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京打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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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蕊仙妃見前面都是敵人,不覺面一變,但是丁氏兄弟已經歡笑地拱手,輕功縱身過船來了。
武天洪連忙起身還禮,丁大元問道:“武少俠也是來看擂台的嗎?”玉蕊仙妃問道:“南京有擂台?在什麼地方?”丁大元笑道:“在下兄弟二人,就是連夜趕來看擂台的,還有兩天才開擂;如今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漢,都雲集南京,要看一看盛況,二位不知道嗎?”武天洪介紹孫良幹相見,彼此見禮,一同坐下。
玉蕊仙妃回頭向岸上望去,貫瑛已走遠了。
丁大元聽説孫良幹是青龍幫副幫主,説道:“這次擺擂台,正是要和貴幫為難的!”武天洪忙問是怎麼回事?孫良幹道:“我已經應付過去了,如今已經和敝幫沒有牽連。”他向武天洪道:“四天前,南京的首富沈百萬,忽然派人來商量,沈百萬願意出大數目的彩金,擺設擂台。這沈百萬自幼喜愛武功,請了無數的師父,把所有各門各派的武功,都學會了,可就是多而不,每樣只會一點點,他忽然想擺擂台,要請我孫良幹當台主。我當時覺得有三不便,就回掉他,他情願把彩金出到十萬兩銀子,我仍是回絕掉,這是前四天的事。”武天洪道:“怎麼叫三不便?”孫良幹道:“本幫成立未久,基未固,吃不得敗仗,這是一不便;算算幫裏會武功的,沒有必勝把握的人,這是二不便;縱使能請得高手,使青龍幫勝了,立萬揚名,我怕下面的人,不免要趾高氣揚起來,恃強而欺人,壞了本幫的聲名,這是三不便。故此我回掉沈百萬説:青龍幫是平常江湖,只做些公益之事,不是武林中人,與武林無關。”玉蕊仙妃問丁大元道:“那麼現在是什麼人當台主呢?”丁大元道:“一者是孫副幫主回絕了沈百萬,二者是那‘南京虎丐’聽到消息了,也要來打擂台。你想南京虎丐一出手,那還有什麼打頭?他取十萬彩金,還不如探囊取物?乾脆送給他就是了,何必擺擂台?因此沈百萬又宣稱擂台作罷,不擺了。昨天聽到消息,沈百萬又決定擺擂台,南京虎丐那邊,大約疏通好了,南京虎丐答應不要彩金,不過遇到真有好手,南京虎丐要上台打一下的,這次是誰當台主,聽説還沒有定規。”孫良幹道:“這次的擂台的規矩,是大家隨便上台,五天之後,打出一位武功最高強的人,這人在台上挑戰兩天,兩天再沒有人敢上台,就封台,封台是不許任何人上台了,然後這武功最高強的人,再和台主比武。這規矩多麼不通?不是註定了台主非敗不可嗎?不然就是註定了台主得到十萬兩銀子彩金。”丁次元道:“我聽説還是要請貴幫做台主,貴幫不必派人出場,沈百萬替貴幫延請高手能人去擔當,有此一説。”丁大元大笑道:“若是沈百萬去延請高手能人,還不如就請武少俠和張少俠,那還怕誰?”玉蕊仙妃連忙拱手道:“哪裏哪裏!我們比起南京虎丐,那還差得太多太多呢!”武天洪道:“明天我們也要往杭州去有事,假如能趕回來,倒可以飽一飽眼福。”大家談了一會,丁大元丁次元兄弟辭去。
玉蕊仙妃憤然道:“副幫主,沈百萬要是再來請青龍幫當台主,你答應下來,叫我武師哥替青龍幫闖個招牌。南京虎丐要是也在場,我和石祥想法子絆住他,石祥就是他的徒弟。”武天洪道:“沈百萬不來請就罷,要是再來請,就是仍然不肯放過青龍幫,我們不捲進去,也還要受他們欺的,真是到這一步,不容我們不出頭,就答應他當台主吧。”其實,武天洪心裏不是這樣想,他本不願當青龍幫幫主,他準備在擂台上故意打敗把李玄鸚硬出來!他始終相信,李玄鸚的武功,在他之上。玉蕊仙妃説李玄鸚抵上她九分半,那是李玄鸚沒有使出真功夫之故。單單在康秀才家那一場,七個人每人武功都與孫良幹不相上下,圍攻李玄鸚,李玄鸚卻覺得比走山路還省力,因此武天洪自問不及李玄鸚很遠。武天洪一敗下去,就可以解去幫主的名義,李玄鸚非親自出來,爭回青龍幫的名譽不可。
孫良幹道:“既然幫主決定這樣做,但也要有個好的計較。”武天洪道:“明天去莫干山,我一個人去,那畫圖上注‘一劍一人來’,本來只可以一個人去。我師妹留在南京,和石祥去試試看,並要暗下查明,少林寺貫瑛大師,到南京來有什麼意圖?而且順便看看,四面八方來南京的各路英雄好漢,有些什麼人?幾等幾的角?這很要緊。”就這樣決定了。
當夜,玉蕊仙妃悄悄向武天洪道:“你調虎離山,把我留在南京,你好一個人去會李玄鸚去,當心我剝你的皮!你的筋!”武天洪笑道:“調虎離山,好個雌老虎,可惜在武松面前!”玉蕊仙妃也笑起來:“説着玩的,你儘管放心,我可不計較那些!”次一早,武天洪獨自騎着千里黑馬,疾奔莫干山去。
夏天天亮得早,天黑得遲,一天的時間等於一天半,因此武天洪在申牌時分,已到了莫干山。
莫干山是一座不大的山,但是山明水秀,風景清麗無比,人煙也不荒涼。武天洪騎馬登上高處,四面瞭望,半晌,發現正南方有一座小小的山峯,峯的巔頂是側斜的,與圖畫中很相似,他急馳馬兜繞了許多路,到達那座斜頂山峯的峯腳下。
到近處一看,是三峯相連,中間一座峯特高,左右兩峯都低,斜頂的高峯,正是中間的高峯。武天洪心中一喜,正蘆着畫圖上的題詞:“三峯三石下”那麼“三石”在哪裏?
這三座峯下,果然發現一株極高的老松樹,孤獨屹立,幹拗曲如龍,上面枝葉,平平如傘蓋,更符合了圖上的畫,只是不知道什麼是“三石下”他繞着三峯峯腳下走,走到峯背後,卻下臨數十丈絕壁深谷,馬不能走。武天洪下了馬,從一條僅足容腳的小徑上走過去,左手是三座山峯,右手就是絕壁深谷,谷底飛湍急,洶湧澎湃,如虎吼雷鳴之聲。這時,他看見“三石”了,是山峯下面突出三個石舌,有二三丈長。
武天洪大喜,輕步走到“三石”之下,四面尋找,卻不見人家房屋,也不見山府。
天漸漸垂黑,武天洪心中漸漸有些不耐,很想高聲大叫“李幫主在哪裏?”正在尋覓之間,忽然聽見耳邊一種極悉,極圓潤,極親愛的聲音,輕輕喚道:“武天篷!”武天洪駭得狂喜,幾乎墜下絕壁深谷中,急循聲抬頭看,看見一個苗條健勁的中年婦人在“三石”的中間一塊石的上面,向武天洪微笑招手。
武天洪一詫,見這中年婦人,面貌口音,與李玄鸚約略相似。
他火速倒卷身,一翻到石上來。
那婦人點頭微笑道:“武少爺不要驚慌,老身是玄鸚的母親,適才在對山看見你來了,一猜就猜到你是武少爺,故此趕來。”武天洪連忙拜下去道:“不知是伯母,小侄失禮!我玄鸚大姊好嗎?”中年婦人道:“不要多禮,起來吧。她如今杜門不見客。武少爺幾千里路趕來,不同尋常,把祥麟寶劍給我,我拿去給她看看,大約她會見你一面的。”武天洪躊躇道:“伯母千萬恕罪,這祥麟寶劍,小侄只能親手給我玄鸚大姊。”中年婦人沉思道:“也罷,你跟老身來,到了舍下,再把劍給她看。”武天洪再三稱謝,走出三峯前,招來黑馬,請中年婦人上馬。
中年婦人也不客氣,很輕俏地上了馬,疾馳向前。
武天洪急施起輕功,奔追下去,只在馬後一二尺。
忽然覺到陰風飄過來,中年婦人身上微微散出寒氣,這寒氣,和他在伏牛山中,初次跟在李玄鸚身後所到的寒氣一式一樣,那就是“太乙玄陰煞氣”武天洪大喝一聲,箭疾上,直落身騎在馬上中年婦人身後,兩手把中年婦人一摟抱,喊道:“好個辛祖仁,混充長一輩,賺我不少便宜!”原來這中年婦人正是李玄鸚本人!李玄鸚咯咯大笑起來,一點也不抗拒,讓武天洪兩手抱着,笑問道:“你怎樣看破的?”武天洪心中如灌糖,愛得説不出話來,吃吃笑着,兩手抱得更緊。
李玄鸚微微掙扎道:“不要只顧輕薄,説呀!”武天洪笑道:“第一聲你喊我的時候,聲音非常親愛,要不是你,別人也許會聽你説過喊武天篷,可是聲音再也不會那麼親愛的,是嗎?”李玄鸚把馬收慢,低聲道:“天篷哥,我們兩人相處的時候很短,但我深深瞭解你。上次我死的時候,你是臨終在我面前的親人,我看見你為我淚,我聽見你哭我。那時,哥!我真真是覺得,好像是你的子,先死了,你在我墳前哭我一樣的呀!哥,我此刻讓你抱着,酬答你對我的恩情,以後我們還是規規矩矩的,不要動手動腳,你説對嗎?”武天洪低聲答道:“是的,我此刻見到你,算是隔世相見了,忍不住我一時發狂,我並不是輕薄的人。”李玄鸚低聲道:“而且我這一世也不能嫁你,你看我老成這種樣子,我自己混充家母,沒有人不信的,只半個月不見,我老了二三十年了!”武天拱驚道:“是真老嗎?不是你易容改扮的嗎?”李玄鸚長嘆道:“憂患煎人心,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了頭髮,何況一個弱女子?我幼年失父,寡母艱苦守節,把我撫養大。我一要整頓青龍幫,二怕魔頭預謀害我,三又擔心家母的平安,幾千裏奉母輾轉逃避,來到莫干山,心中千頭萬緒,如何不老?這一世恐怕只有你一個人,能知道我苦處。”這時,到了山坳裏隱蔽處一所房子面前,裏面燈光都明亮着,李玄鸚停下馬來,武天洪也下了馬,李玄鸚道:“時候還早,家母還沒有睡,我先進去替你開門。”她一翻身越牆而入,從裏面拔閂開門。
上屋內有人問:“哪一個?”李玄鸚回頭高聲道:“媽,鸚兒把武天篷帶回來了,開門放馬進來。”武天洪牽馬進門,看見上屋門開處,一個五十歲小腳老太太,左手向左端着燈,右手遮住燈光照眼,站在房門外廊前,向着大門看…
武天洪高聲道:“伯母,是小侄武天篷。”老太太應道:“哦,武少爺呀,把馬兒給鸚兒,請裏面坐。”李玄鸚把馬接過去。武天洪走上前,把燈接過來,老太太顫巍巍地走進去,武天洪跟進去,把燈放在桌上,請老太太升座,上前拜見。
老太太拱手站起來,念着道:“不敢當,鸚兒天天誇你好呢,今天你來了,多玩幾天吧。”武天洪站起身,李玄鸚來了,又一個小丫環來獻茶。
在燈下看李玄鸚,雲發依然,妙目炯炯,只是花容月貌,已被風霜憂患壓成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和老太太相比,竟成姊妹一樣,武天洪心中,不勝慨嘆。
老太太問道:“你父母在家都好嗎?”武天洪答道:“託伯母福,家父家母在河南湯陰縣家裏務農,都很安好,小侄還有兩弟一妹,在家讀書練武。”李玄鸚問道:“你是為了《雲笈七籤劍悟》的事吧?”武天洪道:“可不是?也為了青龍幫的事。那中冊在嗎?”李玄鸚長嘆一聲道:“書倒是在,等一等還給你,我取到手,沒有敢看。熊耳山青龍幫,為非作歹,我雖然有心要整頓,實在非常之難,只要把戒律認真起來,手下人都要散光,都要去四川投奔我大師哥黃去了。這個我倒不怕,只怕五個元老不容我,因此,我想得到一本奇書,豈不就能我一人敵得住五位元老合力對我嗎?可是我得到《雲笈七籤劍悟》回到熊耳山之後,和康秀才一動手,康秀才忽然打出心毒化彈,這一下我才明白,五個元老已經暗下開始謀害我了!康秀才沒有心毒化彈,那是五位元老第三人雙頭蜈蚣的東西,故此我裝死,逃出熊耳山,接了母親,到莫干山來。我既然離開了熊耳山,不會與五個元老對手,我焉敢再翻閲偷來的書?因此一直保存着沒有看。”武天洪見《雲笈七籤劍悟》中冊有了,心中大喜。問道:“後來黃怎樣跑到你的棺材裏頭去的?”李玄鸚愕然道:“不知道呀?五個元老和你,一離開康秀才家,回到熊耳山上總壇去,這裏我一個心腹香主薛秋山,把眾人支開,我就逃出來,以後我都不知道,棺材空了,他自然可以偷藏在裏面。”武天洪把經過情形説了一遍。
李玄鸚笑起來,雖然像四十歲的中年婦人,笑起來依然帶着少女的温柔甜,反而顯得十分不相稱。她道:“我下山去請五老回山破暗樁,下山之時,在汝州遇見你師妹玉蕊仙妃,我早已認得她,她不認得我。我們黑道上出身的人,一看就知道人家身上帶着多少金銀,帶着寶物,帶着什麼。等到我偷得來之後,才知道只是一本中冊,不是全部。後來遇見你,我以為上下冊在你的身上呢。《雲笈七籤劍悟》,我自幼時,就聽我師父説過在桐柏山鐵崖丈人手中,我看你那衣布包袱,知道你是桐柏山來的,斷定你和玉蕊仙妃必然是師兄妹。”武天洪問道:“那麼我帶着的那一本假書,在嵩縣客店裏失去,是誰偷的呢?”李玄鸚道:“不知道,我猜想一定是黑手狐翁乾的事。”她頓一頓,又問道:“你知道南京要打擂台嗎?”武天洪道:“我二來也是為着這件事來的。你看應該怎樣辦?”李玄鸚沉下面孔道:“那是五位元老,現在都悄悄地密藏在沈百萬的家中,慫恿沈百萬擺擂台,準備殺死孫良乾的!”老太太半晌沒有開口,此時言道:“武少爺,你要約江湖英雄,除去黃和五個元老,天下才能太平啊。”武天洪道:“正是,伯母,這些人非除去不可,只是南京擂台,中間夾着一個南京虎丐,很不好辦,我想叫玄鸚去對付他一下,我覺得我鬥不過南京虎丐。”李玄鸚搖頭道:“我老得像我媽的妹妹,怎麼好再出頭面?我決計往北方去,拜在雲鶴散人門下,再習藝十年,然後出來。”雲鶴散人是誰?就是在洛陽城裏,安隆鏢局大宴席上,九雲龍王泰説出來玉蕊仙妃是他師妹,暗示鐵崖丈人是師叔,那麼雲鶴散人就是九雲龍王泰的師父,鐵崖丈人的師哥。
再加上三師弟王屋山人,這是江湖上已二十年沒有見過的“武林三聖”又被稱做“人”字輩的。
武天洪一想:李玄鸚如今老得像中年婦人,羞於碰見人,自然不便強迫她出來,那麼南京打擂台,仍然要憑自己獨立苦鬥。
他問道:“你在家不出門,怎麼知道外面的事?怎麼知道五個元老私藏在沈百萬的家裏!”李玄鸚道:“我兩個心腹的香主,跟在我身邊,經常在外奔走,一個就是開棺放我出來的薛秋山,一個叫包振先。如今你主持青龍幫,我一切放心,以後不再聞問,薛秋山和包振先,你都帶去吧,給他倆出路,這兩人武功和機智都十分好的。”晚飯備好,武天洪和李玄鸚母女同吃,都是鄉間的素食,非常潔素鮮香,令人渾忘都市的混雜煩擾。
飯後,老太太先休息了,李玄鸚還陪着武天洪歡談,又把武天洪安排在西廂房,睡在包振先牀上,直到武天洪睡着了,李玄鸚才掩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