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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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是茅廁?湘蘭睜着清圓大眼,霎時怔住了,他從沒見過茅廁這麼大的,倒像間澡堂。
“快進去,小解完馬上回來練唱,咱們沒時間好摸了。”説罷,胡旭轉身便踱步離開,將湘蘭就這麼地單獨留在那兒。
一得其所,再也憋不住的湘蘭急忙解下褲糾頭,看準坑口就傾而下,他長長呼了一大口氣,閉了上眼享受着片刻的解放。
唉呀呀,總算是舒坦了。
突地,背後傳來一陣“嗤嗤”響,嚇得他忙繫好褲帶回頭看去,只見一隻絨絨的小白兔從草叢中跳出來,一雙赤紅的眼珠咕溜溜地轉。
好可愛喔!見着,湘蘭就想伸手捉住小兔子,可小兔子哪是這麼好抓的,一雙手還沒碰到就蹦蹦跳跳地逃離了,他想也不想,就拔起腿跟着追跑。
跑着、跳着,當小小的湘蘭就要一把逮住時,使盡全力向前撲去,小兔子立刻鑽進濃密的草叢裏,一溜煙就不見影了,直讓他重重跌落在地,撲倒在草地上。
一張小臉是疼的微微皺起,他掙扎着爬起坐着,股下的是一大片綠茵草,柔柔軟軟的像張大毯子,湘蘭索躺了下去,左翻右滾玩得盡興極了,完全忘了方才胡旭惡呼呼的待,自個兒沉溺在小小天地裏。
小傢伙一人玩得不亦樂乎,難得有這樣的時間和地點,不玩得痛快些怎行咧?他又吼又叫,順道唱起幾句詞曲來,由於平他是專扮小旦角的,習慣帶出戲裏的你娜,不論聲音或舉止都有幾分小女孩的氣味,加上未變嗓,聲音是尖鋭且高亢。
“誰在那裏?”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踩了幾步聲後,接着是一位身形偉岸的男人出現在湘蘭的面前,這突來的意外着實讓他吃了一驚,讓忘我的湘蘭從夢境跌入現實,如大夢初醒,他趕緊停了戲曲,爬起身,躲到大樹旁靜候。
湘蘭抬起小小的頭,靜仰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一雙黑溜溜的瞳眸是睜的大圓,臉頰因玩得過頭熱氣上竄,而顯得粉撲撲、嫣紅動人。
“你是誰,怎會在這兒嘻鬧?是新來的小廝嗎?”身穿華服的男子沉下臉,頗有責怪之意,無形中就有一股王者的威勢。
“我…我是戲班角兒,名喚湘蘭。”
“湘蘭?這是女孩名,你是個男孩怎會喚作湘蘭?”姑且不論長相,看他一身穿着應該是個男孩。
“回公子的話,因、因為我是演小旦角的,取的藝名自然要像個女孩。”這是梨園的規矩,出外唱戲都要用藝名,且他自小是被師傅抱來教養的,自己姓啥叫啥名都不知,有的稱呼就僅有一個“湘蘭”
“公子?難道你不識得我呵?”有趣的叫法,他多久沒被人喚作公子了?大夥一見着他,總是貝勒爺、貝勒爺地稱呼着,奕歆突然不明就理地暗自慨起來。
“湘蘭該識得公子嗎?”他傻愣愣地反問回去,也不知這種答法若是處置不當、不夠有禮,會惹來他人的不快。
但小湘蘭可沒想這麼多,自顧自靠着覺回話,雖然莽撞了點兒,可也怪不了他,一個僅八歲的孩兒能有多麼識得大體咧?況他只是剛進園裏準備今晚的戲出,自然不可能有多餘的時間去認識些什麼人,仔細想來,他的這番回話倒也沒錯。
奕歆被他率真的答話惹得哈哈大笑,伸手抹去眼角你齙睦崴你淶潰骸跋胬跡?閼媸怯屑?恕1鷙拔夜?櫻?形肄褥Ь統閃恕!?br/>這算是一種特權,只有額娘、阿瑪和一些老朋友能這麼喊他外,就連自己的妾們都不可如此造次,更遑論外人,但這小傢伙似乎還不曉得他的身份,所以這有特為賞識的意思他大概也不明白吧!
湘蘭滿是疑惑地擰起眉來。有趣?他一點都不有趣,這位公子怎老説些他聽不懂的話,師傅和師兄弟們常説他像個悶葫蘆、傻瓜蛋,和別人一點都親不起來,可他就是這子,喜歡獨處,安靜的地方,他才不想和他們一樣打打鬧鬧的,活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想及此,湘蘭這才憶起方才師傅要他解手兒後就立刻回去排戲,他竟給他全部忘光了。
啊!完了、完了,這下師傅鐵定會打死他的。湘蘭扁着嘴,一張小臉頓時變得苦哈哈,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怎麼了,不開心嗎?”奕歆蹲下身,特意和湘蘭同等高度,這樣和他説話才不會給他太大的壓迫。
“回去晚了,會捱打…”説着説着,漸漸開始啜泣,下的鼻水淚水全混在一塊兒。
原來如此。奕歆微笑,彎身順勢將哭泣的湘蘭抱了起來,在他背後拍了拍,柔聲道:“別怕,我帶你回去,包準你師傅不會打你的。”
“真的嗎?不捱打?”停住了淚水,湘蘭用力了鼻頭。
“我保證,不捱打。”奕歆笑道,用以笑容做為保證,他那童言童語實在教人討喜。
心下一陣歡喜,湘蘭返身就摟住奕歆的頸子,不説話,也不再哭泣了。
被一個小孩童如此信賴的抱着,這還是頭一遭,奕歆有些動,不由得就任由他摟着,小心慢步地走出亭閣,回到戲班所待的小園裏。
***“湘蘭、湘蘭…師傅,湘蘭回來了。”師兄們遠遠就看見一個男人抱着他們的小師弟湘蘭,直往這邊走來。
“這小子終該回來了,這回非好好賞他一頓排頭吃不可。”胡旭拿着長約兩尺的木杖就向外走去。
等衝到上頭和奕歆碰了個邊,打了一作揖,胡旭很有分寸地厲聲教訓道:“湘蘭,還不快下來,直巴在公子身上成何體統,教公子累着怎好意思?還不快練戲去。”湘蘭輕輕回頭看了一眼那生氣的臉孔,又嚇得馬上縮回去,小臉直往奕歆頸後埋。
奕歆拍拍他,似乎也沒將人放下來的意思,笑道:“哈哈,無妨,這小娃兒輕得很,不打緊的。老丈也別那麼生氣,方才他是了路,才叫我給遇上,就順便送他回來了。”瞧湘蘭那副模樣,胡旭也拿他沒法子,嘆了口氣,又對着奕歆歉疚的賠笑説道:“真是勞煩公子了,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看他一身貴氣、風度翩翩,又出現在貝勒爺府裏,想不是個官人,也一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兒,總不可怠慢。
“稱呼不重要,你喊我一聲公子便成了,後你自會知道。”奕歆臉上顯出笑容又不失威嚴的説道,接着他便將攀在身上的湘蘭抱下,和善地説:“好了,湘蘭,你該回去好好練習唱戲,我們晚上見。”湘蘭一臉糊的看着他,對他的話淨是不解,可他沒那股勇氣問,也來不及問就被一旁的胡旭喝道:“磨蹭什麼?還不快去!”大眼輕撇,瞧見師傅手上的那把木杖還在不停揮呀揮的,渾身就是一陣哆嗦,他下意識就拉着奕歆的衣襬,緊躲在後。
奕歆笑了笑,用眼神對着胡旭示意,胡旭接過,心下了然,便將手中的木杖在間,以平常的口吻道:“別再鬧了,快去找師兄們練練。”
“是的,師傅。公子再會…”瞧了師傅不生氣了,湘蘭這才依依不捨地揮動小手,就往師兄弟那兒跑過去。
和湘蘭揮別後,見那小小身影離了眼,奕歆隨及旋身笑問:“老丈,你這是什麼班?今晚是唱哪些戲的?”
“老漢帶的是香芰班,今晚籤選唱的是娃娃戲和《還魂記》、《荊釵記》這兩出。”胡旭説起來眉非舞的,掩不過欣喜,仿若來此唱戲真受了什麼大恩,得意之氣洋溢於表。
奕歆僅是漾出淡笑,緊接問説:“那湘蘭肯定是唱娃娃戲你俊?br/>看那小模小樣,舉手投足間千嬌百媚,便有那麼旦角的味兒,生得又是白淨秀氣,若不上台唱一唱,豈不可惜了。
奕歆想起湘蘭俏的臉蛋和那沒由來的信任,不由又到一陣窩心,這樣水靈的娃兒能有如此天真純潔的心思,信任不耍私,真是世間難得。
“是的,那孩子年齡雖小,但唱作的功力倒十足的,不輸給他那些師兄們,或許他就是有這種天份,註定吃這行飯,不過也可憐了這孩子,自小沒了父母,養成了古怪脾氣,那天份或許就是老天爺所特意補償賜予的,真希望他能爭氣些,為自己闖出一片天。”胡旭轉眼殮下笑顏,提起湘蘭,不心泛憐惜。
“唉…想想,我們這些梨園弟子,除了能在當時碰上運氣,有所打響名號外,其實也算是見不得人的行業,沒了不能入家祠和祖先們同葬,在地位上更是排屬下賤的下九中,又有多少人看得起你?做了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換得的還是世人的鄙睨,實在不值呀!
…
哎呀,一多嘴就説了那麼多不相干的事,讓公子見笑了,真是對不住。”一晃神,胡旭這才意識到自己説了太多不該言明的話,做他們這職的,總要看人説人話,見鬼説鬼話,遇了官,自然就是些表面熱,從不可太真,而現下他竟犯了大忌,不知這位面帶貴氣的公子爺會不發怒?
唉呀呀,這張胡嘴真是該打、該打!
“沒什麼,老丈所言有理,合該是我受教了。”奕歆淡淡一笑,對他突來的抱怨並不放在心上,反而升起些許的敬佩之意。
生見世面不同,出生官宦人家的他,若沒巧逢胡旭道出身賤業不為人知的悲苦,這輩子他可能也不會有幸聽到此真心話吧!
此人間世道,有幾人能不避俗地掏出真心?生在官場,哪一天面對的不是訛虞我詐、就是諂媚逢,試問忠君愛國,又誰可信誓旦旦?
唉…幾希矣。奕歆不勝欷噓,當今聖上年邁,各皇子們大都結黨鬧鬨,紛紛擾擾,只為求得一席皇位,草井世民,有時真比他們高貴多了。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去忙些事,就先告辭了,有緣的話…自當相見。”奕歆話中故意透些玄機,便就此拱手拜別。
“公子慢走,方才的渾話望您不介意。”胡旭趕忙回了個揖,畢恭畢敬地送離。
手一揚,奕歆便頭不回地闊步離去,白衫下襬隨風飄曳,行走之間,真有説不出的灑。
湘蘭…這名,他是記着了。
今晚的戲碼,着實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