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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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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雪地裏,慢慢偎來了一隻餓狼,它是被譚嘯袋中的食物味道引來的。當它走到離書生身前五丈左右的地方,蹲下了後腿,靜靜地瞪視着這個書生。

它喉中發出極為低微的嗚聲,饞涎下滴,可是那書生絲毫不把它看在眼中,仍然慢慢地啃食着手中的雞腿。

忽然,他抬起頭,把口中的雞骨一吐。這動作本極普通,可是五丈以外的那隻惡狼,卻發出了一聲悲嗥,猛地掉頭落荒而去。紅紅的血,由它頭上了下來。

書生哂然一笑:“好不識趣的畜生!”他的耳朵隨時都在聽着附近的任何動靜,現在他確知一件新奇的事情來了。他把手中的食物,很快地埋在雪地裏,又把附近的足跡,用手掩了掩,側身躺下,回覆到他白天的那種姿態,他的體温,也在迅速地減低着。

不久之後,一個瘦長的人影,隨着一陣微風,出現在他的身前。

那影子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行走竟沒有帶出一點聲音。可是在白雪的映照之下,他沒有辦法隱蔽自己,那是一個清癯的老人,他穿着一襲寬大的皂長襖,得很直。

這老人慢慢地在雪面上踏行着,不一刻便到了譚嘯身前,然後他站住了腳。

白雪映着老人死板板的一張臉,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西北風掀起他銀灰的長鬚。

他冷冷地注視着這個雪地裏的少年,良久不發一語。忽然他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一手,在譚嘯的鼻邊試了試,他所體會到的,是對方微弱的鼻息。這時他的兩道搭下的眉,才微微地向當中擠了一擠。

於是他輕輕蹲下了身子,又伸出一手,按在了譚嘯的左手脈門之上。

這一次,他的眉皺得更緊了,他站起了身子,冷冷地笑了笑,心裏在説:“奇怪!莫非是我多疑了?可是,他來得太奇怪了…太令人懷疑了。”他又開始端詳着他的臉,把這張英俊的臉,和十七年以前岳家祠堂的那張孩子的面孔拉在一起,兩者之間,似沒有什麼太相似之處。可是也沒有什麼不像的地方,主要因為這張臉太陌生,而那張臉,事實上自己已經淡忘了。

誰能把十七年之前一面之緣的一張孩子臉孔,保留在記憶之中,直到如今不忘記呢?

他後退了幾步,目光如炬,仍然在這書生身上轉動着,憑着他幾十年的江湖經驗,他絕不會輕易去相信一件事情的。

他知道偶然的疏忽,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代價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忽然,他縱身到了譚嘯身前,猛地揚起雙掌,作勢劈下,那凌厲的掌風,使那看來軟弱的書生,發出了一連串的咳聲。

老人收回雙掌,翩然退身,那瘦長的軀體,伸縮之間,一縷青煙似的冒上了牆頭。

他口中發出了兩聲嘆息:“唉!唉!”跟着就消失了…

一切靜寂之後,那書生動了一下身子,又徐徐坐了起來,他臉上盪漾着微笑:“晏星寒,你是不會發現什麼的…最後你終究要認敗服輸…”

“哼!哼!”他用那雙鋭利的眸子在地下搜索着,鼻中發出冷笑。可是這並不能掩飾他戰瑟的內心;甚至於驚嚇之態也已經由他的目光之中表無遺。

那平整的雪地上,方才老人站立的地方,幾乎和先時一樣,沒有留下一點足跡。

這種“踏雪無痕”的功夫,固然武林中不乏其人,可是所謂無痕,事實上仍是有痕的,只不過深淺有別。可是眼前的這種功夫,才真正令譚嘯到心服口服,他輕輕地趴在雪面上,用手指去比着,那足跡,僅僅只有他小指的三分之一厚薄!

他收回了手,搖頭嘆息了一聲。現在他才曉得,為什麼當他下山時,師父要一再地關照自己,果然這是一個極為棘手的老兒。

他緊緊地咬着牙,這一瞬間,他幾乎到有些氣餒了,他默默地想道:“晏星寒、朱蠶、劍芒大師、裘海粟…”而這麼多人,自己才僅僅遇到了其中一人…

“任重道遠”該是一句很適合他的話,也是一句可以勉勵他的座右銘,他似乎覺得自己天生就不是一個弱者;否則十七年之前,祖父就不會留下他了,晏星寒等四人也不會放過他了。

唉!當一顆心和另一顆心,從本上就開始作對時,那是任何力量也不能分開的。

晏老善人今天起得特別早,他在院子裏揹着手走了一轉。一切和平常一樣,包括他自己和這整個的家,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可是不知如何,他自昨夜歸來後,心中竟覺到,有一種説不出的恐慌覺。他是一個不相信預的人,可是他對這種莫名的煩躁與恐慌,竟是不可理解。

他曾把他這種心理和那個雪地裏的少年連在一起想過,可又覺得那似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晏小真由迴廊裏走出來,遠遠地看着父親,言又止。晏星寒不由笑了笑道:“今天起得真早!”小真姍姍走近,她內心思索着,如何向父親開口。晏星寒頓了頓,又問:“我叫你為我寫的幾張帖子,都寫好了沒有?”小真笑回道:“都寫好了,今年是你老人家八十大壽,應該多請幾個朋友才對!”晏星寒呵呵一笑:“用不着,只這幾個已經夠了。”小真皺了一下眉道:“爹,那個劍芒大師可是一個尼姑?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説過呢?”晏星寒微微怔了一下,含笑道:“不錯!這位大師,和白雀翁朱蠶、紅衣上人…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他仰頭想了想,眼角疊着皺紋:“我們有十年沒見面了,藉着這個機會,見見面豈不有趣?”晏小真雀躍道:“那她一定很有功夫?”晏星寒哼了一聲,看着女兒,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方才所説的三人,任何一人武功都不在我以下。如果你能得他三人指點,真可説受益不淺。”晏小真由不住笑了笑,忽然皺眉道:“可是他們三個人,怎麼都沒有住址呢?”晏星寒微微一笑:“你只把帖子給我,我自然能差人送到就是了…因為像他們這種武林奇人,住處是不輕易讓人知道的。”晏小真心中一動,趁機進言道:“爹!那位蘇先生走了已半年了,你老人家不是早説要再請一個,怎麼不請呢?到時候客人都來了,誰招待他們呢?”晏星寒不由怔了一下,一隻手摸着下巴,點了點頭道:“嗯!我倒是忘了…是要找一個人…可是一時卻也不容易找到!”晏小真杏目微轉,道:“最好找一個學問好一點的…”晏星寒皺了皺眉:“那就更難了,等一會兒我到城裏去一趟,那位方知府倒給我説過有這麼一個人…”晏小真秀眉微顰,極想推薦一個人,可是卻又説不出口,她臉微微一紅,到底大着膽子説道:“爹,倒在咱們門口的那個人…”晏星寒哂然笑道:“我知道,你是看着他可憐是不是?”晏小真點了點頭。晏星寒以手摸着下頷,銀眉微皺,良久才道:“江湖之中太險惡了!孩子,這個小子的底,我們毫不知道,這種人怎可貿然往家裏請呢?”晏小真笑了笑:“你老人家也太小心了,想他一個讀書人,怎會是…”天馬行空晏星寒一聳眉尖:“你怎會知道他是個唸書的人呢?”晏小真不粉面一紅,訕訕道:“看他那個樣子還不是麼?要不他頭上戴什麼方巾呀!”晏星寒哈哈一笑,嘆息了一聲:“既然你們都為他説情,就把他喚進來吧!”晏小真不芳心一喜,可是她卻不敢把這種喜悦之情在表面上,她笑道:“只怕他還走不動呢!”晏星寒昨夜探查之後,對那個書生的疑心已去了不少,可是內心並沒有完全放心,他想了想:“你叫雪雁通知高升他們,把那個人抬進來,放在堂屋裏,我有話要問他!”小真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晏星寒一個人在雪地裏走了一轉,緊緊地互握着雙手,他開始用否定的心,把這不着邊際的懷疑打消了一個乾淨。

他默默地想着:“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是十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幕,銅冠叟的死…至今仍盤留在他的腦子裏,每一想起來,他都會深深地嘆息。

“如果那時候,依着紅衣上人和白雀翁的話,把那個孩子也結束了,那麼現在就不會有什麼煩惱了…唉!裘海粟當時的見解,是多麼的正確啊!”他腦子裏這麼不停地想着,對於往事有着不可諒解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