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沉天豁命搏老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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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磐趕緊往旁退讓,哈弓背,似是在恭活祖宗一樣接着這兩位老人,他目光下垂,敬謹小心得連嗓門都有些沙啞了:“孟前輩、山前輩,形勢變化,殊出所料,在下眼見情況不易控制,方斗膽恭請二位法駕現身壓制,有擾清神,尚乞恕宥——”滿面紅光的白髯老頭哈哈一笑,揮着手道:“我説安磐,你就別這麼誠惶誠恐法啦,我們兩個老不死,這趟來‘黑巖半島’是幹什麼的?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自當豁勁替‘鐵槳旗’上一,否則,豈不是隻端着老招牌吃閒飯來了?”安磐忙陪笑道:“言重言重,孟前輩是太也言重了…”自這兩位老人一出現,那邊與葉潛龍拼得火爆的一雙“鐵槳旗”朋友,亦立時身撤下,面向葉潛龍,背對着這頭,採取的是防衞的勢子,看情形,他們乃在等候着進一步的發展與指示。
葉潛龍仍是老習慣,一聲不吭的卓立原地“雙魚劍”柱在身前,他兩手垂疊,擱在劍柄之上,雖然帶着微,氣勢卻仍穩當之極;他不曾趁機追殺敵人,不是他發慈悲,他也警覺到局面有變,只怕大難將興!
姓孟的老頭兒瞧一眼遍地的血狼藉,不頻頻搖頭,他的目光轉投向屈歸靈臉上,在一陣仔細端詳之後,居然笑地開口道:“你叫屈歸靈?”屈歸靈微微躬身道:“正是在下。”老頭兒拿左手拇指朝自己隆的鼻尖點了點,越發笑容可掬地道:“那麼,你可知道我這老不死是誰?”屈歸靈神情肅穆——甚至透着艱澀地道:“前輩想是黃海‘赤嚴島’‘白眉仙翁’孟天覆孟老前輩…”哈哈一笑,老頭兒拍了拍手:“好見識,料不到我這老不死許多年不出江湖,卻仍有不相干的人一眼就能把我認將出來,呵呵,‘赤嚴島’的孤單歲月倒是未曾白拋!”説到這裏,他又一指身旁那枯瘦乾癟的佝僂老者,着滿口整齊堅硬的白牙道:“再考考你,屈歸靈,這一個老傢伙,你可知道他是何人?”屈歸靈緩緩地道:“‘終南山’‘孤塔峯’的‘一杖獨行’山莫古山老前輩?”孟天覆大笑道:“好,好,好眼力勁,不錯,這專傢伙正是‘一杖獨行’山莫古,屈歸靈,有你的,我們從未謀面,你招子一瞥就知道我和山莫古的底細,多少年闖道混世,總不算白搭!”當然不算白搭“白眉仙翁”孟天覆、“一杖獨行”山莫古,非但是武林中盛名-赫的前輩怪傑,更是江湖上無出其有的“海怪山魅”這兩號難惹難纏的人物,如果還認不出來,刀口飯豈不是枉吃了?
“一杖獨行”山莫古的個,顯然不似孟天覆來得開朗,孟天覆在大笑,他隻手扶“鳩首杖”冷着一張皺紋深刻的老臉,丁點表情不帶,模樣裏還真透着特立獨行的傲岸之態。
孟天覆指指地下的橫豎殘屍,依然笑顏不改地向屈歸靈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麼?”屈歸靈覺得喉頭有些發乾,不知怎的,心腔子竟亦猛烈收縮了幾下:“是為在下所殺。”孟天覆嘴裏“嘖”了兩聲,道:“屈歸靈,殺人也得講求個手段才是,像你這樣近似凌遲碎割的殺法,不嫌過份麼?到底他們和你並沒有深仇大恨呀!”舐了舐嘴,屈歸靈道:“生死搏命的關頭,有時候難免考慮不到出手的方式,尤其在劍刃的快速旋轉下,想要維持對方的完整更屬不易,前輩高人,當能體諒現實狀況下的無奈。”一雙虎眼翻起,孟天覆道:“你是在説,他們是被你用‘身劍合一’的劍式所殺?”屈歸靈道:“在前輩眼中,不過是雕蟲小技。”嘿嘿一笑,孟天覆道:“你倒謙虛,但卻謙虛得不是時候;屈歸靈,練劍練到你這等火候,亦大非易事,可惜今晚上要糟塌你了!”屈歸靈的丹田倏緊,有一股涼意從心底往上攀升,他強持鎮定的道:“前輩與山前輩,都是武林中的先進,兩道上的鼎柱,受千萬人尊敬崇拜,風格節義,仰之彌高,而魏長風所作所為,喪天害理,觸幹大忌,為明人之不恥,二位前輩竟如此偏袒於他,亦不怕蒙受為虎作倀之議?”孟天覆眯着眼道:“屈歸靈,你敢這樣對我兩個老不死説話,足見頗有膽識,現在,我們且不忙着玩真的,讓我告訴你一點人生的經驗、年次間的世故。”一直不曾開口的山莫古,這時忽然輕咳一聲,似乎是不大耐煩了,孟天覆卻不理他,管自興致極佳的説下去:“首先,你必須明瞭魏長風跟我是什麼關係,他的師父孟天敬,便是我的嫡親哥哥,我對長風,有雙重的師叔情份,雖然天敬大兄早逝,這些年來,長風卻從來不曾疏忽過對我的孝敬,‘赤嚴島’孤懸海隅,波濤洶湧,他仍然按時定省、噓寒問暖,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海島的歲月冷清寂寥,我又是個老人,還有什麼比一顆赤誠虔敬的血心更能使我温暖與念的?”屈歸靈的一顆血心卻不在往下沉,他用力勾動着角,乾澀地道:“不知前輩還和他有着這麼一段淵源…”孟天覆笑道:“這段淵源可是深着啦,屈歸靈,在這種情形之下,你説説,長風有了困難,我能袖手旁觀麼?所以,我就來了。”屈歸靈像是在掙扎着道:“但,孟前輩,是非曲直,卻須有個公論,二位前輩不該昧於情份,便罔顧真理——”哧哧笑了,孟天覆道:“説到這裏,才算點上了主題,屈歸靈,我不是要告訴你一點人生的經驗與年次間的世故麼?你該記着,人活一生,不過百載,如何過得舒泰、活得痛快,方為主要意義,長風和我有這麼深切的關係,大半輩子的情,更由着我享受我喜歡的一切,提供我所有的需求,形勢上我們已經密不可分,而你,竟要來破壞這種形勢,你想想,我會答應麼?至於你口口聲聲,掛在嘴上的什麼是非曲直、什麼公論真理,於現實情況中,未免就顯得愚昧及微不足道了!”了一口涼氣,屈歸靈居然連話都説不順暢了:“你的意思是,前輩…只因為你們有這層淵源,有這種物慾上的供需關連,便任什麼冤屈黑白都可以不論?”重重點頭,孟天覆這一次不笑了:“正是,區區幾條人命、細碎一些過節,要想在我們此等浩瀚的情份中發生分離作用,言來實在可笑,在我的意念裏,早把這檔子事的曲直給‘淹’了!”屈歸靈喃喃地道:“‘淹’了?”孟天覆沉緩地道:“或許你也想知道,山老鬼又是為什麼來此上一腳?理由很簡單,他和我是莫逆之,情逾手足,我的問題就是他的問題,所以,我來了,他當然一齊到場!”猛一摔頭,屈歸靈努力振作着自己:“孟前輩,這就是你的結論?”孟天覆頷首道:“不錯,這就是我的結論,而且,絕對不會再有任何變動!”回頭看了葉潛龍一眼,屈歸靈發現這位“默劍穿山”居然靜恆如故,彷彿早已將一付臭皮囊拎在手上,隨時皆可拋置似的。
孟天覆又在説話:“屈歸靈,事到如今,你是待自行束手就縛,還是要見過真章?”屈歸靈沉重地道:“前輩應當知道答案。”孟天覆自然知道答案,他卻仍不放心,或故示寬容的加問了兩句:“屈歸靈,即使在我與山老頭的聯手之下?你可清楚你的勝算有幾成?”屈歸靈坦白地道:“我們的勝算微乎其微,但人總要爭一口氣,爭一個格,如果二位前輩和我們互易立場,想也會一樣這麼做!”點點頭,孟天覆道:“唔,這倒是不假。”接着,他望一眼身邊的山莫古,笑了:“山老不死,我知道你早就不耐煩了,不用躁,這不到了動手的辰光啦?你説説,眼前的兩個,你中意的是哪一個?”山莫古垂塌着鬆弛的眼皮,有氣無力地沙着嗓門道:“隨便。”孟天覆笑道:“給個便宜你佔,那‘鬼劍門’的大塊頭由你來打發吧。”山莫古哼了一聲,柱着他的“鳩首杖”佝僂着身,老態龍腫的“噔”、“噔”、“噔”走過屈歸靈身旁,直趨甬道的另一端,瞧他那種表面要死不活,實則目中無人的模樣,未免令人氣結!
正與葉潛龍對峙中的兩名“鐵槳旗”好手,一見山莫古來到近前,忙不迭地向他躬身行禮,這位“一杖獨行”卻看也不看一眼,手上的“鳩首杖”一頓,像是在朝着空氣説話:“退下。”當那兩位仁兄匆忙後退的須臾,葉潛龍驀然一腳踢向柱立身前的“雙魚劍”鞘尾,劍鞘映着燈光閃亮高揚,他的劍鋒已經出鞘,劍尖倏挑,如同電擊也似暴指山莫古的咽喉!
山莫古的外形是又老又醜又笨,但一朝動手過招,其反應之快捷詭異,簡直匪夷所思——只見“鳩首杖”猛帶向前“當”的一聲已將刺到喉間的劍尖截出,幾乎不分先後,他的右掌斜飛,彷彿一刃翩閃,猝斬葉潛龍,葉潛龍搶劍旋身,已然退出三步!
山莫古立原地“鳩首杖”順掌溜彈,其勁勢之強渾,竟盪空氣,在走道間帶起層層旋渦,葉潛龍如此魁偉的身體,居然站立不穩,於陡起的氣回湧下急速搖晃!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屈歸靈只一打眼,就明白山莫古的功力之高,確非虛傳,葉潛龍已經足可算得上一等一的身法藝業,比起這位“一杖獨行”來,相差幾乎不止一截!
心中一動,他的雙肩微微聳起,孟天覆已兩手一拍,笑嘻嘻地道:“屈歸靈,那一頭你幫不上忙,若是手癢,我這老不死正好陪你走上兩趟!”屈歸靈暗裏咬牙,冷冷地道:“孟前輩,在下得罪了!”孟天覆大刺刺地道:“不要緊,誰會得罪誰,現在還言之過早哩。”身形側斜,屈歸靈的“穿心刺”起若虹,筆直向孟天覆的眉心,而光芒甫現,他人已倒轉“天殘劍”圈成一個剎那間凝結成的光環,由下往上,兜罩敵人全身!
盂天覆“咽”了一聲,雙掌下壓——僅是平平淡淡的一個招式,嘴裏猶在説着話:“不錯,是比那姓葉的來得高明…”而勁氣宛若從地下冒升“忽嚕嚕”的怪響着,以他的身子為中心向四周翻卷揚溢,屈歸靈立刻到一片巨大的動盪力道像是無數股暗湧衝,掀騰而來,任是閃退得夠快,亦被推震得連連三次撞上牆門!
盂天覆笑哧哧地道:“這是‘大周天混元一氣掌’,屈歸靈,你以前見識過麼?”屈歸靈凝神聚氣,雙目毫不稍瞬的盯視着孟天覆的瞳孔——他沒有回答,在這種情況之下,任何細微的分心動作,都足可造成終生遺憾。
又拍拍手,孟天覆形安閒得活似在與老朋友話家常:“一般來説,‘大周天混元一氣掌’比較適合用在狹隘的場所,因為空間的限制和阻隔,容易起勁氣反彈回旋,益發增加掌勢的威力,屈歸靈,你要注意,當我再將力道引指之際,你的處境就會更為艱困了!”屈歸靈仍舊緊閉着嘴,他的注意力完全擺在必須注意的地方。其實,不必孟天覆這番“貓哭耗子”式的解説,屈歸靈也深深明白此時此地,那“大周天混元一氣掌”的厲害,他當然更清楚對方於再發之下,力道引帶包卷的威勢又是如何驚人,他在迅速考量應該用什麼法子抗拒,他心裏非常有數,他的時間業已不多了!
孟天覆笑道:“再上來試一次,屈歸靈,我們都不希望把手的過程拖得太長久,是吧?”屈歸靈左手上的“穿心刺”便在這時灑出一蓬光雨,像是一團正月裏迸放於高空的豔麗煙火,閃耀着形狀不一卻又密集飛濺的炫目芒焰,當孟天覆的雙掌再度向下壓落,他的身形奮力上躍,只在一個幅度極小卻快捷無比的迴旋中“譁”的一聲寒光暴,紫電轉,人與劍合,已似一道經天的長虹,挾着難以言喻的凌厲氣勢,卷孟天覆!
孟天覆本來的念頭,是要用他勸力渾厚的“大周天混元一氣掌”如法炮製,衝散屈歸靈在“穿心刺”上的攻擊,然後再出煞着挫敗屈歸靈,他卻沒有料到人家的反應比他更快,不但招中套招,狠裏夾狠,而運起“身劍合一”的劍式竟然利落至此,幾乎不須要任何聚氣貫力的事先準備程序,只在瞬息間便可發揮人劍相合的功能!
驚愕僅只一剎,事實上亦不容他再有懊惱的餘地,屈歸靈的身體融裹在晶瑩璀燦的湛湛的光柱中,疾進如矢,攪氣成渦,一眨眼已到面前!
孟天覆驀地大吼出聲,其聲沉悶悠長,震得四壁晃動,積塵紛落,宛若怒獅嗥號,隨着他的吼聲,身上的白袍猝然蓬漲飛掀,人似虛浮空中不動,實則他形體四肢卻在做着其快至極的小角度閃旋,由於他閃旋的動作太過細微迅捷,看上去便好似沒有什麼動作了,而打着迴盪唿哨的暗勁隱便圍繞着他的身軀上下互循環,形若氣罩,這位“白眉仙翁”的回應固然怪異又完密,但內行人一看即知,乃是屬於防衞的。
白虹飛掠掣映,瞬息舒捲盤轉,雙方的接觸只是幾個須臾,疾同石火,連串的“噗”噗“悶響中,寒電倏收,屈歸靈貼壁而立,臉上又浮現起一片泛青的蒼白!
孟天覆也在微微氣,光禿的腦門頂汗水隱見,白袍上最少亦有十幾處利刃割破的裂痕,他肥大的雙手十指間赫然尚淌着滴滴鮮血!
另一頭,葉潛龍剛好險極的躲過了山莫古潑風似的十七拐,任是他的“雙魚劍”仍然翻縱橫,氣勢上卻已大見艱辛了。
孟天覆長長吁了口氣,背後,安磐已經急竄火地搶了上來,滿臉惶恐之:“孟前輩,孟前輩,姓屈的那廝不曾傷着你老人家吧?”孟天覆瞪了安磐一服,沒有半點笑容——他不笑的時候,形貌居然十分冷肅嚴酷,安磐趕忙打個哈哈,低着上身退後。
轉把目光投回屈歸靈臉上,孟天覆搖搖頭,聲調徐緩深沉地道:“大概有快二十年了吧?沒有人叫我過血,屈歸靈,你終於開了例端。”屈歸靈努力穩定着自己內腑間血氣的湧蕩,他暗暗運功調息,卻不能不冒險開口:“舉凡人間事,不論哪一樁,總得有個開始…孟前輩,誰也難以稱尊永世、屹立於秋,遲早都會逢上一遭!”孟天覆嘿嘿笑了:“不過,那個打破慣例,舉事開端之人,恐怕就不免要付出代價,這代價,還一定非常慘痛,屈歸靈,你想到了麼?”屈歸靈乾乾地嚥着唾沫道:“人處在我這種情境之下,很難考慮到許多,孟前輩,若待般般周全,就只有俯首就戮,任由宰割一途了!”提起猶在滴血的雙手——手上約模綻裂着六七道細小的傷口,孟天覆白眉輕皺:“很奇怪,以我苦練過一甲子之久的‘蹈光攝物’手法,竟然捏不住你的劍鋒,屈歸靈,你運劍的勁氣與火候,稱得上老到了!”屈歸靈坦然道:“孟前輩,自在下施展‘身劍合一’的劍法以來,還不曾遇上任何一個人敢以赤手相向,更遑論空拳奪劍了,前輩修為,確然湛超凡,前輩未嘗料及的只乃一端,在下所使之劍,為緬鋼鑄就,可堅可韌,與尋常硬體劍鋒,自有不同,前輩恃藝奪取,沒有將雙手賠進,已經是上上大吉了!”孟天覆嘿嘿笑道:“你説的也是實情,但屈歸靈,下一次你可得千萬小心,你從來沒有遇上膽敢在‘身劍合一’劍法施為中赤手奪劍的人,現在你遇上了,又安知你能永遠保住你的手中劍?”屈歸靈道:“這就要看造化了,孟前輩,看看在下有造化,或是前輩的造化大?”哼了一聲,孟天覆道:“真正放肆!”口中叱喝,人在微晃之下已到了屈歸靈面前,這位功力驚人的白眉老怪雙掌橫掃,氣勁方湧,他的位置竟難以思議的換到屈歸靈背後——彷彿同時之間,突兀出現了兩個孟天覆一樣!
屈歸靈猝然全身縮成一團“天殘劍”溜體旋繞,冷電閃中“穿心刺”倏抖斜彈,銀芒如星,宛似來自虛無!
孟天覆寬大的白袍再次暴漲蓬飛,他吐氣開聲,雙掌翻合,硬生生接住了那朵彈至額門之前的寒星——也就是挾住了“穿心刺”又細又利的竿尖!
屈歸靈反應之快,如同預期中的連貫動作,他左手猛挫竿柄,人向側旋“天殘劍”剎時凝成一片晶雪似的光網,兜頭罩掃孟天覆。
雙手夾合着細鋭的“穿心刺”前端,孟天覆身形微傾,已變做單掌抓牢竿身,他空出的右手,狀似筆直伸展頭頂,其實卻在以眼不易察覺的快速震動作着遊移,當劍鋒與劍鋒並連成的光網罩落,他的右手已在千百次融於一剎的晃閃中,驀地以平面角度捏住了“天殘劍”的鋒刃!
屈歸靈的一聲厲叱,恍如半天響起的焦雷,只見他臉瞬轉灰白,拋去“穿心刺”左手猛握右腕,雙掌合力,隨着身形的扭力抬劍,於是,孟天覆悶哼一聲,單腳劃過一道弧線,屈歸靈人已飛起,但他的劍仍在手中!
隨着屈歸靈身體飛拋的,還有兩截斷指——孟天覆右手拇指與食指的上半截,斷指在空中跳彈,血淋淋的像是兩個叫屈的小靈!
孟天覆那一腳,力道非常沉重,雖然只是踹在屈歸靈的後下,也震得他內俯翻騰,血脈回逆,差一點就閉過氣去;背脊撞到牆壁的瞬息,他猛力以側肩動作來抵消衝撞的反彈力量,饒是如此,人也震翻了一個斤斗,他有心身站起,腿雙一軟,卻又坐回地下!
“青面魔君”安磐就站在三四步外,謝老天,這個殺胚懼畏於孟天覆的規矩,硬是不敢趁機冷子下手,但見他滿臉殺機,雙目中的神貪婪急切,卻提不起膽量潛越雷池一步!
孟天覆緩緩近,本不去看他的右手,好像失去的兩小截手指,和他毫無關連似的,他只注視着坐倒地下的屈歸靈,模樣倒像生怕屈某人翅飛了…
屈歸靈在急促的息,灰白的面龐上汗水淋漓,他目定定的望着漸次近的孟天覆,握着劍柄的右手五指,更越來越緊了。
就在這時,一條龐大的身影灑映着血光從走道的那一端衝來“雙魚劍”揮舞劈斬,彷彿怒駭濤,猛不可當,來人一邊奮力撲殺,邊聲嘶如泣般大叫:“屈大哥,快走…”當然,那是葉潛龍,受了傷的葉潛龍。
安磐踏前一步,萬字奪當叉,聲音冷鋭地道:“走?誰都別想走!”葉潛龍的背後,山莫古如影隨形的跟來,木聲木氣地哼唧:“甭跑了,死在哪裏全一個樣…”而孟天覆本來不想在葉潛龍身上費手腳,他的目標完全對準了屈歸靈,但他想不想是一回事,現實的情況又是一回事——葉潛龍形同瘋虎,不要命的衝向孟天覆“雙魚劍”飛揮如練,鋭勁破空,對這玩意可託大不得,鋒刃過處,仍是能要人老命的!
白眉猝往上掀,孟天覆原地暴旋,雙掌翻回,一片無形罡力澎湃四湧四湧,又在湧蕩的須臾結合為一道看不見的巨近向葉潛龍;孟天覆陰沉着面孔,雙目透閃赤光:“你是找死——”葉潛龍衣衫破碎,混身浴血,他的“雙魚劍”捭闔縱橫,吼喝聲極為淒厲:“快走啊,死兩個不若死一個…”倚在牆腳的屈歸靈竭力往上升,心中卻一陣絞痛——什麼形勢該採取哪一種因應措施,他比誰都清楚,若不能因勢順變,一貫強圖掙扎,便只有自取滅亡,問題卻在於,他有什麼權力讓葉潛龍單獨來承受原該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不幸?
凌厲又沉渾的勁氣,擊撞得葉潛龍身形滾仰,僕跌翻騰,但他劍出劍閃,仍然兇悍狂野,猛鋭無比,純系不要命的招式:“你快走…屈大哥…我奉命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掩護你…你若不走,我決不會先求倖免…屈大哥,我知道你的想法,但那不切實際啊…”就在葉潛龍的嘶吼聲裏,山莫古業已掩上“鳩首杖”落似山疊,這老山魅的嗓門卻似在哼唱着招魂的輓歌:“都不用走了,來是兩個,去是一雙…”強勁的罡力在盪,劍尖在浮沉,鳩首形的杖端宛若百鳥散飛,有擊閃聲傳響,有息,有強忍痛苦的籲顫,當然,還有不停冒現的血花。
突然一聲“嘩啦啦”的窗户碎裂聲爆起,跟着便是安磐狼哭鬼號般的叫嚷:“不好,姓屈的逃走啦!”孟天覆回一步就到了安磐跟前,順着安磐的手勢,他看到右首頭一間房內那扇碎的窗口,於是,他冷冷的説了一句:“我看你也快要變成個死人了。”一下子便沁出了滿頭冷汗,安磐的一張狹長青臉立刻泛了烏紫:“安磐該死,安磐該死,只因不知前輩確意何在,不敢稍有造次,才有如此疏失——孟天覆沉沉地道:”我那一腳,重逾數百斤,便不能裂碑,亦足可斷樁,屈歸靈受創必然不輕,諒他也跑不多遠,安二當家,還不快追?
“一聲“安二當家”叫得安磐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他慌忙躬身道:“是,是,這就去追,這就去追——”等安磐招呼過樓上僅存的兩名手下匆匆離去,孟天覆不由看一眼自己血淋淋的右掌,他猛一跺腳,也循着房內的那扇破窗飛身而出。