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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邂逅二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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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正直嚴肅的人,只有和這師妹,六年來夜不離,除師父外又無第三人來分心,才熬到可以互相説笑的資格,在行為上卻是絕對守禮的。

他站在高處,四面隙望,防有人走近,他絕不向下看玉蕊仙妃。

半晌,他聽見玉蕊仙妃從水裏出來的聲音,一拔身直縱到自己身旁,回頭看,赫然一個黑凜凜彪形大漢!武天洪一驚非同小可!疾拔身退四五丈,厲聲喝問道:“你是誰?”黑大漢左眉上有一個黑瘤,問道:“你是武天洪不?”武天洪厲聲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天洪,不錯!”黑大漢向武天洪上下打量一下,點頭道:“我黑煞神,在大別山等你!”説完,轉身向西疾馳而去。

武天洪怕還有別人,急向四面仔細望去,不見一人。他第一次低頭向下看師妹,水聲又一響,玉蕊仙妃把頭從水中探出來,問道:“那黑瘤傢伙走了吧?”武天洪道:“出乎意外的,嚇我一跳,去啦!”玉蕊仙妃笑道:“不要看我,臉轉過去,我一會就洗好。”武天洪笑道:“你來一個貴妃出浴,替我壓壓驚。”玉蕊仙妃羞笑道:“嚼舌頭!不要耽擱時刻!”武天洪果然把臉背過去,仍然注意隙望着四周。

一會兒,又聽見玉蕊仙妃從水中出來的聲音,急奔到武天洪身旁,衣服全濕着,像落湯雞,臉孔板得鐵青,厲聲道:“你這酒囊飯袋,你栽啦!又有人偷看我,你竟全然不知道!”武天洪愕然道:“又有人?不是先前的黑大漢?”玉蕊仙妃手中託着一線香細四寸長的針,道:“你看這個!不但是又有人,而且要暗算我,從後面打來,被我反手接住,回頭再看,已經看不見人影子了。”她向北方指道:“從那邊來的,我們追搜一下去!”她説話之間,全身衣服發着濃密騰騰的蒸氣,如雲如霧,把仙妃美人,隱約在雲霧之中。

北面本是一座小山崗,下臨玉蕊仙妃洗澡的清潭,發暗器的人,一定是伏身在山崗之上,向下發的;這小山崗距離武天洪所站立之處,不過二三十丈,武天洪是可以清清楚楚看得見的,然而並沒有看見。

北面小山崗的背後,就是北面的下山坡,武天洪和玉蕊仙妃疾奔北面下山坡,卻看見四野昏黑之中,有一星星燈光,一眼望去,大約在三里路之外。

一奔下北面的下山坡,就是無垠的平原,兩人悄無聲息地疾奔燈光處去。

卻是一所小小的農村,有十來户人家,一片昏黑,全都入了睡鄉,只有燈光那人家,在這小小農村的前面。

二人到了這人家門前,見門外放着不少大小石碑石塊,像是一個石匠或刻碑工人之家,房門大開着,裏面似乎沒有人。

玉蕊仙妃首先闖入房內,武天洪把守在屋門外。

裏面闔無一人,是三間通連成一整間的屋子,正中一座木架,架上平平仰放着一長方巨碑,像烏龜背上所馱的大立碑,碑上已刻了一半的字,還有一半沒有刻。碑左小几上,放着燈,右面小几上,放着硯池筆和茶壺,硯池內還有半池墨,筆筆鋒還潤濕未乾,可見主人走開不久。

屋內左面,有牀,屋內右面,有烹飪設備。

玉蕊仙妃向石碑上看着,愈看愈懷疑,輕聲喊武天洪進屋裏來,指着石碑上道:“哥哥,這石碑上的字,不是刀刻的,是用手指寫凹下去的吧?”武天洪四面打量屋內,抬頭看看樑上,漫不經心地答道:“能用手指石上寫字,寫凹進去,這武功只足以驚世駭俗,並不算高,你也能兩丈罡氣裂碑,不是比這人高得多?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玉蕊仙妃道:“你再仔細看,卻又不像手指寫的。手指在碑上寫出字來,筆畫都是一樣細;你看這碑上已經刻好的字,有有細,有起筆住筆,有筆鋒,一手柳公權的好字,不像手指寫的,但又斷然不是刀刻斧鑿的。你再想,倘使正是此人,向我發的暗器,這不也是一個武功很高的人?”武天洪點點頭,向碑上看着道:“我們隱藏起來,等這人回來看看,是怎樣的人。”兩人悄悄拔身,飛到屋樑上去,藏在燈光暗處,縮成一團,一聲不響。

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外面有腳步聲音走近,二人一聽之下,是個毫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腳步之聲,卻走得十分輕鬆悠閒。

一個人飄然走人屋裏,燈光之下,看見這人是個六七十歲的文雅老匠人,面貌方方正正,五官整整齊齊,禿頂無須,神態清逸,穿一身夏布工匠衣服,赤足,太陽不隆起,兩眼毫無光,僅有普通的健康而已。

這文雅老匠人走進屋內,從容不迫地取起小几上的茶壺,呷了一口茶,放下茶壺,微俯着上身,低聲讀着碑上刻的碑文,讀的聲音很鏗鏘有韻致。讀到所已刻好的最後一字,別轉過面去,似乎繼續把尚未刻的下文,搖頭晃腦了兩遍,然後,提起筆,向硯池中蘸墨,向碑上書寫。

不料他這一寫,筆所經過之處,石碑就被刻下去,每一筆,就在石碑上寫下去一凹文,擠出的碎石粉末,糊在筆上成墨漿,這人隨手把筆向身後一甩,甩去墨糊漿,再繼續蘸墨寫下去,寫一字就是刻好了一字。

這一手絕活把武天洪大大愕呆了!這人的內功,已經高到不可思議的境地!他能把丹田內力,透過柔軟的筆去刻石碑,筆的筆鋒,仍然柔軟得和平常人用筆寫字一樣,這人真正做到了“以柔克剛”的最高功力!很快地,這文雅老匠人,把石碑寫完,寫完也就是刻好了。他放下筆,從牆旁取來一塊三四尺見方的木板,蓋在石碑上面,又走去從牀下拖出一隻巨木盒,打開木盒,木盒裏都是菜,雁鹿脯兔腿煎魚之類,還有一大壺酒,都取來放在那木板上,又設了四副杯筷,全部擺好之後,老匠人藹然微笑,口中低低哦着道:“樑上英雄請下來,老兒款待莫徘徊,盤食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樑上的玉蕊仙妃,還不知道這老匠人,在唱些什麼,武天洪已經聽懂了,向玉蕊仙妃一招手,二人從樑上飛身下地,急向這文雅老匠人見禮,武天洪躬身道:“老前輩在上,晚輩武天洪、張瓊,半夜冒犯,敬請恕罪。”老匠人很謙和地笑道:“哦哦哦,小老兒知道你們兩個的名字,你們都是正派的,很好很好!小老兒叫做天心老兒,聽説過這個名字嗎?”二人恍然驚愕,原來這老匠人卻是天心老兒,這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一個最可愛的老頭兒,他和九雲龍、虎丐,共稱為武林三絕,然而任何人卻從未見過這天心老兒和別人動手,也就是説,這位無人不知的人,卻無人能知他的真正武功。

玉蕊仙妃飲佩得不由自主又福一福,道:“江湖上有誰不知道天心老前輩?都敬佩老前輩像活佛菩薩,敬佩老前輩萬事不瞞人的光明懷。”這“萬事不瞞人”正是江湖上對天心老兒的一致讚語,非常免費。

天心老兒微微一笑,拱手道:“玉蕊姑娘恕罪,小老兒管教不嚴,舍孫女是忙中有錯,誤向你打了一安息針。她本是追一個左眉有瘤的黑大漢,到那清水潭旁,失去了黑大漢,看見水裏冒出一個人頭,以為是的,這妞子魯莽冒失,也看不清楚,就打出一安息針,被人接去之後,才看出水裏的人是女子,她因為身着男裝,怕引起誤會,所以急急去了。”玉蕊仙妃面上微羞紅一下,忙把針取出,雙手捧還給天心老兒。

老兒歉然接過去道:“小老兒一百零八安息針,失去一很可惜,謝謝你還給小老兒。你知道為什麼叫安息針?小老兒最不喜歡那些奪命針、追魂針,那些惡毒殘忍的名稱,遇到十惡不赦的魔頭,給他一針,請他安息就是了,在古書上,安息就是死,叫做安息針,也許文雅些。”天心老兒請二人坐下,酒菜招待,武天洪問道:“四付杯筷,還有哪一位?”天心老兒道:“就是舍孫女,不要等她,不知她又野到那裏去了;她叫玉玲瓏,十八歲啦!”武天洪道:“令孫女玉玲瓏姊的武功,實在很高,人到了附近,晚輩兩個誰都沒有察覺。”人家讚揚他的孫女,他不但不喜歡,反而現着詫異的神,問道:“什麼?憑她那點雞蒜皮,就算很高?那你們這一代的武林之中,不太空虛了嗎?要是出一個大魔頭,誰降得了?”武天洪正容道:“所幸還有老前輩在…”天心老兒立刻搖手截住道:“不要倚靠老輩,老輩都自稱老朽,全朽了,你們年青的一代,應當把武林正義的千斤擔挑起來!也罷,等一會小老兒一手給你們看看,再傳授你們一點功夫。可是你們也得送小老兒點什麼?”武天洪笑道:“老前輩要我們送點什麼?”天心老兒笑道:“你們要是通文墨,送小老兒一付對子、老兒自己題了許多對子,都嫌太文雅,小老兒倒喜歡豪一些的,你們行嗎?”武天洪笑道:“這倒可以在老前輩前面,放肆獻醜。”天心老兒大笑起來道:“好好好,你題一題看。”武天洪道:“老前輩喜歡豪些的,晚輩放肆地説了,上聯是‘人人知道俺’,下聯是‘事事不瞞您’,請老前輩賜教。”天心老兒哈哈大笑道:“雖不算很好,卻十分合小老兒的味口!可是,你還能再把小老兒的名字,嵌進去嗎?”武天洪笑道:“上聯是‘天下人人知道俺’,下聯是‘心中事事不瞞您’,可以用嗎?”天心老兒大喜道:“要得要得要得!來,到外面去,小老兒傳授一些功夫給你們。”二人跟着天心老兒,走到屋後一片空地上。

天心老兒向武天洪道:“你站在屋後牆的跟前,小老兒用一百零八安息針打你。暗器打人,當然應該打中,打不中有什麼用?小老兒卻要打一手‘不中之中’。小老兒喝一聲‘打’,你儘管閃避。”武天洪聽了,心中不解:什麼叫“不中之中”?他依言站立在屋後牆的前面,脊背離牆一尺。

天心老兒退到二十丈遠,轉過身去,以背朝向着武天洪,口中,説道:“小老兒要發暗器了,當心,打!”天心老兒一聲“打”之下,右手向後一揮,呼!一百零八針,電光石火似地而來。

距離有二十丈之遠,無論怎樣,武天洪總來得及閃身躲開;他一聽見天心老兒喝“打”疾拔身橫飛七八丈,一百零八安息針,像一陣黑雲閃到,全部打空,沒有一打到武天洪身上,都在牆上。

玉蕊仙妃驚叫一聲:“咦!”武天洪急看牆上,一百零八針,釘入牆中二三寸,出一二寸在外,卻在牆上排成一個人形,所排成的人形,正是武天洪拔身閃避,腳剛離地之時的姿勢,成為一個“武天洪避暗器圖像”!原來武天洪剛一拔身離地,一百零八針,緊擦着武天洪周身四面而過,打在牆上,因此恰好把武天洪的姿態描出來。

天心老兒轉回身,指着牆上圖形笑道:“這就叫不中之中!”武天洪大駭,心中暗想:天心老兒背過臉打來,看都不看,竟這樣無比的準,真是天下獨步!天心老兒上前把針收回,又笑道:“好朋友比武,點到為止,對不對?小老兒此刻用暗器打你們兩個,也點到為止。你們倆都走過去,面向牆,背朝着小老兒。”二人依言走到牆前,面牆而立。玉蕊仙妃心想用刀劍刺過去,一經點到,立刻回,可以點到為止,暗器手飛出,怎能點到為止?怎能止?且看天心老兒的絕技。

天心老兒又喝一聲:“打!”武天洪、玉蕊仙妃,疾閃身向左右躲開四五丈,仍然遲了半個剎那,兩人都覺得背上一麻,由後腳跟一條線似的上來,直麻到頸後,隨即聽見一百零八針落地之聲。

二人急回身,把針拾起,還給天心老兒。

天心老兒哈哈大笑道:“這些都是小巧手藝,談不到武功,請裏面坐。”他伸手請二人回屋中。玉蕊仙妃問道:“老前輩不是説:傳授我們武功嗎?”天心老兒道:“裏面坐,再談。”三人又進入屋裏,各入原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