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華夢驟裂第二十四章前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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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立即趕回正廳,急匆匆地,連通報也等不得,一齊闖進去,只見褚磊正和東方清奇喝茶敍舊,對面還坐着亭奴柳意歡二人,貪吃的騰蛇正在掃蕩周圍的糕點,一見他們這些孩子沒頭沒腦地衝進來,眾人都是一愣,褚磊當即沉下臉,道:“這麼沒大沒小的!還不給島主道歉?”鍾言進來之前還抱着一絲僥倖,只盼自己沒有犯下這種大錯,然而如今一見到褚磊的臉,他心中劇烈一痛,就像被人面捅了一刀,幾乎不過氣來。腦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他再也支持不住,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顫聲道:“師父…弟子…弟子…”他不知自己該説什麼,一語未了,早已淚滿面。
褚磊見他這種樣子,不由吃驚,急道:“怎麼了?”他望向後面幾個年輕人,震驚不已。
禹司鳳口齒伶俐,迅速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説了一遍,最後道:“晚輩已傷到那人的臉,此為辨認此人的最大線索。敢情島主立即排查島上所有人!”眾人聽説這種事,十分震撼。褚磊瞪了鍾言一眼,道:“待會再和你説!先起來,退一邊去!”鍾言不敢抗命,卻也不敢起身,跪着蹭到角落,以額叩地,動也不動。玲瓏愛憐又心疼地陪在他身邊,緊緊握着他的手,説道:“爹爹,那人好大膽,居然敢變成你的樣子!而且十分像,連我也差點被騙了!也不能怪言啊!”褚磊心中自是惱怒無比,但面上不好出來,回頭道:“清奇兄。簪花大會在即,不能讓這些魔外道來搗亂。你看,如何是好?”東方清奇沉半晌。忽然朗聲道:“將翩翩玉寧叫來!”門外弟子立即答應,過得半刻左右。這兩個聞名天下的雙劍合璧就出現在了正廳中,依然是一紅一白,只是玉寧將頭髮挽上去,做婦人打扮,見她和翩翩的神態。這二人似是火速結為了夫婦。璇璣一見到他倆,立即想起當在杏花林中的情形,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禹司鳳,他顯然也想到了那個,兩人目光一撞,璇璣急忙轉頭,面上慢慢紅了。
“通知玉扇堂,將島上所有人集中起來,一個也不許少。臉上帶傷地。眼生的,身上有血跡的,全部帶來這裏。你二人隨玉扇堂一起。去偏僻地角落裏搜索一下。”他怕那妖魔同夥眾多,玉扇堂的人對付不了。於是派出最得意地弟子相助。兩人得令。立即出去了。浮玉島雖然是海上一孤島,然而要進行地毯式搜索。還是需要花上一番功夫的,一時間,正廳陷入古怪的沉寂中。東方清奇知道他們師徒有私密話要説,自己留在這裏也不好,便起身笑道:“我去看看晚飯準備好了沒有,諸位先寬坐。”説罷轉身便走了。
如今正廳裏全是與此事有關的當事人,除了騰蛇亭奴柳意歡三人。不過騰蛇貪吃,亭奴沉默,柳意歡裝死,三人都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褚磊一時也顧不上管他們,開口道:“言,你過來。”鍾言答了一聲,還是不敢起來,跪着蹭過去,趴在他腳下,一聲不出。
褚磊沉聲道:“抬起頭!我不記得有教過你如此卑微地樣子!”鍾言含淚道:“弟子愚昧無知,犯下如此大錯,無顏面對師尊!”褚磊了額角,神疲憊,低聲道:“這話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不想再聽。你且將這些子的經歷説來,不可遺漏半點。”鍾言輕道:“是…當弟子私自離開浮玉島,前去不周山救人,途中在格爾木鎮住宿的時候…那天晚上,師父你來了。”他剛開始説,還有些語無倫次,又道:“當時弟子不知那人是假,只當真是師父您。那人説如今有一件大事要給我做,只怕我生魯莽,無法完成。師父有吩咐,弟子自然是萬死不辭,我當即滿口答應下來。他又説,只要我能辦成,就不怪罪我們擅自離開浮玉島的過錯,而且事成之後…許諾…”説到這裏,有些支吾,原來當那人許諾,只要他辦成,便將玲瓏和璇璣兩人都許配給他,少陽派也由他來繼承。鍾言乍聽到這樣的許諾,心中的狂喜自然不必説。他心底最隱諱、最不可見人的念頭能得到滿足,不亞於豁然開朗,至於能不能繼承少陽派,都成了次要的。
他又道:“那人許諾,如果我能辦成,便大加獎勵我。弟子一時被惑,應承下來。那人便説,是要我去不周山做探子,由於最近定海鐵索的事情鬧得不可開,咱們不能處於被動地局面,要先掌握對方的情報。弟子聽這話也有理,但只怕不周山那邊的妖魔不相信我,那人便説,等我們進入不周山地時候,他會出現,做戲一番,要將我逐出師門,然後進入不周山之後,無論對方要我做什麼,都不可反抗,甚至…是殺了二師兄!”眾人聽到這裏都是譁然,璇璣和禹司鳳立即想起當的情景,難怪他那麼決絕地斬下了陳覺地胳膊,原來他當這些都是褚磊地吩咐!
鍾言繼續説道:“弟子一聽,便覺得這法子雖然好,但太狠了。二師兄怎麼説也是同門師兄弟,和我一起長大,一起接受師父教誨,我告訴那人,我下不了手。那人立即發火,説我婦人之仁,倘若我不照做,今便將我逐出師門。我十分無奈,只得答應下來。於是,才有了在不周山發生的那些事…只不過,我當時沒想到若玉會來幫我,後來才知道那天地對話被他聽見了,他怕我一人深入龍潭虎有危險,於是陪着我一起做此事…”褚磊皺眉道:“那若玉…是離澤宮弟子?他為什麼要幫你?”鍾言道:“若玉與我。情同兄弟…他幫我,自是為了朋友之誼。”話説到這裏,旁人都不出聲。只有柳意歡冷笑一聲,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知説些什麼。璇璣忍不住低聲道:“六師兄!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好!那天,他刺的一劍,是對準了司鳳地要害!差點就讓他送命了!他是真的想殺了司鳳!你…你怎麼還當他是好人?”鍾言怔了半晌,道:“當情形所,他也有他的無奈吧?無論如何。在不周山地那段時,他助我良多。烏童從來也沒信任過我們,只派一些最無聊的差事來做,動不動還要從我們這裏問五大派地事情…若沒有他,我可能早就被烏童殺了…”璇璣急道:“那個假扮爹爹的人很可能就是烏童派去的!他要騙你過去,又怎麼會殺你?”鍾言臉蒼白,顯然心神紊亂之極,被她幾句話一説,竟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褚磊一擺手。道:“你們不要問,言,你繼續説。”鍾言沉默半晌。終於又説道:“我和若玉兩人在不周山呆了一些時,突然有一天他説時候到了。便命我們將二師兄殺了。把屍體丟到少陽派門口。我自然絕不聽從,結果惹得烏童發怒。將我和若玉關了閉。等我們出來的時候,烏童就將那上鎖的箱子給我,讓我丟到少陽派門口。我知道那裏面很可能就是二師兄地屍體,死也不肯,結果烏童説,如果我不肯做這事,他就真的將二師兄殺掉。我以為他還沒殺二師兄,於是答應了…”
“我提着箱子御劍往少陽派飛,這時候,忽然…師父又出現了。問我箱子裏裝的是什麼,我説不知道,烏童讓我把這箱子丟到少陽派門口。他點了點頭,説我辦事利索,他很滿意,隨後又問了一些不周山的情況,但我在那裏待的時間雖然長,實際上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調查回來,只知道那妖魔的巢在哪裏,裏面何等規模等等…那人並不怪我沒用,安了幾句,説另有一件事要我做,讓我別在不周山做卧底了,等簪花大會召開的時候,大張旗鼓地迴歸師門,他將我重新收回去。此舉必然引起烏童那裏的反彈,前來破壞簪花大會,到時候趁着簪花大會英雲集,將烏童一舉拿下,就算他自身不出面,派人前來,至少也能傷到他地元氣,之後由我領路,前往不周山,到妖魔的老巢裏剿滅他們。我…雖然覺得此計不甚完美,但不敢提出異議,何況迴歸師門是我心中所盼,立即便答應了。所以…事情就是如此…下午我和玲瓏接到通報,正要走,又遇到師父來找,説有新任務要給我辦,我便跟着他走,結果,還沒説什麼事,司鳳他們便來了…説那人是假師父…我被騙了…我…弟子…”他再也説不下去,淚水滾滾而下,僵在那裏不抬頭。
眾人聽到他這番奇遇,心中都是慨萬千。毫無疑問,那扮作褚磊和鍾言的人必定是烏童那邊地,如此費盡心思,委實令人難解。他們也真會挑人,若是挑了禹司鳳,以他的明,必然能看出破綻;挑璇璣地話,她這人懶散,必定要拒絕。只有這個鍾言,看上去聰明伶俐,其實都是小聰明,遇到大事就呆傻地類型,他是最好騙的。
只是眾人不知道那人用來誘惑他地條件太過誘人,實在是他夢裏心裏藏的最深的秘密,一朝被人點破,給與肯定,莫説是他,就是禹司鳳也會昏頭。
褚磊怔了半晌,忽然問道:“你是怎麼將玲瓏的魂魄取回來的?”鍾言慘然道:“我跟在烏童身邊,為他辦事,像傭人一樣服侍他。無意中得知他當給的魂魄是假的,真正的玲瓏魂魄還留在他的卧室。我當時就沉不住氣,想與他當面對質,若不是若玉拉着我…不過我後來還是沒忍住,趁烏童給我們派任務,帶着他的靈獸巴蛇去找璇璣他們的麻煩----他的原話是試試那兩個年輕的實力,看到什麼地步了----於是我趁打掃卧室的功夫,偷了玲瓏的魂魄,不敢當面給他們,偷偷進了司鳳的懷裏。回去之後,烏童好像還沒發覺此事,正好當時假的師父找我,要我離開不周山,我當晚就和若玉説了此事,他也同意了。我二人趁夜逃離不周山,若玉説他有事要回離澤宮,我們在浮玉島再見…我便一人趕到了浮玉島,等了半個多月,才等到師父你們來。”褚磊面無表情地聽完,默然片刻,才道:“依你看,此事如何了結?”鍾言心中一顫,悽聲道:“弟子罪不可赦,當自刎謝罪!”説罷出間長劍,毫不猶豫朝脖子上抹去。玲瓏驚叫一聲,沒命地上前阻攔,只聽“卒”地一聲,卻是禹司鳳發出鐵彈珠彈開了他手裏的劍,不過還是遲了一些,他脖子上鮮血淋漓,割破了一塊皮,切口甚是鋒利。
玲瓏痛哭失聲,扯下衣帶替他包紮傷口,手指沾到他的鮮血,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一拳錘到他口,厲聲道:“你想就這樣死!誰給你死的?誰允許了!”鍾言無話可説,唯淚而已。
褚磊搖了搖頭,緩緩起身,揹着雙手,低聲道:“你還年輕,不要動不動就説死!今起,你不是我少陽派的弟子了。不必再叫我師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驚,璇璣失聲道:“爹爹!”這次褚磊甚是強硬,森然道:“誰也不許求情!都閉嘴!”璇璣猶自不服,卻被禹司鳳死死按住,不給她再動。鍾言慘然一笑,支起身體,對褚磊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低聲道:“鍾言不肖,有違恩師厚望。被逐出師門,絕無任何怨言!”玲瓏一反常態,並不為他求情,只是抓着他的手,片刻,忽然堅決説道:“我今起也不做少陽派弟子了!我還是爹爹孃親的女兒,但不是少陽派的弟子!”
“玲瓏!”璇璣更是吃驚,看看跪在地上神堅決悽婉的兩人,再看看揹着雙手紋絲不動的褚磊,心下忽然一狠,厲聲道:“那我也不是少陽派弟子了!今天就開始!大家都好來好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