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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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説過好看。”她的視線落在我左耳後的某一點,我不必回過頭去張望,我明白,那是她的夢土。
“還是去找看看吧。”
“不會找到了,它和遠峯一起走了。”苡君的身軀逐漸離我的眼前,她這次很安靜,最後,椅子上只剩一個影子。
遠峯其實沒有走,他留下了影子--地。
屋子裏,我和一個影子同坐在眼前,而我是什麼呢?
剛被哄睡的雨又醒了過來,像嚎哭不休的嬰孩,從不懂得累。
雨,把屋裏屋外隔開了。屋外是魚的世界,屋內則是黴的世界。
一個發黴的女人,一個發黴的影子,長了苔和藻。
時間的鐮刀並不能剷除它們。每當相思的黴褪去後,寂寞的黴又大肆繁衍開來。
梅季、黴季,雨水不是苦,不是甜。
它是鹹的。
當苡君像朵落花再墜回椅子上,帶雨的杜鵑已在微波爐中失去生息,如同一瓣瓣沒有靈魂的心,扁極了。
“莫玉,剛剛我閉上限,又回到以前,又回到白絲帶。我不能眨眼了,一閉眼,遠峯會對我笑,但一張眼,我只抱住空氣。”眼淚在她臉上滑開了兩道拉煉。我想,她在真假之中已到疲倦,倦於分辨。
雨還不想停。
“昨晚我夢見他了。”那兩道拉煉又各拉閉了開小道。
“一起搶咖哩嗎?”我聽見自己喉嚨發出的聲音,是從地底傳出來的。
“不,我夢兒我們在故鄉騎腳踏車。他像以前那樣載我去學校,他不知道説了什麼,我在笑。風把我的裙子吹得鼓鼓的,跟氣球一樣,而我心跳又是這麼熱,所以熱氣球就把我們帶上了天空。”一雙太陽形成了,在她那兩個淚雨的小宇宙中。
“在天上騎一定很不同吧。”我從未飛過。
“剛起飛時,覺得害怕,因為天空太廣,我們兩人似乎會失的。慢慢地又安起自己,如果天空就是這麼的廣,我們更要緊依在一塊,才不會害怕。所以我抱緊了他,像抱住一座彩虹。你知道,彩虹是摸不到的。”
“等雨停了,才會有彩虹,但雨怎麼會停呢?”我的話開始和她的分岔,但我們並不在乎,只要不總是自己對自己的影子説話就好。
“可是,當他轉過頭來,我卻看不清他的臉。一朵雲遮住了他的臉,一點一點一點變黑起來,像電影裏的畫面,一直到我醒過來,看見一屋子的黑為止。我一直怕黑的。”
“黎明之前,天最暗。”漫長和等待同義。
“我一清醒,就閉起燈,整屋裏的燈都打開,拿出相簿,一張一張仔細看過。
我要重新温習他的眼、他的笑,我不要輸給時間。”她的眼裏有一種婦人特有的堅毅。
“有一天,你連相片也不需要的時候。”我們聽着雨的嗚咽,不知道誰才能哄睡它。
諾亞的方舟上,並下包括一雙發黴的寂寞。
“晚了,你該睡了。”
“你要開始寫稿了嗎?莫玉。”我正在寫。
“嗯。明早我會叫醒你上班的。”
“明天,我該穿哪套衣服?”仍有心打扮的女人,應該是還剩有餘燼的,只是需要有人適時地掮火。原本,她那頭長髮波,就該是一首十四行詩的。
“桃那件吧。”這季節裏,除了杜鵑,也該添些彩了。
“也好,穿素太久了,改變一下。那麼,明晚-起去買絲帶,好嗎?”
“若找不到珍珠白的呢?”苡君閉上了眼,她正看着遠峯的笑。
“找不到也無所謂,有一個希望就夠了。”
“除了白,也該試試別的了。”
“或許,如果有人稱讚的話。”美麗少了詠,與平凡何異?
“睡吧,留一盞燈,或許就不會作惡夢了。”苡君踩着比嘆息更深更長的腳步,但走近門旁時又回首道:“莫玉,寫我們的故事,好不好?”我正在寫。
“去睡吧。”苡君踩着她的影子,關上了門。
孤獨地看過夏、秋冬之俊,是否也會有一顆星,閃亮第五季的天空?
我望着窗外的天,不知道雨還下不下,不知道答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