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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嫁賊隨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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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確有惡習。他喝醉後,經常説胡話,什麼要成為一國一城的主人,要讓我做城主夫人等。是不是因為這些話被人告發…”

“大久保大人正是因為不忍聽這些話,才讓我過來。你明白嗎?彌四郎不但全招了,還用不堪入耳的話咒罵主公。”

“不會…怎麼會…”阿松臉蒼白,想要説什麼,但被大岡助右衞門打斷了:“大久保大人希望彌四郎能寫一紙休書,以為你們求情,所以特意去找他。”

“休書?”

“但彌四郎非但不寫,還辱罵大久保大人愚蠢。”阿松睜大眼睛,半晌沒有回應。她無論如何不相信丈夫會做出這種事。

“他不但大罵大久保大人,還説要用彌四郎一家的血去教訓主公,他認為自己比主公還要偉大。”

“這…這是真的?太可怕了…請原諒。”

“大久保大人震驚不已,無法和他談下去。但一無所知的你和孩子們太可憐。我雖然覺得大久保大人未必能夠説動主公,但他還是希望在主公面前為你們母子求情,所以讓你寫一封書函。”今村彥兵衞不快地盯着阿松,大岡助右衞門趕緊命令他道:“準備紙筆!”彥兵衞氣呼呼站起來,也不知道從何處拿來紙筆,拋到阿松面前。阿松的孩子們好像被囚在隔壁房間,那邊傳來幼女的哭泣聲和長男安撫的聲音。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若知情,早就自殺了。就這樣寫,簽上名。”

“是…是。”阿鬆口中應着,卻並未伸手去碰紙筆。

對於阿松,彌四郎是個好丈夫。他們夫婦發誓相濡以沫,齊心協力,一步步走到今。其間,他們一起經過多少悲喜。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你。你是個好子。”阿松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想起,彌四郎剛被升為三村代官時的喜悦之情。那時彌四郎抓住她的手不停撫摸。那樣本分認真的丈夫怎麼會如此膽大妄為?

“好了,拿起筆。你如果不會寫,我念,你只管寫下來就是。”

“是…是。但是…”

“怎麼了?這都是大久保大人對你們的一片情義。”

“那是自然,難為他…”阿松邊説邊跪拜下去“我實在説不出口,書函的事,能否等到明天早上?”

“你現在寫不了?”

“是。我想…先冷靜下來…好好考慮後再寫。”

“哦?”大岡助右衞門嘆了口氣“大久保大人説過,你就是這樣的女子。但大人明一早就要離開岡崎。為了向主公請示,必須立刻出發,恐怕來不及…也罷,我今夜裏亥時四刻之前再來一次。你可仔細考慮考慮。我再説一遍,你要細細陳述,你對此事確實一無所知。”

“好,亥時四刻。”一旁的今村彥兵衞不耐煩地撇着嘴,但大岡向他使了個眼神,站起身。

“給您添麻煩了,抱歉。”大岡助右衞門離去後,阿松依然雙手伏地,一動不動。不知何時,孩子們的聲音已聽不見了,只有風在屋檐上發出駭人的呼嘯。

“彌四郎。”阿松輕輕抬起臉,顫抖着説“你為何不為我寫封休書呢?”大久保忠世明一早要去濱松請示主公,阿松已經明白,極刑處死彌四郎是不容置疑了。毫不知情的子是否應該和丈夫同被處死,現在的阿松已沒有心思去想這件事,她唯一考慮的,是自己是否應當和丈夫一同去死。她垂下頭,咬住嘴,嚶嚶哭泣起來。

到了亥時四刻,前來阿松處的不是大岡助右衞門,而是大久保忠世。

“阿松,夜深了,不好驚動大岡,我自己來了,畢竟我們自小就認識。”忠世一邊説,一邊低頭看着放在阿松面前的紙筆“還沒寫。”他長嘆了一聲,面對阿松坐下。

阿松仍然定定坐着,但她的眼神更明澈了。

“難為您親自前來,我只…只能再次謝您。”她正了正衣襟“少主人的恩情,奴婢永世不忘。但是…至於寫函,就罷了。”

“你不願寫?”

“是。奴婢雖然愧對少主人的一片心意,但我還是想和彌四郎死在一起。”

“唉!”

“少主人!如果他從未和我在一起,死後也不會到寂寞。自己的丈夫做出那種大逆不道之事,歸結底,還是我的罪過。”忠世屏住呼,盯着阿松。因為動和亢奮,她臉泛紅,眼角卻出笑意。

“你是認為彌四郎已經習慣與你在一起,你不忍讓他一個人到那個世界去,是嗎?”

“是。在這個世上唯一能陪伴彌四郎的,也就是我。況且我對彌四郎的密謀並非一無所知。我不能讓彌四郎最後一刻那樣不堪,那更可憐。阿松已經顧不上孩子們,只希望和丈夫共赴黃泉。”

“這就是你苦蔘後達到的業果嗎?好吧,一切順應天意吧。”

“是,我明白彌四郎為何在獄中還如此倔強。彌四郎要做的事,我從沒有反對過。就是這次,我也希望尊重他的選擇。請少主人原諒。”忠世不知該説什麼,他不知眼前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賢還是烈女。他不能明白這種不可思議的情,太複雜了。這樣做雖是夫婦情深,但身為人母…

忠世本想説幾句,但轉念一想,又不想再提。

“我明白了。你的話,還有彌四郎的話,我會原原本本告訴主公。”他好像是説給自己聽,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