞠目怒視雲襄。就見雲襄神情淡然,目光與武勝文針鋒相對,在他的怒視下毫不妥協避讓。
武勝文與雲襄對視良久,最終對父親遺令的尊重以及對雲襄的信任還是佔了上風,他無奈點頭道:“好!我跟從你的命令,希望這一次你能繼續創造奇蹟。”身為統領的武勝文既已服從。其他將士也就不再有異議,不過不少將領眼中依舊有着無法掩飾的疑慮。雲襄見狀從容道:“你們不用擔心,我已讓筱伯和張寶去探西去的路,雖有艱險,卻沒有瓦刺大軍的堵截。”
“可是,沒有糧草,咱們如何能穿越戈壁荒漠?”李寒光身為中軍總管,自然最關心糧草問題。
雲襄點頭道:“所以在向西遷之前,咱們要最後一次不從給養。”
“何如補充?”趙文虎遲疑道,“如今瓦刺部落對砸門早已聞風喪膽,只要咱們一出現,方圓百里內的牧人都趕着牛羊逃得乾乾淨淨,咱們現在越來越難到給養了。”李寒光也身有同地嘆道:“是啊,咱們在這裏滯留一夜,相信這方圓百里之內,再找不到一頭牛羊,一粒糧食了。”
“是嗎?不見得。”雲襄嘴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我敢肯定在離這裏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就有咱們急需的給養甚至馬匹。”眾將士面面相覷,皆出懷疑之。
就見雲襄往北一指:“你們忘了在咱們身後緊追不捨的郎多殿下?”武勝文先是有些疑慮,繼而恍然大悟,失聲道:“你,你是説從瓦刺寇兵手中搶糧?”見雲襄坦然點頭,他不連連搖頭,“瘋了!這簡直是瘋了!咱們三千疲憊之師。竟然要從瓦刺十萬大軍手中搶糧?”
“沒有十萬!”雲襄糾正道,“照常理來説,只需一至三萬兵就足以對付咱們這三千多殘軍。因此郎多沒有必要費兵力率十萬大軍追擊,他最多隻率三萬輕騎緊追不捨,其餘兵力則部署在咱們南歸的路上,以房咱們逃回國。”
“就算是這樣。三萬人也不是咱們能對付的啊!”武勝文還是連連搖頭。
雲襄點頭道:“若以三千擊三萬,無疑是以卵擊石,不過若以三千擊一千還不能勝,那怎麼就都該葬身在這大草原了。”只有趙文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嘴角漸漸出一絲心領神會的微笑,微微點頭道:“原來公子堅持要在這裏歇息一夜,併火葬傷重而亡的兄弟,就要用火光將追兵引過來。”雲襄擊掌嘆道:“趙將軍深知我心,如果是你進行指揮,當如何用兵?”趙文虎仔細觀察着四周的地形,就見眾將士此刻置身於一個緩坡之上,坡底是一條几十丈寬的小河,蜿蜒在蒼茫的大草原之上。
他若有所思地道:“昨夜咱們渡河之時,派人探過水深,這上下游數里之內,就只有這出淺灘可渡。咱們三千餘人,竟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全都過河。瓦刺人如果循着昨夜的火光追來,也只能從這裏渡河。若等着他們躲過一兩千人之時,咱們以逸待勞,突然從坡下俯衝而下,定能擊潰剛渡過河的一兩千疲兵。郎多就算有再多人馬,也只能在對岸乾着急。”雲襄贊許地點點頭:“昨夜渡河時我就留意到,前幾的大雨使喝水暴漲,這裏的喝水最淺處已有齊深,附近又沒有數目可以搭建浮橋,要過河還真不容易。若是往,郎多未必會冒險過河,單現在他以為咱們已是驚弓之鳥,只求逃命,不敢反抗,所以咱們就要在這裏給他點顏看看。”武勝文也恍然大悟,興奮地擊掌道:“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讓瓦刺人知道咱們新軍營不是好欺負的。”説話間就見對岸有一人一騎疾馳而來,騎手勒馬在河邊站定,眾人仔細一看,隱約認出是是少林蘇家第一羅毅。雲襄隔河遙問:“追兵還有多遠?”羅毅遙遙答道:“離這裏已不足四十里!”
“再探!”雲襄話音剛落,羅毅立刻縱馬飛奔而去。
趙文虎見狀恍然醒悟道:“難怪昨夜不見了羅毅和他那幾個光頭師侄,原來公子早已有心在此打一次草谷。”
“打草谷”原來是牧人秋季圍獵的統稱,後被瓦刺人引申為入關搶劫。新軍營深入帝國後,也靠搶劫瓦刺部落解決給養,因此也將搶劫瓦刺部落稱為“打草谷”不過將瓦刺追兵作為“打草谷”的目標,這卻還是第一次。
雲襄笑着點點頭,揮手下令:“大家退到草甸中準備,聽我號令出擊。”經過戰火洗禮的新軍營,早已是一支令行止的鐵軍,立刻退到坡上的草甸中,人馬伏低,靜等號令。三千多兵馬,不聞半點喧囂。
雲襄伏在坡頂的草叢中,靜等追兵的到來,沒多久就見羅毅與幾名武僧縱馬而回,從河灘淺水出涉水而過。在雲襄的招手示意下,紛紛縱馬來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