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淡淡不求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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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要面臨城下神營和巢車上望樓的威脅,壓力不可謂不大。如果北門和東城有同樣數量的攻城隊伍,這個晚上就難熬得很了,最前面幾輛轒輼車已經在神臂弓的掩護下,毫無阻礙地越過堡壘。
車內的軍士喊着號子,用力推動尖脊木車,一點一點近城牆。夜
下的江州城牆一片寂靜,沒有火光,也看不到人影,攻城的宋軍幾乎有種面對空城的錯覺。
“捧軍右廂第一軍第三營!”一名宋軍指揮官大喝道:“攻城!”轒輼車陡然加速,周圍的軍士拼命推動車輛,越過最後幾十步致命的
擊區域,衝向江州城牆,忽然城上一聲鋭響,城牆彷彿憑空長高尺許,接着無數巨木從天而降,砸向下方的轒輼車。
轒輼車內的宋軍只能聽到頭頂傳來沉重的風聲,接着車輛猛然震動起來,一長達丈許、徑逾數尺的檑木從城牆上投下,上面像狼牙
一樣鑲着尺許長的鐵刺,幾乎一沾住轘輥車便鈎住木製的車體。
巨大的衝擊力有些將_輕車掀到一邊,有些則將車頂的尖脊整個掀掉,接着無數巨石如同雨點般飛落,將一輛輛失去防護力的轒輼車徹底砸毀。
慘叫聲、痛呼聲接連響起,石木碎屑紛飛,鮮血如蛇一樣在泥土淌着,終於,有幾輛轘醖車抵擋住滾石檑木的攻擊,緊緊貼住城牆,車內的宋軍推開正面的護板,揮舞鶴嘴鋤開始鑿擊。
江州城牆只在頂部的城堞用了水泥,底部仍是內部夯土、外部砌磚的傳統建造方法。一名宋軍大漢用鋤尖對着磚縫猛鑿,三邊都已經鬆動之後,他把鋤尖勾進磚縫用力一掏,將一塊城磚整個掏出來,在城牆表面留下一個缺口。
他丟下鋤頭,大口大口地着氣,後面的同伴立刻擠過來,拿起他的鶴嘴鋤快速挖掘周圍的磚塊,將缺口擴大。
頭頂傳來一個尖鋭的呼嘯聲,接着轟然一聲巨響,連巨石也未能撼動的車體猛然碎裂。那大漢背後的一名同伴來不及呼叫,就被一個巨大的物體碾碎,鮮血濺滿車廂。城頭“輒輒”聲響,一個沾滿血木屑的石球正向上升去,那顆石球足有半人大小,上面鑲滿尺許長的利刺。
石球頂端的鐵鏈長達四丈,一直延伸到懸樓下方的口內。十幾座懸樓輪番揮出巨型石球,將附近的轒輼車逐一砸毀。
幾名倖存的宋軍試圖攻擊懸樓,卻被口內飛出的箭矢
殺,與此同時,攻城的雲梯也開至城下。
幾名壯漢搶步上前,掄錘釘下木楔,固定梯廂,接着摺疊的梯身一節節升起,十餘名宋軍身披堅甲,蜷着身體伏在雲梯頂端,逐漸近城頭。
就在這時,兩側相隔六十步的懸樓同時飛出箭矢,即使在夜間也準確地擊中目標,將雲梯上無法行動的宋軍逐一殺。
宋軍冒着雨點般的飛石、利矢,一波一波湧向江州城牆,雲梯一架接一架升起,用數量消耗守城方的攻勢。
巨大的巢車在距離城牆不到五十步的位置停下,藏在革廂內的手舉起神臂弓,試圖壓制懸樓的敵寇,卻發現敵寇用石料把正面的
孔堵上,從兩側貼着城牆的方向攻擊攀城的宋軍。
隨着宋軍近城牆,後方掩護的神臂弓停止
擊。被調到一營增援的杜元勝一聲令下,來自晴州的僱傭兵和民夫一起舉起架在城頭的抓槍,牢牢抵住一架剛搭上城牆的雲梯。
接着一名星月湖軍士身而起,大斧呼嘯而出,沒有理會梯上的宋軍,而是將雲梯頂端數
橫木劈開。幾名宋軍立足不穩,從雲梯上跌下,頂端被劈開的雲梯也隨即報廢。
一名營指揮使拔刀喝道:“為劉將軍報仇!捧軍兄弟們!此戰有死無退!殺!”
“殺!殺!”遠處另一名指揮官大喝道:“登城滅賊!在此一戰!殺!”
“殺!殺!殺!”更遠的地方,戴着重盔的宋軍指揮官不斷下令,宋軍的狂吼連成一片,雲梯接連升起。
星月湖大營已經先後與三支宋軍過手,石元孫的捧
軍右廂卻是生力軍,在城下困坐月餘。
看着同袍連番失利,這些宋軍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攻城戰在兩翼同時爆發,殘存的轄輕車仍在鑿挖城牆,如林的雲梯一架接一架升起,宋軍猶如無數螞蟻,奮勇朝城上攀援。
守城的星月湖軍士、來自各團的僱傭兵也不甘示弱,雙方在城頭展開殊死搏殺。一座頂部作成廂型的雲梯朝城牆上方升去,厚厚的車廂抵禦兩側懸樓的弓矢。
廂內的宋軍分成兩排,前面一排用重盾防護,後面的軍士則舉起一杆兩丈多長的拐突槍,合力攻擊城頭的對手。守城一方的星月湖軍士當先衝向宋軍,僱傭兵和民夫也隨之上去。
程宗揚熱血沸騰,懸在側的雙刀似乎在鞘中鳴叫,但自己身邊幾十步範圍內沒有一名宋軍。一般攻城戰,爭奪的焦點無疑是城門附近。相對於城牆,城門的結構更加薄弱,而且也有門
和死角躲避城上的攻擊。
但宋軍爭先恐後的攀援城牆,遠遠避開城門和城前六座堡壘的範圍。程宗揚正疑惑間,夜空中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數十團火球從宋軍陣地後方飛出,在天際劃過一道跨越近四百步的弧線,飛向江州的城樓。
“投石機!”程宗揚心裏一沉。剛才看到那些轘輥車、雲梯和巢車時,他就有所懷疑,攻城器械大都是消耗的用品,要不被敵人砸毀燒壞,要不就是攻下城池之後自己扔掉,基本上只要結實、能動就是好的。
但這批木製的器械卻緻得多,結構嚴密,製作
良,單是那些木輪就不是普通軍士能做出來。
從時間推算,秦檜提到的工匠營本不可能從筠州趕到金明寨,並且有時間做出如此多的攻城器械和投石機。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夏用和徵調的工匠並非僅僅筠州看到的那一支…宋軍正從各地調集人員,鐵了心要打下江州!
投石機第一輪投擲只是校正落點,一半的火球沒有飛至城牆就轟然墜落,還有一些則從城牆上越過,飛入城內。
城中的街頭早已擺好盛滿水的大缸,民夫們提桶執盆,不等火勢蔓延就將那些扎滿易燃物的火球撲滅。只有一顆火球準確地飛向城樓,耀目的火焰彷彿撕裂長空,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火紅的傷痕。
對付這種充滿毀滅的武器,只有一個字:躲。至於砸壞什麼東西全看老天爺的心情,但有人不是這樣想的,正當旁邊吳戰威、敖潤臉上變
,程宗揚準備閃避的時候,孟非卿手臂一伸,拿住城頭的抓槍。
抓槍是守城專用的槍械,僅槍鋒就有兩尺長,鋒刃兩側裝有鋒利的倒鈎,槍柄更是長達兩丈五尺。這種武器由於過於沉重,一般都是架在城堞處,靠幾人合力來攻擊攀城而上的敵軍。
孟非卿卻一把舉起抓槍,凌空刺中火球。轟然一聲巨響,飛濺的火焰迸出丈許方圓,裹在燃燒物中間的巨石被貫滿真氣的槍鋒擊碎,只差了尺許,沒有飛上城頭,而是貼着城牆墜落下去,城上歡聲雷動,飛濺的火焰中,孟非卿持槍而立,猶如戰神。吳戰威呼了口氣,然後挑起拇指。
“好漢子!我吳大刀服了!”程宗揚小聲道:“我早就服了,咱們孟老大活生生的天下第一猛。這麼猛的男人,娶個女人我都覺得虧得慌…”孟非卿瞪了他一眼。
然後扭頭望着城下,長聲道:“夏用和!你麾下雄兵十萬,可苷人敢與我孟非卿一戰!”驚雷般的吼聲遠遠傳開,城下數萬的軍士動作都為之一滯。孟非卿一槍擊碎投石機拋來的火球。
這時又公然索戰,聲震四野,守城方氣勢大振,攻城的宋軍陣列卻傳出一陣波動,不少人抬頭朝城上望去,想親眼看看這個星月湖八駿之首的鐵驪孟非卿長什麼模樣。
距離江州兩裏之外的一處緩坡聚集數十名宋軍將領。這個距離已經遠得無法看清城上的戰事。
但還有些將領瑞瑞不安,因為這個距離仍在八牛弩的程之內。江州究竟有沒有八牛弩,誰也不敢斷定,但沒有人肯冒這個險,畢竟他們對八牛弩的威力最為。鐵驪孟非卿的名頭,不少人都聽過。
此時親眼目睹這名悼匪的驍勇身手,眾將的臉上都有些難看。夏用和如夜梟般的眼睛從眾將身上一掃而過,然後搖了搖馬鞭。
“老了,叫不動了,擂鼓吧。”主帥沒有點將出陣,眾人暗自鬆了口氣。李憲在旁看得清楚,心下暗歎:若是任福魔下的王圭等諸將還在,與賊寇還有一搏之力。
可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接連三敗,良將盡歿,對賊寇的叫陣只能裝聾作啞了,身前的人影輕輕咳嗽一聲,李憲連忙躬下,低聲道:“秦帥有何吩咐?”秦翰仍然錦衣華服,被孟非卿擊碎的紫貂玉瑺換了一副新的。他沒有和眾將一樣乘馬,而是用了一張
椅,斜身靠在上面,臉
顯得有些蒼白,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任誰都看不出這個不起眼的太監是宋國戰功最為悼着的猛將。
“不能折了士氣。”秦翰隨手指了一名親兵,淡淡道:“不求必勝,打出威風。”那名小校二話不説,翻身上馬朝江州城馳去。夏用和捋了捋鬍鬚,頷首道:“好一個少年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