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也是,我很佩服你!”譚嘯説。
那怪人忽然又怪笑了一聲,目光轉向依梨華:“那是你的女人麼?”譚嘯臉一紅,忙搖頭道:“不是…是兄弟的義妹!”依梨華雖沒有聽到他們説些什麼,可是知道在談論自己,當時笑走上來:“怎麼打成朋友了?好呀,哥!你為我介紹一下吧!”譚嘯一笑道:“我也不知這位俠士的大名。”他轉眼看着那怪人,笑了笑道:“兄台大名可否見告?”那人長笑了一聲:“如果你們高興…你們可以像其他的人一樣,叫我狼麪人好了,我不在乎。”譚嘯和依梨華心中都不由一驚,原來這人就是震驚整個大沙漠的獨行俠盜“狼麪人”怪不得他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呢!譚嘯驚怔之下,遂笑道:“原來閣下就是…只是這麼稱呼不太恭敬吧?”狼麪人搖了搖頭:“不要緊,我愛這個名字,我認為人和狼是沒有什麼分別的。”依梨華怔了一下:“怎會沒有分別呢?”怪人又出雪白的牙齒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依梨華:“姑娘,狼是要吃人的,人也同樣是要吃人的;狼吃人事先人還可以防備,而人吃人,人卻事先毫不知情,所以人心實在比狼心更險惡啊!”三人都不同聲笑了起來。怪人這含有哲理的論調,深深打入了譚嘯和姑娘的心,這些話尤其是出在這大漠怪人之口,似特具有“醒世驚俗”的力量。
他説完這話,向一邊的帳篷看了一眼:“你們就住在這裏麼?”譚嘯點了點頭,微笑道:“狼兄如不嫌棄,請到帳內一談如何?”他這“狼兄”二字説出口後,覺得很是不恭,可是那怪人卻出白牙在笑,顯然他很喜歡譚嘯這麼稱呼他,他搖了一下頭:“不!你們這地方太不好了,來!請隨我來,在沙漠裏,你們是我第一次招待的客人。”二人心中一喜,怪人又問:“你們有馬沒有?”依梨華連連點頭道:“有!有!”狼麪人利地道:“那麼你們隨我來!”他説着話,忽地長嘯了一聲,沙丘之後風馳電掣似地跑過來那匹黑馬,這匹馬全身黑只鼻心一點白,全身油光水亮。
譚嘯對馬並不內行,可是依梨華一瞬之間,已看出了這是最名貴的伊犁名馬萬年黑,當時讚道:“好馬!”怪人身形已竄起,輕輕飄上了鞍,出白牙笑道:“朋友,我等着你們。快來!我們必須在月下弦的時候,趕到我住的地方,否則大雨將至。”二人見狼麪人正抬頭向天上細細觀看着,不一驚。
譚嘯和依梨華匆匆退回帳篷,拉出了馬,微微斟酌之下,決定這帳篷暫時不收,等明再來打點,這時卻見狼麪人已掉馬先行馳去。
沙面上現出一個黑點,他背上的那張狼皮,被風吹得與肩水平,微風傳來他嘹亮的歌聲:“…壯士不怕孤單,月明星稀之夜,匹馬敢闖天山…”嗓音是如此的宏亮,輾轉回蕩在空中,令譚、依二人不由又想到了長陸淵,他也是唱的這首歌,可是和他的嗓音比起來,就像是砂鍋遇到了銅鑼,大有判若雲泥之分。譚嘯抖了一個轡頭:“快!追上他去!”可是當譚嘯的馬,以驚人的速度往前飛馳時,馬頭上的銅鈴聲,卻令他吃了一驚。他突地勒住了馬,跳下馬鞍,正要去解那串鈴鐺,狼麪人已如同一朵黃雲似地,落在了他的馬前。
譚嘯怔了一下,卻見他猛地一把把鈴鐺抓到了手中,後退了一步,目**光:“這是誰的?”譚嘯窘笑了笑道:“是一位老先生送我的。怎麼?你認識他麼?”他儘量作出一個微笑,想把這意外的不快打消乾淨;可是狼麪人卻像是大為震怒,他大聲咆哮道:“老猴王,這是他的東西,你們為什麼要他的東西?你們是他的朋友?”這種盛氣凌人的態度,不又勾起了譚嘯的怒意,他冷然地説道:“狼兄!你的態度實在太不友善了,我們並不是因為他是老猴王才去認識他的,只是偶然的邂逅,他臨走時送了這串鈴鐺給我們!”狼麪人身子微微顫抖着,可見得他內心的憤怒已達到了極點。譚嘯心中不暗暗驚疑,他奇怪他們之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仇恨。
可是眼前,他勢必要小心地應付。這怪人戰抖了一陣,厲聲咆哮道:“不行!你們必須現在承認,承認你們不是他的朋友!你們是我的朋友!”譚嘯望着依梨華苦笑了一下,又望着狼麪人,嚥了一口唾沫道:“狼兄!我們之間的友誼,是和老猴王之間沒有什麼牽連的,或許我們還可以為你們之間化解一下呢!”
“不行!”狼麪人厲聲吼着,他説:“你們現在必須説,大聲聲明,你們不認識他,你們是我的朋友!”他忽然用力地把那一串鈴鐺摔在地上,用兩隻腳在那串鈴擋上踐踏着。
譚嘯不由面一沉道:“你太野了!你一個人回去吧!我和我的義妹,永不會是你的朋友!”他彎下,把那串鈴鐺撿了起來,臉鐵青地看着依梨華道:“走!我們不去!”依梨華也很生氣,扭頭就走。當他們的馬走出十幾步以外,卻見那怪人仍怔怔地看着他們。譚嘯賭氣不再看他,和依梨華策馬往回走着。
“回來!”那怪人厲聲地叱道。譚嘯低聲道:“別理他,這人太不通情理!”依梨華氣得哼了一聲:“要不是看他方才救我們的面上,我真要鬥一鬥他!”這時候,那狼面怪人在後面發出了一聲長笑。
“你們是自己找死,莫非你們不知暴風雨要來麼?”譚嘯氣得臉發青,回頭揮了一下手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們情願,你走吧!”那怪人狂笑了一聲,猛地旋身如雲,上了他那匹黑馬,如飛而去。
他走後,二人來至帳篷前,相繼下馬。依梨華皺着眉説:“這人怎麼這麼怪?”她抬頭看了一下天,天空月明如霜,只是在月旁有一圈淡墨的影子,並不像大風雨的樣子,心就放寬了。待譚嘯拴好了馬,二人相互對視,都不笑了。
原來二人身上臉上衣服上,全為濕粘的狼血粘滿了。譚嘯指了一下身邊的那池清水,笑了笑道:“洗洗吧,我為你把風。”依梨華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找出乾淨衣服,又叫譚嘯走得遠遠的,這才走到池子裏。水冷得厲害,可是很清,她在裏面洗了個乾淨,出來又換譚嘯洗,她卻在池子邊洗衣服。譚嘯皺眉笑道:“你也得避一避呀!”依梨華嫣然笑道:“你一個大男人,還怕人看?”可是她仍然不好意思地走到一邊去了。譚嘯下到池子裏洗了個痛快,正當他要上來穿衣服的時候,天空打了一個極亮的閃電,嚇得他“撲通”一聲又跳到池子裏去了。卻見依梨華由沙地裏跑過來,格格地大笑道:“你幹嗎這麼怕羞呀!上來了又跳下來。告訴你,可真是要下大雨了,那怪人説得不錯,這可怎麼好呢?”譚嘯急道:“你先進去,我馬上上來,不要緊,下大雨怕什麼?”依梨華還想説什麼,白了他一眼,進帳篷去了。譚嘯這才爬上岸。忽然,當空一聲霹靂,震耳聾。譚嘯嚇了一跳,卻見依梨華“啊呀”一聲,由帳篷裏跑了出來,一眼看見光股的譚嘯,嚇得忙閉上眼。譚嘯羞得“撲通”一聲,第三次又跳下了池子。
依梨華這邊又氣又笑地跺着腳又進了帳逢。譚嘯長嘆了一聲,只好抓着草又上岸,匆匆擦乾身子,穿上了衣服。依梨華在裏面尖叫道:“好了沒有嘛!真討厭,什麼時候洗不了,單這個時候洗,等會大風來了,可要把帳篷吹塌了!”譚嘯笑道:“什麼時候洗不了?我要不是先讓你洗,早就好了。”依梨華笑着跑出來,兩個人連忙釘樁子,加了幾皮繩,把帳篷拉得緊緊的。天空的驚雷,一聲連一聲地響着,雨點就像撒豆子似的,滴滴嗒嗒地落了下來。
風把沙子捲起來,像一條龍似地跑着。譚嘯心中不由得佩服那狼麪人料事如神。他二人躲到帳篷裏,依梨華忽然想到了馬,忙跑出去,把馬也拉了進來,小小的帳篷之中,可是擠得滿滿的。雨跟着下大了,須臾之間,傾盆而下,打在皮帳篷上,就像是敲大鼓似的,天空中雷電加,更加重了這場暴雨的恐怖,所幸的是風並不太大。
二人只覺得周身骨頭髮酸,聽着外面的風雨之聲,不知不覺地在狼皮褥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依梨華忽然由夢中驚醒過來,只覺得外面雷聲已止,只是大雨未歇,篷內的一盞馬燈搖來晃去,帳篷也似乎左搖右晃。她有點奇怪,起來輕輕把帳篷拉開了一條縫,想向外看看,誰知不拉還好,這一拉,只聽得“嘩嘩”一陣水聲,水箭似的穿進了兩股水柱,外面的水已經淹到了帳篷一半的地方了,嚇得她尖叫一聲道:“啊呀!不好了…大水,大水…”譚嘯嚇得翻身站起,這時水已漫進了不少,那兩匹馬也嘶嘶地長嘯起來。
依梨華拼命地用手推着門,大水衝得她直向後退,譚嘯忙上前幫着她,用力把門關上,用皮繩拴得牢牢的,可是帳篷裏水已盈尺,褥子全部浸濕了,整個帳篷在大水中左搖右晃,情勢可真是危險得很了。
譚嘯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住處原是一個窪處,又靠着水池子,難怪會淹水了。
他縱身上了篷頂,一隻手把身子懸着,然後撥開一個小孔,向外看着,只是篷外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大雨仍在瓢潑似的下着。不過他知道,水並沒有淹到篷頂,此刻出去並非不可,只是往哪裏跑呢?外面比裏面更糟,可怎麼跑呢?
他輕輕飄下了身子,水已經快淹到了他的膝蓋了。依着譚嘯就要騎馬和依梨華闖出去,往沙漠裏跑;可是依梨華卻説那樣太危險。因為一來不知水勢如何,再者怕有沙,他們爭執了一會兒,只有一個辦法:坐以待斃。
水漸漸已到了。二人乾脆把門開了,外面水湧進來,有半人多深,二人爬到了馬背上坐着。喝!外面真成了河了,滾滾的黃已經成了一片湖澤,不過只是限於這附近十數丈以內。二人處身之地,在整個沙漠裏來説,是一處窪地,可是在這片窪地裏來説,還算是一處較高的地方。先前洗澡的那個池子,怕該有丈許深了,大水就是從那池子漫過來的。四邊漠地裏,水繼續往下面灌,二人坐在馬上,水快淹到馬脖子了,情勢可真是夠險的!
兩匹馬長嘯着,踏水出了帳篷,向前走了幾步,差一點兒失蹄落下池子,嚇得兩匹馬連聲叫着往後面退。
譚嘯緊緊皺着劍眉,一句話也不説。依梨華也只好望水興嘆,想不到幾來,竟在沙漠裏遇到了兩次大雨。眼下雨雖小了,可是大水卻有增無減,這時候水都快淹到馬嘴了,兩匹馬只管嘶嘶地仰首長嘯着。二人略一商量,決定以“登萍渡水”的輕功,試一試看能否逃出這片汪洋。
可那卻太危險了,二人身上濕衣濕鞋,運用起輕功來,先是受礙;可是除此已別無良法,至於兩匹馬,只好等二人上岸之後,再設法營救了。
四下是黑糊糊一片,燈光早熄滅了,大水奔得比箭還疾、還快,其上浮物已是不易,若想落足其上借力,那可是更難!
二人站在馬背上,把濕衣服擰了擰,正在皺眉發急的當兒,忽聽見一人大喊道:“不要胡來,想活命的不要動!”順着這聲音,只見前面水面上,左衝右撞地馳來一隻大皮筏,皮筏上直立着一個周身披着黑雨衣的人,只出兩隻眼睛。二人不由又驚又喜,譚嘯問道:“朋友你貴姓?”那人大聲道:“少廢話,快上來!”二人雖覺此人出言莽撞,可是到了此時,卻也顧不得再與其計較,當時雙雙振臂,落於皮筏之上。依梨華急道:“還有馬!救救我們的馬吧!”黑衣人一面用竹篙轉過皮筏,一面哼道:“人比馬要緊!先救人!”説着輕巧地運用着手中長篙,不一刻已撐出**丈以外。這時二人才看清眼前形勢,原來大雨在附近造成了一片大湖澤,另外開了一道小溪,小溪中花飛濺,黃沙滾滾,看起來,可真有點嚇人。
黑衣人一言不發,把筏子撐到了靠岸之處,揮了一下手:“你們先上去,我去救馬!”二人各自騰身上岸,那皮筏在水面上打了一個轉兒,又逆而上。黑衣人練地篙,令二人十分欽佩。依梨華小聲問:“哥!你認識這人麼?”譚嘯搖了搖頭,他們足下所踩的沙子,早為雨水浸得松透了,雙腳踩上去,直往下陷,他們怕這附近有陷坑,只得小心地提着氣,彼此對望着各人那種樣子,真是狼狽得很。譚嘯苦笑了笑:“想不到那狼麪人真説對了,要是早聽他勸就好了!”依梨華也嘆了一聲:“那小子倒是好的,就是太狂,我真看不慣他那種樣子…”她頓了一下,又笑道:“要是這樣子給他看到了,那真要讓他笑壞了。”譚嘯正要説話,忽聞得馬嘶之聲,再看水面上,那黑衣人已然帶着馬過來了。
譚嘯不由大喜,心中對這陌路援手之人,戴十分,當時抱拳道:“謝謝這位老哥,老哥…”才説到此,這人已打馬上岸,馬蹄子陷到沙裏又跳起來,得二人一身都是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