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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願我如星君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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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鐸愣怔了一下,片刻之後臉上浮現起動萬分的神情來:“陛下天威駕臨涪縣,乃我涪縣之福、百姓之福,這攪擾二字實在是折煞臣等了。”齊雲灝朗聲笑着,牽了梅雪霽的手在眾人的簇擁下邁進府門。剛走了沒幾步,他便覺察到掌中的小手冰涼而僵硬,不回過頭關切地望着梅雪霽道:“怎麼啦,霽兒?”梅雪霽的臉上鬱郁的,帶着幾分失望和不甘:“從今後,自由自在的子只怕沒了吧?”齊雲灝一愣,眼隨即底浮起了柔情幾許。湊過頭來,他在梅雪霽的耳邊輕聲道:“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是沒辦法,國事為重…等完了事,我再陪着你暢快地遊歷一番吧。”梅雪霽預料得不錯。

,涪縣知縣鄭鐸便將自己的私邸騰了出來作為齊雲灝的臨時行宮。而他自己則帶着一家老小搬到了鎮南的別院。

鄭鐸的宅邸雖然不大,卻是曠遠明瑟、花木陰翳。苑中樓閣清幽、藻飾美。本來,梅雪霽對如此清雅別緻的園林非常喜愛,然而,令她不慣的是,放眼周圍,到處是嚴陣以待的侍衞和唯唯諾諾的奴僕。不論走到哪裏,都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看,令她如芒在背,興致索然。

這些天,齊雲灝一直在忙碌着。

聽説他已經讓鍾啓的手下快馬至栩寧給太傅劉奉台下了密旨,申明朝廷將與他易,令他火速將朝鳳樓所有的玉翎雀都運送至蝗災地區放飛;同時,他還讓鄭鐸派人趕赴江、鎮寧、羅平、九亭等十個州府,命當地的知府接旨後立即齊匯涪縣;另外,朝廷賑災的錢糧也正在往涪縣運送的途中…

剩下的時間,他大半是與各地負責農耕的官吏們在一起,商議佈置滅蝗之策。每,只見一撥一撥的人如過江之鯽般奉旨往返,書房中的燈火常常點到深夜。

一天夜間,她忽然被他的夢囈驚醒。支起身子,她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用心聽了許久,方才聽懂他口裏正念叨的是“掘溝捕蝗、火誘撲殺”心頭柔柔地一痛…他這個皇帝,倒也真是不好當啊。

她坐起身子,湊着暈紅的燭光痴望他的睡容。這些天他好像又瘦了些,眉骨高聳,雙目微凹、下巴上隱隱透着青的胡茬。

不住伸手輕撫他的面頰,口裏温柔地低喃“唉,真是個敬業的好皇帝,就連睡裏夢裏,心裏牽掛的依然只有國事啊…”指尖觸到了一點濕膩,她細細望去,卻見他額角、鼻尖已然沁出了一層微汗。憐惜的笑容浮起在她的邊,她俯下身去親吻了一下他的面龐,然後輕手輕腳地下牀,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間佇立的侍女見了她都是一愣,隨即趕上來襝衽道:“主子有何吩咐?”她温和地一笑道:“幫我打一盆温水來吧。”

“是。”侍女們行禮而退,不久便端着銀盆並巾帕之類來到她的面前:“要不要奴婢們送進去?”

“不用了。”她接過銀盆,將巾搭在臂上“我自己來吧。”在侍女們略帶詫異的目光中,她含笑回身,顧自走進卧房並掩上了房門。

是的,她不需要任何攪擾。

此刻,她的雲灝正靜靜地躺在牀上,劍眉舒展、睫輕顫、鼻息酣暢均勻,所有的這一切,都柔柔地勾起了她滿腔的甜和愛憐…這個跋扈的傢伙,很少有這般單純如孩童的時刻呢…

巾在温水中輕滌、絞乾,她走到他的枕邊,輕輕地為他拭去額頭的汗。他睡得好啊,温熱的觸竟然沒有讓他的眉頭輕蹙一下,反而,他的嘴角不知什麼時候漾起了一彎淺笑。

望着他的笑容,她也不住地笑了,手上的動作更是放得輕柔,巾如羽般地拂過他的鼻樑、嘴、頸項…

耳邊忽地傳來一聲輕嗤,她的心房一跳,驀然抬起眼來。卻見他半睜着一雙閃爍的眸子,正笑地凝視着她。

彷彿做賊被人當場抓住似的,她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忙不迭地拋了手中的巾,就要轉過身去。冷不防,卻被他拖住了手腕,一把將她按在前。

“我正享受着呢,怎麼不繼續?”他悶悶的聲音伴着心跳從腔中傳來,她的粉頰貼着他的口,雖然隔着寢衣,卻依舊被他前的灼熱燙得滿面飛紅。

“你,你好詐…”她被迫伏在他懷裏,口氣中帶着憤懣。

“呵呵,”他笑得十分得意“最是**美人恩,何況這美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親親的娘子。我受之坦然,哪裏來的詐二字?”

“放開我。”她嬌嗔着嘟起嘴。

他微欠起身,雙手捧起她的臉,眯起眼細細端詳着,彷彿面對的是世間最稀有的珍寶。滿臉的嬉笑漸漸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專注的深情。

耳邊驀然飄過一聲低嘆,卻原來是他又擁緊了她,灼熱如火焰般的吻落滿她的眉眼。

“對不起,霽兒…這些天冷落了你。”她的心嗵地一跳:“哪裏有?”他靜靜地微笑:“方才你偷吻我時説的那句話,分明是帶着幾分怨氣的。”偷吻…怨氣?她呆呆地發愣。忽然,腦中火花般一閃,她憶起方才在他耳邊的那句低喃,臉上不由又是一燙。

“你…一直在裝睡?”

“那倒不是,”他展開笑容,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我是一直睡着的,直到一隻小手把我帶出了夢鄉…”他説着,抓起她的手放在邊輕吻:“霽兒,明天我陪着你出府去逛逛吧。這些天把你關在這裏,想必悶壞了吧?”

“沒有…”她的臉上湧動着羞澀,抬起一雙瑩亮的眸子望向他:“你不是很忙嗎?”他笑了,愛憐地把她擁在懷中:“再忙,也不能讓我的霽兒寂寞啊…”府門外停着一輛華美的紫帷馬車,古木沉轅、軒敞雅緻。四匹通體潔白的高頭大馬粉蹄躁動、興奮地噴着鼻息。馬車前後,簇擁着大隊清一褐衣皂靴的兵勇,一個個垂首佇立,肅穆無聲。

“給陛下、梅小主請安。”人羣中有一人翻身下馬,跪在了他們面前。

“平身吧。”齊雲灝的笑容和煦。

那人抬起頭來,雙頰微豐、眼角斜挑、頜下一部美髯,卻原來正是涪縣知縣鄭鐸。

滿心的雀躍霎時消散無蹤,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陰霾升起,遮住了梅雪霽清亮的雙眸,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想回自己的手,不料卻被齊雲灝一把攥緊。

“上車吧。”他低聲催促。

“我…”她蹙起雙眉“我還是不去了…”

“呵呵,”他喉中笑聲滾動,執意攬緊她的纖,將她送上馬車。待坐定後,他俯過頭來,湊近她的耳邊道:“我知道你有些失望彆扭,不過,鄭鐸謹慎也自有他的道理,畢竟…你我身份尊貴,若有閃失,他如何擔待得起?”梅雪霽扭過頭去,嘴裏悠悠地説:“尊貴的是你,不是我…”

“霽兒?”他低呼一聲,伸出大手扶住她的雙肩,將她的臉扳過來“事到如今,難道你還要和我撇清?”她微愣,情不自地抬眼看他,他的雙眸幽深似海,帶着沉沉的怒氣和幾許黯然。

心頭鬱結的一點懊惱終於在他的凝視下消融如江的浮冰…唉,早知道他礙於身份不由自己,眼前的種種原非他的本意。何況一大清早,他拋下手中千頭萬緒的政事,興沖沖地要伴她出門散心,如此拳拳愛意足以抵消一切遺憾,何必為了心中莫名的不快而為他再添一層煩惱?

她垂下眼,將素手蒙在他修長的五指上:“是我説錯了話,你別放在心上。”他挑眉,默默地注視她良久,方才放心地笑了:“嗯,你想去哪裏?”她莞爾淺笑:“我愛熱鬧喧囂,清鎮上哪裏人最多?”他含笑捏了一下她的粉頰:“哈哈,那鄭鐸可要頭疼了。”馬車緩緩地行進着,梅雪霽挑開車簾,瞧着路邊的風景。

方才聽駕車的鐘啓稟報,眼下馬車所在的已是清鎮上最繁華富庶的樂天坊。

説是繁華富庶,然而此刻的樂天坊卻靜謐肅穆,聽不到一點市聲,車輪碾過路面的轔轔聲顯得分外刺耳。路途兩側,整齊地站立着身着鎧甲的兵士,手中緊握的長矛在陽光下亮得炫目。

在他們的身後,是成片跪倒的百姓。一個個雙手按地、頭顱低垂,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