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秦時明月漢時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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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兄保重。”池暮只有這樣説。
方真向池暮深深一揖:“願能有為公子效力之。”説罷飄然而去,只剩下池暮一人怔怔忡忡的站在兵器房裏,面向剛冒上來的旭陽,喃喃自語道:“究竟他要殺的是什麼人呢?”又看了看遠處驚飛的鳥羣:“他是否能安然無恙?”相思林雖屬小碧湖遊家之地,但遊家並沒有在這地方佈防。
過了相思林,才是相思亭,從相思亭可以搭船越小碧湖,這才是遊家的重地。
相思亭是一個美麗、幽雅的地方,除了相思樹、還有滿樹相思子,滿地的相思葉,那一角如畫晴空,彷彿也忒煞情多!
相思林的盡處便是相思亭。江上輕舟清妙入眼,湖水碧落,忘卻凡塵;江邊碧柳成行,麥畦吐綠,柳堤上落英飄紛,竹葉含青。更有農人口唱謳歌,湖舟張網捕魚,還有騷人墨客,對景懷,化作中詩千行。
這實在是個風景如畫的地方。
單看碧湖對岸的“小碧湖山莊”氣勢恢宏,氣象萬千,紅牆碧瓦,森然壁立,就知道遊家定必代有人才,而且決非止於一方雄傑而已。
七發大師無疑也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才要來。
因為他不得不來。
他可以助蘭亭池家對付遊家,但他不能再冒上“因為作賊心虛,所以才不敢來相思亭,當面對質孟太守滅門血案的事。”他知道池暮很器重他,而且曾力邀他加盟,但是,一定要等他清楚與“孟太守案”無關、個水落石出後,才會重任自己。
他不想投入小碧湖,雖然,看起來,小碧湖的條件好像要比蘭亭更好,而且也力邀過他。
因為小碧湖有顧佛影。
“橫刀立馬、醉卧山崗”的顧佛影。
──有顧佛影在,就不會容得下自己!
這點七發大師比誰都更清楚。
因為顧佛影其實就是他的師兄,在七發大師還是叫做歐陽七發的時候,他們是同一師父門下的師兄弟。
七發大師一直希望自己能比顧佛影更強,他若加入小碧湖遊家,身份肯定會在顧佛影之下,七發大師是絕對不作這種“屈就”的。
是以他寧可加盟蘭亭池家。
當然,他還有他的理由的。
可是,當他看到小碧湖遊家堡依水靠山建立的氣派時,也忍不住為這莊嚴、宏偉、優雅、靈秀兼得的奇景而讚羨起來。
這時,他就聽見有一個人長。
這個人長的聲音,十分難聽,像一個病得快要斷氣的人呻一般:“不改青山不解恨,秦時明月漢時關。”
“‘三不殺’石斷眉。”七發大師紅袍甫展又闔,合十頌道:“你來了。”亭外沒有人。
相思道上也沒有人。
人都在遠處,很遠很遠的地方。
今天彷彿不是與會的主要人物,誰都不敢、或不能走近相思亭。
──可是聲音是哪裏傳來的?
“你其實不該叫做‘三不殺’,”只聽七發大師又道“你應叫做‘三不該’。”那沙嘎的聲音有些詫異“為什麼?”
“你在這幾個時辰之內至少犯了三個不該,”七發大師眉目不抬地道“第一,你不該私自與方真對決;第二,這約會你不該來;第三…”他把合什的手緩緩移開,入了他僧袍前的布袋裏,笑道:“你既然來了,那就不該站在貧僧的頭上。”只見“嗖”的一聲,一個頭顱,在亭檐出現,是倒看進來的,然後又嗖地一聲,人已溜到了亭中,這是一個沒有眉的人。
沒有眉的人冷哼道:“我倒忘了七發禪師名震武林的‘一發神刺’,居然跑到大師的頭上去,也不怕被穿幾個窟窿!”石斷眉的左肩至右脅,包紮着布,仍滲着血跡,這一道傷痕,隱透着死裏逃生之驚險和悽烈:“可你是怎知道我跟姓方的對上了?”七發禪師笑道:“你忘了,貧僧是蘭亭池家遠道請來的。”石斷眉恍然道:“我倒忘了,蘭亭池家不遠千里,請你這位大和尚來為他們超渡的。”七發禪師倒也不以為忤:“閣下又何必忿言傷人。你受傷不輕,今天由小碧湖遊公子作主為名捕追命提出來的約晤,你既已是妙手堂的貴賓,何必來應這趟渾水?”石斷眉冷笑道:“你也是蘭亭池家的座上客,又何必來赴相思亭之約?”七發禪師道:“阿彌陀佛,貧僧從未做傷天害理的事,孟太守滅門血案,與貧僧無關,貧僧也想個水落石出,究竟是誰對孟太守下慘絕人圜的毒手?如此良機,為何不來?”石斷眉眉骨上又隱隱出現兩片灰影:“便是這樣,這相思亭之約,誰要是不敢來,誰便好像是作了那件虧心事…所以除非是真的自己幹了那件事,否則只要有腿的,誰都得來一趟。”七發禪師道:“不過,追命既能促使遊玉遮發俠義柬,廣傳江湖黑白道,要我們來此一敍,只怕這位名捕早已有成竹,有辦法令兇手無可遁形了。施主難道不擔憂麼?”
“我有什麼好擔憂的?”石斷眉嘿嘿笑道:“大師難道沒有看見到底是誰沒來?”七發大師忽然嘆了一口氣,悠悠的説:“誰説他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